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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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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張媽有了杜若笙的旨意,沈斯如來紫荊園一哭二鬧三瞪眼時,張媽便嘚瑟地不開門,她還搬出了杜若笙的面子,把沈斯如氣地悶聲不吭。

我成日裏躲在紫荊園,張媽說,外界沸沸揚揚的傳言杜三爺金屋藏嬌,又傳沈斯如未婚先失寵。

沈家大夫人因此找上了門,那一日和風送暖,貴婦裹著貂皮大衣上門,她借口拜訪,實則警告。來者身份貴重,張媽不敢阻攔,就規規矩矩的開了門。

幸之,鬧人鬼沈斯如今日沒來。

張媽忙活著端茶倒水,事無巨細地照顧周到。

我提起茶壺幫沈夫人斟了一杯南京雨花茶,面前的貴婦大約四十來歲,她長圓型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光滑白皙,皺紋很少,顯然保養的極好。

一頭烏黑發卷的愛司頭,加上淡淡的妝容,襯得沈夫人年輕美麗,她有年輕女子的外貌,又有少婦的韻味,她給人的感覺,甚至比沈斯如還要漂亮。

兩杯茶斟的半滿,沈夫人端起其中一杯雨花茶,她稍稍一抿,態度平淡道:“趙小姐聲名遠播,比本夫人的名氣還要大,完全蓋過了我女兒的風頭,後生可畏啊。”

言語其中的意味,諷刺明顯。

因穿著旗袍,我的腿斜放著,姿態很優雅。我撫了一下旗袍上的精致花紋,漫不經心道:“怎會?在下都沒有自信滿滿,沈夫人怎能妄自菲薄呢?”

沈夫人手勁微重地擱下茶杯,茶水灑了幾滴出來,這般,沈夫人似乎要開始發作了。果不其然,她譏笑道:“難道不是嗎?你有沒有自信滿滿,我不知道,但我知,現在混得風生水起的人正是你。我的寶貝囡囡每日在家以淚洗面,我想請問趙小姐,是想繼續賴著我的準女婿嗎?”

“賴?”我悠然道,“這自然不敢,杜家的長輩和沈家的長輩對小女子虎視眈眈,我又豈敢?”

沈夫人鄙夷地睇視於我,她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充滿了冷意:“不敢?!不敢的話,你怎麽還住在紫荊園,不敢的話,你怎麽還黏著我的準女婿?!說的真是比唱的還好聽,杜若笙一生只能迎娶我女兒一人,即便你有再大的鳳凰心,我勸你及時收住吧,免得招惹了什麽禍事,有兩點你倒是說對了,我們這些個長輩,眼裏容不得沙子,你現在就是肉中刺眼中釘,該擔心自己的安危了。”

我不欲再與沈夫人嚼舌根費口舌,我張望了周圍一眼,張媽沒在大廳裏。就靠近沈夫人,極力壓低聲音道:“你不必擔憂你女兒的婚事,我已經答應了杜老爺子,他壽誕之後,我自會離去。”

沈夫人有一瞬愕然,她的神色變幻莫測,最後神態舒緩,低緩道:“最好如此,既是這樣,我也不便逗留了,你是個可憐姑娘,將來有什麽難事,來沈府找我即可,本夫人會給你一次補償。”

我氣定神閑,不卑不亢道:“不必了,虛情假意的補償,誰曉得是不是空頭支票。”

沈夫人此刻倒也不惱,她理了理毛絨絨的大衣,站起來睥睨我,“你放心,我沈家人說話做事一向有誠有信。”

我繼續坐著喝茶,張媽和和氣氣的送沈夫人出門,而後,她詢問我沈夫人說了什麽,我避重就輕的一帶而過。

去杜氏莊園參加壽宴之前,杜若笙吩咐了名氣頗大的男裁縫來給我量身定做旗袍,他特意囑咐裁縫要繡百合樣式的圖案。

旗袍送來的那一日,正是壽宴當天。那件百合紋路的旗袍美的讓人驚嘆,底色為鵝黃,這個鵝黃極其淡雅,裙擺的三分之二秀滿了百合花紋,細看一下,還有一層百合紋路若隱若現。

我穿上那一件旗袍,貼身的將將好,我的妝容不宜濃,杜若笙特意為我描了遠山黛眉。

站在長長的西洋鏡前,他擁著我的腰肢,微微勾唇道:“趙小姐之美,秀色掩今古,百合羞玉顏,令杜某拜在了你的石榴裙下。”

杜若笙一身棕色的紳士禮服,二八分偏分頭舒爽整潔,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又增添了另一股風情,翩翩中不失威嚴,權威中不失風度。

我挑眉,嬌俏一笑:“我是個粗人,只會說三爺今天是省城裏的第一帥,誰人也帥不過你。”

杜若笙的眉頭故意一皺,他佯裝不悅,雞蛋裏挑骨頭道:“今天?那以前和將來,都不是了?”

我朝他耳邊吐了一口熱氣,聲音魅惑道:“是。”

杜若笙的身體隱隱發熱,我一瞬便明白他是怎麽了,我輕掩著嘴,不出聲地笑。

他稍微用力按了按我的背,彼此便貼的極近,我亦感受到了他的反應。

杜若笙輕輕舔舐我的耳垂,耳垂上頃刻傳來幽涼的溫度,伴隨著一些濕潤,他嗓音低啞道:“還敢笑,不是趕著參宴,便讓你睡上一覺。”

“難受嗎?”我擡頭問他。

“過一會兒就不難受了。”杜若笙輕抿丹唇,他攬著我的腰,徑直出門。

阿正如常的等在鐵柵欄外面,此時不算早,也不算晚,阿正開車沒有那麽匆忙。差不多半個鐘頭的樣子,就到了氣派喜慶的杜氏莊園。

外面停滿了冰冷的大黑車,進入大院口的先生和女士非富即貴,諸位都打扮的極其莊重,年輕人之中,沒有人穿得花枝招展。

我今日之舉,確實打了沈斯如的臉,不,該是沈家和杜家的臉。我不管沈斯如如何,不管沈、杜兩家如何,左右杜若笙以後都是沈斯如的,再者我們三個人,她是後來者居上,她有家族,所以她是站在高處的勝利者。

這是我唯一放肆的一次,杜老爺子也該會默許我的放肆。

聽杜若笙講起,今日來的貴賓不止是上海灘之人,亦有五湖四海之人。一路從院子門口進入莊園內,杜若笙都比較鄭重的向旁人介紹我。

等來到辦宴席的地方,杜若笙一出場自然萬眾矚目,他被人矚目是褒義,我被人矚目是貶義。場內有不識我的人,以為我是沈斯如,因此誇誇而談。

有人低聲指出我的身份後,誇我的幾個人便尷尬不已。

沈家長輩的臉色鐵青難看,沈夫人還好,沈將軍隱隱有了慍色。沈斯如垮著一張臉,嘴翹的老高,都快能掛油壺了。至於沈斯寧,一臉的覆雜,他眉宇郁結的看著我。

白曼薇在許清河身邊給我豎拇指,她可謂幸災樂禍,不斷的給我眨眼挑眉。

杜若霖和汪佩虹一副看好戲的狀態,他娘倆很滿意我的“搗亂”。杜若席的臉色淡淡的,他這人比較清冷,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不過他看向沈斯如的目光,頓時柔和了許多。

杜筠徵陰測測的剜我一眼,轉瞬,他和氣的對眾人道:“還有一位貴客沒來,大家稍等片刻,就可開席了,先互相聊聊天兒,吃點心喝酒怡情,貴客多,老爺子我一時招呼不周,敬請見諒。”

大家三三兩兩的表示無妨。

沈將軍本欲去找杜筠徵表達不滿,沈夫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的怒容有所消退,依舊板著一張國字臉,但沒了什麽動作。

杜筠徵杵著拐杖走到了我身邊來,他深沈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身體雖差,氣度絲毫不差。他不悅地瞥了杜若笙一眼,冷聲對我下令道:“你跟著出來,若笙去招呼客人。”

杜若笙用力禁錮住我,不許我挪動半分,他泰然自若的理理西服,臉上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態度淡淡道:“虹姨曉得招呼,杜家女主子的事,我不參與半分。”

杜筠徵頭疼的看了看杜若笙,那張老臉上充滿了無奈和陰郁,最後,他別有深意的看著我,暮氣沈沈的嘆氣道:“算了,總之只此一次。”

我頷首回應道:“自然。”

杜筠徵今日身穿大紅色的唐裝,襯得那張臉紅光滿面,他五十辦大壽,許是為了沖喜去病。

杜若笙攜著我去認識各大人物,不久,沈斯如踩著高跟鞋步伐淩亂的走了過來,她淚眼朦朧,格外委屈道:“若笙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小如了?怎麽讓她做了你的女伴,卻不叫我?!”

杜若笙抱歉的看了一眼客人,他把沈斯如輕攬到一邊去說話,我看見他放在沈斯如肩上的手,心底就有些不舒服。

真想上去給他拍開。

我別開視線不去看他們,免得自找苦吃。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轉頭,是那熟悉的青年。他低舉著一杯葡萄酒,眉頭仿佛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沈聲道:“百合小姐,你意欲何為,何以為之?”

瞧那沈斯寧態度嚴肅的模樣,我便忍不住地逗他,因此嫵媚無辜道:“我意欲何為,用不著向沈少將稟告吧?再說,我今日之舉已明明白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還是說,你跟你妹妹一樣,不懂人情世故?”

沈斯寧明顯一噎,他竟抓著我的手腕,把我拽離了人多的地方。他不憐香惜玉的用力一甩,我便結結實實撞在了堅硬的墻上,他以警告的語氣道:“百合小姐,明人不說暗話,我就小如這麽一個寶貝親妹妹,棋局已落定,你再怎麽折騰,最多是個做小的命,你要實在想要富貴,想要地位,我可以給你。”

我悄悄揉了揉脊背,嗤笑著嘴硬道:“我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誰人的富貴我都不要,只要杜若笙一人的,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來勸我這種無藥可救的人,我們這類俗人,貪得無厭,你餵不飽的,三爺的金山那麽大,我放著好好的機會不爭取,當我傻麽?”

我越過沈斯寧要回宴席上,他跨幾步腳,擋在了我面前,我來不及剎腳,與他撞了一個滿懷。他的胸膛與那墻壁一樣的堅硬,撞的我鼻梁骨脆響一聲,幸之沒骨折,也沒流鼻血。

我疼的呲牙,用雙手輕揉鼻子。

沈斯寧面容怔然,他的手擡到半空中又放了回去,他關切的問道:“沒事吧?”

沈斯寧越來越不討人喜歡了,我沒好氣道:“你來試試?”

沈斯寧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我的胸板,他耳根漸紅,把頭偏到一邊去,望著庭院裏的樹影,語氣飄忽道:“放過我小妹,就這麽難嗎?你就這麽想要杜若笙的金子?願意無名無分的跟著他?你的目光不甚遠...。”

“遠不遠,現在說為時尚早。”此時,另一個渾厚的聲音插.了進來,一個身段高挑,八尺有餘的英氣男人徐徐地走來,他一把攬住我的身體,目光深沈幽冷。

沈斯寧深吸一口氣,他盯著杜若笙道:“別為了一個女人,毀了我們的交情,小如是你即將過門的妻子,她亦鐘情於你,你既然接受了長輩的安排,我請你別傷她的心。”

杜若笙隨手輕拍沈斯寧的肩側,他簡單的回答道:“不會的。”

也不知杜若笙回答的是第一個問題,還是第二個問題。

我在杜若笙面前向來很沈默,他拉著我走,我就走,他跟我說話,我就回應,我跟個沒事兒的人一樣,沒心沒肺的沖客人們笑。

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攀權富貴的落魄鬼,我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但突然又自問,我為什麽要來這種場合參加宴會?腦裏仿佛亂作了一團漿糊,很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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