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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林相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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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晨有很清楚的大局觀,這種時候,她不可能憑自己一己之力將方雨帶離這個村子。

方雨的眼神是無力的,這麽多年來,他養成了靠耳朵聽聲辨位,兩耳的敏感程度也比普通人強上不少。

顧一晨放棄了扯斷鎖鏈這個荒唐的想法,氣喘籲籲的站在方雨面前,有些不甘心,卻不得不認命。

“他們快回來了,你馬上離開。”方雨的腳一動,整條鎖鏈便會不經意的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聲沈悶的異響。

顧一晨咬了咬牙,一步三回頭的看著明明雙眼無神卻很努力想要和自己對焦的前輩,最終還是顧全大局的離開了房間。

村子外,時不時會有一兩道手電筒的光束閃過,大概是所有人都還沒有找到偷偷潛入的人,氣氛越發凝重緊張起來。

兩名男子神色匆匆的趕回了村子,原本還是氣勢洶洶,卻是在進入房間前稍稍的停了停。

“叩叩叩。”一人禮貌的敲了敲門。

屋子裏沒有聲音,他們兩兩面面相覷了一番,最後還是慎重的推門而進。

“嘭。”一只瓷碗重重的砸在了大門口。

兩人下意識的把伸進去的腳縮了回來。

方雨面無表情的隱在黑暗裏,聲音一如往常的不近人情,他道:“滾出去。”

“先生今晚上村子裏有些不太平,安全起見,我們需要進來檢查一下。”男子嘗試著再次進入,右腳剛剛踏進,又一只瓷器破空而來。

方雨冷嘲熱諷道:“這是虧心事做多了,怕走漏風聲了。”

“方先生,我們一直以來都尊重您這樣的大師傅,也請您配合我們。”男子強硬的推開了房門,也不管會不會惹對方生氣,強電光尋覓著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

方雨不疾不徐的拿起一只瓷碗,繼續勾勒著早已是滾熟於心的那些紋路,似笑非笑道:“我這瞎子的房間難不成還能藏人?”

男子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多餘了,為了避免方雨再做出任何自殘的事,他們特意把他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搬離了出去,連每天睡覺用的床都是等到天亮之後才送進來。

如此一覽無遺的房間,怎麽能藏得住人?

潛入者傻,方雨可不傻。

男子有些抱歉的退了出去,“打擾了,今晚上不太平,先生別亂走動。”

“呵呵,你還真是看得起我這個瞎子。”

男子尷尬的把房門拉上,指著旁邊的屋子,“繼續搜。”

另一人打著手電筒,手心裏不知不覺的出了汗,他道:“今天這事要不要告訴程先生?”

“事態緊急,立刻通知程先生。”

方雨聽見了門外斷斷續續的談話聲,雙手有些不安的將瓷器放在了地上。

不知道那個小姑娘能不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

如果被抓住了?

方雨不敢想象被抓住後的下場,他輕輕的摸了摸自己已經殘廢的雙腿,腿部萎縮到只剩下一點皮骨,如果他能看見,肯定都會嫌棄自己現在這副身軀!

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漸漸的,天邊泛起一層層魚肚白。

顧一晨的身子很瘦小,隨隨便便找個小山坳就可以不露痕跡的藏進去。

村子裏的人從她面前走過去了一撥又一撥,一夜未眠,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卻又不敢馬虎行事,所有人都在強打著精神力搜尋著。

顧一晨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一下地圖,她這個位置距離停車的地方有兩公裏左右。

山裏的溫度較低,就算是陽光普照,也給人一種清冷幽寒的錯覺。

閻晟霖站在車前抽了整整一包煙,當他準備拆第二包煙的時候,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小丫頭。

顧一晨蓬頭垢面的從山坡上滑下來,徑直的朝著車輛跑來,“快走。”

閻晟霖丟下煙頭,坐上了駕駛位,見她一身邋遢,蹙眉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那些人警惕性太強了,一直巡邏搜索,我是從村尾的那條水溝游出來的。”顧一晨脫下自己已經臟的不成樣子的外套,手臂上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了,難怪她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忽冷忽熱。

秦淮看著她紅彤彤的臉,急忙摸了摸她的額頭,果不其然,掌心下的溫度異於常人。

顧一晨卻是毫不在意,她看著秦淮,神色凝重,“老師,我找到了方雨。”

秦淮楞了楞,隨後目光一聚,“方雨?”

“嗯,他被那些人關在了這個村子裏。”

秦淮低下頭,好似是在思考什麽,突然一拳頭重重的砸在了車座上,帶著說不出來的怒火咬牙切齒道:“這群喪心病狂的家夥,我立刻報警,我要讓他們繩之於法。”

顧一晨按住秦淮蠢蠢欲動的手,搖頭道:“您如果報了警,最危險的就是方雨,他們會為了掩人耳目直接殺人滅口。”

秦淮頹廢的雙手抱頭,思緒紊亂。

顧一晨冷靜下來,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秦淮不明就裏的望著她,“你想怎麽做?”

顧一晨聽見了電話一頭還有些沒有睡醒的聲音,直接開門見山道:“李老板麻煩你立刻聯系那個人,說我們今天就要交易那批汝瓷。”

李洪本是躺在床上做著夢,迷迷糊糊間被電話鈴聲吵醒,原本還有些起床氣,但一聽到熟悉的稚嫩聲音,立刻驚醒過來,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重覆道:“聯系賣家買汝瓷嗎?”

“嗯,立刻。”

李洪有些納悶了,但又不敢質疑對方這個決定,麻利的從床上翻身而起,他看了看時間,這才七點左右,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會不會顯得太刻意了?

越野車上,秦淮摸不準這丫頭的心思,疑惑道:“小顧,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著怎麽把方雨救出來,汝瓷的事不著急,你難不成還以為他們會為了這一批貨就延遲轉移?”

顧一晨搖頭,“就算跟我們交貨也影響不了他們偷偷轉移。”

“那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之所以讓李老板聯系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盡快轉移。”顧一晨看向車窗外,說了一個讓人更加摸不清頭緒的建議。

秦淮大概是聽糊塗了,一臉懵。

閻晟霖解釋道:“昨晚上發生的事,他們肯定會為了安全立刻把這裏的所有清理幹凈,如果今天有人提前來提貨了,他們不得不立刻行動,否則買主一旦進來,他們便做不到不露痕跡的清空這邊的信息。”

“所以呢?他們如果都跑了,我們去哪裏找人?”秦淮慌亂道,“更何況他們也可能會為了安全拒絕這場交易。”

“秦老師和我都是老弱病殘一類不中用的人,不過咱們車上除了你和我以外,不是還有第三人嗎?”顧一晨目光灼灼的盯著全神貫註駕駛著車輛的男人,意圖十分明顯。

閻晟霖單手撐著方向盤,回頭望了望直截了當表明意見的女人,當真是沒有半點委婉啊。

秦淮恍然大悟,“對啊,還有你啊。”

“辛苦你了。”顧一晨道。

秦淮拍了拍閻晟霖的肩膀,“年輕人,全靠你了。”

“你們倒是真的看得起我。”閻晟霖靠邊停車,“我走了,你們誰會開車?”

“我會開。”顧一晨打開車門繞到駕駛位前。

閻晟霖自上而下的審視她一番,“你確定會開車?”

顧一晨點頭,“我相信你不會跟丟他們。”

閻晟霖站在汽車旁,嘴角叼上一根煙,“如果我幫你做好了這件事,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顧一晨本是打算關車門,聽他這麽一說,遲疑了一下,她擡眸望著他,沒有回覆。

閻晟霖嘴角噙著一抹有預謀的笑,他道:“我給你時間想一想。”

顧一晨關上了車門,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迎風而站的身影,隨後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閻晟霖瞧著消失不見的車輛,默默的點燃嘴角的煙。

車上,秦淮始終是有些六神無主,他慎重的說著:“我們現在要求交易,會不會也太明顯了?”

“老師,如果我們刻意的忽略這件事,更容易被人懷疑用意,畢竟之前進入這個村裏的外人,只有我們。”

“你的擔憂是對的,但會不會給李洪造成麻煩?”

顧一晨也不敢完全保證李洪最後會全身而退,但她會竭盡全力的保證他功成身退。

“叮鈴鈴……”手機在衣兜裏孜孜不倦的鬧騰起來。

顧一晨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號碼,按下接聽。

“小姑娘,對方約我九點在老地方等著。”李洪大概是在穿衣服,聽筒裏的聲音時斷時續。

“我立刻趕過來。”

九點的太陽,莫名的開始變得曬人,看來是秋老虎來了,空氣漸漸的變得幹燥且沈悶。

李洪徘徊在馬路牙子邊,時不時會看看手表確定一下時間。

顧一晨換了一身男士休閑裝,戴上能夠擋住眼睛的鴨舌帽,再將頭發高高的卷起來,活脫脫的像一個假小子。

李洪忍俊不禁道:“小姑娘你這麽穿我都認不出來了。”

“別叫我小姑娘了,得叫我小夥子了。”顧一晨雙手斜搭在褲兜裏,觀察著四周,“對方還沒有來?”

李洪低下頭望了一眼手表,“應該快了。”

話音一落,一輛商務車由遠及近。

依舊是那天的那位男士,他站在車前,親自打開車門,“兩位請。”

李洪大搖大擺的坐上了車,按照規矩,對方遞來了一個眼罩。

男子註意了一下旁邊的顧一晨,保持警惕道:“這位是?”

“是我兒子。”李洪不假思索的回答,“做我們這一行的,遲早都是要接觸這些東西的,我得讓他提早適應,帶他出去見見世面。”

男子沒有再過多的詢問,坐上了副駕駛位,“麻煩兩位戴上眼罩。”

車子一路顛簸,行駛了大概兩個小時順利抵達村口。

顧一晨一下車便下意識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村口處站著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好像是在商量什麽,每個人臉上都是表情嚴肅。

李洪壓低著聲音,“我怎麽覺得今天這裏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顧一晨回覆道:“少說話,跟著走就是了。”

男子領著二人來了墓地,還是和那一天來時的情況一樣,墓裏的東西無人動。

李洪笑臉相迎的一一查驗著汝瓷,每一件都堪稱完美,他是打心裏喜歡這玩意兒。

男子公式化的說著:“如果李老板沒有意見了,我們這邊可以簽貨了。”

李洪點頭,“我很滿意。”

男子笑了笑,“為了安全著想,我們雙方都得簽售一份保密協議。”

“行,我知道規矩的。”李洪大致的看了一眼所謂的保密協議,無非都是在陳述一方反悔之後的利弊,像他們這種交易,確確實實是不能見光的。

男子將筆帽打開,雙手遞上,“合作愉快。”

李洪大筆一揮,行雲流水般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希望還能有下次合作的機會。”

“李老板是痛快人,我們當然也是率性人,只要我們手裏有您需要的貨,盡管開口。”男子收好了協議書,命人將所有瓷器搬運出去。

李洪站在一旁,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顧一晨身上,心臟莫名的揪緊,他道:“全部搬回去嗎?”

顧一晨壓了壓帽子,“難不成你還想反悔不買了?”

李洪被嚇了一跳,他剛剛才簽了協議啊,這下子就反悔,對方還不得直接撕了他?

顧一晨走出墓地,陽光燦燦的落在她的眉間,有一瞬間的恍惚。

……

遠在京城的私人別墅內,茶香繚繞。

程景祁正悠閑的坐在沙發上翻看著雜志,聽著門外雜亂的腳步聲,不以為意的拿起咖啡杯,剛剛喝上一口,來人便不合規矩的推門而進。

薛沛喘著氣,大概是遇到了十萬火急的大事才會忘了規矩一詞。

程景祁輕撇了他一眼,語氣冷冷道:“怎麽了?”

薛沛平覆了一下起伏的心跳,大步上前,“老板,枇杷村的工坊昨晚上被人私闖進去了。”

程景祁翻閱雜志的手驟然一停,卻又很快的恢覆了過來,他道:“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怎麽做?”

“我已經讓他們即刻轉移了,可是方雨行動不便又不能暴露,所以我先暫時性的讓人把他安頓在十公裏處的泗水村。”

“這個老家夥最近又開始不安分了?”

薛沛點頭,“他的工作量一天不到十只瓷器,還有一些出現了瑕疵,不得不報廢,總共下來,他畫出來的青花不到五個完整的。”

“得給他一點教訓了他才會乖乖的聽話。”程景祁放下雜志,扭了扭腦袋,“闖入的家夥有找到嗎?”

薛沛突然噤聲。

程景祁目光如炬的盯著他,“看來是毫無音訊了?”

“整個村子都找了個天翻地覆,卻無跡可尋。”

程景祁冷笑一聲,漫步走到薛沛面前,一雙眼直勾勾的落在他的身上。

薛沛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迫著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程景祁道:“都是廢物。”

薛沛自知失職,低頭不作反駁。

“吃一塹長一智,通知所有工坊一公裏處安排警戒。”

“是,老板。”薛沛剛出別墅便看見一人同樣面色凝重的跑來,看來也是遇到了天大的事。

姜鑫站在大門口,深呼吸了一下,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用力的推開門。

程景祁瞥了一眼門口處徘徊的身影,神色不悅道:“你又怎麽了?”

姜鑫欲言又止,大概是知道自己這話一出口肯定會被打一頓,這麽一想,他更加不敢說了。

程景祁放下咖啡杯,加重語氣,“說話。”

姜鑫鼓足勇氣,開口道:“之前失蹤的那個守墓人我們找到了。”

程景祁坐回沙發上,滿意的笑了笑,“人呢?”

姜鑫如鯁在喉。

程景祁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面色一沈,道:“你們丟了?”

姜鑫搖頭,“被齊伍的人帶走了。”

“啪。”程景祁直接將雜志扔在了男子的臉上。

姜鑫不敢躲,硬生生的被砸了一個準,他道:“齊伍的人搶先了一步。”

程景祁倉皇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繞著茶幾轉上兩圈,他猜不準齊伍究竟要做什麽,但他很不安。

雖然說林相尹為了他已經跟齊伍鬧掰了,但齊伍這個人陰晴不定,誰也說不準他對林相尹還有沒有半分情分。

如果沒有情分,他為什麽要找那個守墓人?

如果有情分,他會毫不猶豫的封了林相尹的賭石路?

程景祁越想越是心煩意亂,他焦灼的將咖啡杯丟在了地板上,看著支離破碎的杯子,吼道:“給我想辦法把那個人做了。”

姜鑫瞠目,讓他們在齊伍眼皮子底下做掉一個人?

他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去齊伍面前殺人啊。

程景祁見他不吭聲,吼道:“聽見沒有?”

姜鑫繃直身體,硬著頭皮道:“是,老板。”

程景祁雙手撐著額頭,不順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

清風徐徐的吹過窗簾,有細碎的叮鈴聲散開。

山頂莊園,整個院子開滿了燦爛的百合,一朵接著一朵,爭相鬥艷的綻放著。

院子正中心,有一個小小的噴泉,水珠洋洋灑灑的從小童的小嘴裏吐出來,隨後一串串的匯入池中,暈開一圈圈漣漪。

齊伍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鳥食,偶爾丟下幾顆餵食著小鳥。

兩名男子一左一右的挾持著另一名男子走進莊園。

被挾持著的男子面帶驚慌,有好幾次都因為害怕差點摔個狗吃屎。

齊伍聽見身後的走動聲,不以為意的繼續投餵著鳥食。

“老板,人帶來了。”

齊伍這才慢慢悠悠的拍了拍手,回頭看向一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

周成雄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世代務農,去年才進城做保安,卻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打工就遇到了一件讓他嚇破了膽的事,以至於他沒有交代只字片語便連夜跑回了鄉下。

齊伍倒上一杯茶放在了另一邊。

周成雄被兩人壓著坐在了椅子上,他驚恐的看著眼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嚇得更是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齊伍笑,“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周成雄害怕的低著頭,一個勁的哆嗦著。

“你只需要告訴我那晚上你看到了什麽。”齊伍興致很好,更是耐心十足的等待對方主動開口。

周成雄喘著氣,心跳如鼓。

“我說過了你不必害怕,我不會傷害你。”齊伍見他汗流浹背,將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喝口水吧。”

周成雄的確是口幹舌燥,也不再顧忌什麽,拿起茶杯一口氣喝的幹幹凈凈。

齊伍道:“那晚上你看到了什麽?”

周成雄擦了擦嘴,他不願意再回憶那天的事,可是被逼無奈下他不得不去回憶。

齊伍背靠著椅子,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似乎很害怕的男人。

周成雄自言自語著:“那天我按照往常去墓地裏轉一圈,最近野貓野狗很多,怕新墳被刨,當我走到三區的時候,那裏平時都沒有人的,畢竟我守得那片墓是當地的無人崗,幾公裏內都不見一個活人。”

“然後呢?”

周成雄吞了吞口水,“我走到三區的時候,見到一個男人拖著一個袋子從車上下來,我原本還以為是見鬼了,嚇得掉頭就跑,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就挺著膽子又走了回去。”

“那個男人你有看清楚長什麽樣子嗎?”

周成雄搖頭,“當時天太黑,我看不見。”

“你繼續說。”

周成雄兩只手緊張的捏成了一團,“我看到那個男人拿著鐵錘不停的敲打著一個袋子,袋子裏裝著什麽我看不見,後來男人敲累了,就把袋子打開,我這才看見裏面是一個人。”

齊伍的手倏地握緊。

周成雄閉上雙眼,“那個女人披頭散發,滿臉都是血,可是我清楚的聽見她還在求救,應該還沒有死。”

齊伍的身體微不可察的顫了顫。

周成雄膽戰心驚道:“後來那個男人還不肯罷休,拿出了刀,一刀一刀的捅女人的身體,捅了十幾下,直到女人毫無反應之後他才停了下來。”

齊伍拿起茶杯,還沒有放在嘴邊就被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嚇得周成雄不敢再說了。

齊伍站起身,背對著周成雄,聲音有些沈重,似是在壓抑著什麽。

周成雄怯生生道:“女人死後,那個男人拿出斧子,把她的頭也砍了。”

“好了。”齊伍聽不下去了,擡手示意他住嘴。

周成雄規規矩矩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所以當時是你報了警?”齊伍回頭看著他。

“嗯。”周成雄點頭。

“你真的沒有看到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齊伍再次問道。

周成雄點頭如搗蒜,“墓地裏都是沒有燈的,我看不見他長什麽樣子,我只聽見他說你該死,什麽什麽誰讓你擋著我的路了。”

齊伍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像他嗎?”

周成雄認認真真的看著照片上的年輕小夥子,眉頭微皺,“像又不像,我真的沒有看清楚,年輕人都長差不多,我實在是認不出來。”

“好,你可以走了。”齊伍將照片丟進了垃圾桶。

周成雄不敢置信,他忙道:“您真的放我走?”

“我說過了,我不會傷害你。”齊伍恢覆了以往那不茍言笑的表情,坐回椅子上,繼續悠哉悠哉的喝著茶。

周成雄緊張的挪開腳步,見真的沒有人阻攔,他立刻拔腿就跑。

林叔重新泡了一壺熱茶,畢恭畢敬的將茶壺放在桌上。

齊伍揉了揉額頭,“派人把那個男人監控起來。”

林叔道:“為什麽要放他走?”

“你不是說有人也要抓他嗎?我不放他走,怎麽知道誰要抓他?”齊伍指尖滑過杯口,嘴角噙著一抹笑,卻莫名的給人一種瘆人感。

林叔再道:“林小姐的事您還不願意放下?”

“連你也覺得我是在自作多情?”

林叔不言。

齊伍嘆口氣,“那個白眼狼一心以為自己能夠看清楚人心,卻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忍直視的除了太陽就是人心!”

“您似乎已經知道是誰殺了林小姐。”

“是,我很清楚是誰殺了她,只是想要一個確定而已。”齊伍推翻了手裏的茶杯,“我齊伍的人就算被我趕出去了,她也是我的人,除了我可以欺負以外,誰也沒有資格動一下。”

林叔搖了搖頭,話到嘴邊也被無奈的吞了回去。

也許對齊伍而言,一種執念也好過心如死水。

夕陽西下,原本還來勢洶洶的秋老虎也是見好就收,入夜之後,竟是秋風陣陣,甚是涼爽。

顧一晨軸轉了一天,剛下車就頭暈眼花,整個人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毫無腳踏實地的感覺。

“你怎麽這麽晚了才回來?”閻晟霖從樹上跳了下來,見著東搖西晃的小丫頭,一把扶住她。

顧一晨頭很暈,努力的聚焦了好幾次才看清楚眼前人是誰。

閻晟霖摸了摸她的額頭,比起上午離開的時候更燙了。

顧一晨撥開他的手,靠著樹站穩了身體,她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確定了位置之後就回來了。”閻晟霖知道她是一個不聽話的丫頭,特意買了點消炎藥,他撕開包裝,遞給她,“不想明天爬不起來,乖乖的把藥吃了。”

顧一晨順著樹幹滑坐在地上,“沒力氣。”

閻晟霖搖了搖頭,蹲在她旁邊,趁其不備一把捏住下巴。

顧一晨噌的一下子睜大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把藥全部灌進了嘴裏。

閻晟霖打開保溫杯,“喝點水。”

“咳咳咳。”顧一晨被嗆住了,一個勁的喘著氣,“你想要噎死我?”

“我瞅著你就是長命百歲的命,不可能被一兩顆藥丸噎死。”閻晟霖打趣道。

顧一晨拿過水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來。

閻晟霖坐在她身旁,“你這個小腦袋瓜裏一天到晚都裝著什麽?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撬開來仔細研究研究。”

顧一晨瞥了他一眼,“那你可得失望了,你就算把我的腦花抽幹了,你也猜不到我在想什麽。”

“那個人對你們很重要?”

顧一晨放下保溫杯,她不是那種熱心腸的人,也沒有那種舍己救人的大仁大義思想,她只知道不能讓贗品從她的手上進入社會,那是對她職業的侮辱,對她能力的侮辱,對她尊嚴的侮辱。

哪怕是為了自己,她也得繼續把這件事做下去。

“我不能在外面耽擱太長時間,憑你和秦淮兩個人想要救出那個人,很難。”閻晟霖並不介意一盆冷水滋醒他們兩人的異想天開。

顧一晨雙手緊緊的攥著保溫杯,她道:“我會找人。”

閻晟霖忍俊不禁道:“你找誰?”

顧一晨想了想,“我有錢。”

“難道對方會沒錢?”閻晟霖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能支撐這麽大的一個產業,對方想必比你還有錢。”

顧一晨不甘心道:“如果我不去揭露這些東西,他們會漸漸的吞噬整個古董市場。”

“這似乎是一個很可怕的後果。”閻晟霖說的漫不經心。

顧一晨望著他,“你是軍人,你有義務打擊犯罪分子。”

“那是普通軍人做的事,我身為特殊軍人,我的責任不是這些小打小鬧的事。”

顧一晨站起身,嘴巴動了動,又緊緊的閉上。

閻晟霖單手撐在下巴上,饒有興味的看著自己跟自己慪氣的小家夥。

顧一晨知道他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著自己低下姿態求他,可是心高氣傲的林相尹怎麽可能會做出低聲下氣求人的事?

閻晟霖同樣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他道:“我出來的夠久了,也是時候回營了,你註意安全。”

“等一下。”顧一晨捏住他的衣角。

閻晟霖低頭看著她的手,“還有話要說?”

“方雨是無辜的,他不應該被囚禁在那種地方不見天日。”

“你究竟想說什麽?”

顧一晨放下那一文不值的骨氣,擡頭兩兩四目相接,她帶著懇求的語氣,“是,我有錢,我可以請很多人踏平那些村落,可是我浩浩蕩蕩的闖過去,不僅救不回方雨,還有可能弄的對方跟我魚死網破,不僅直接消滅所有證據,更有可能殺了方雨滅口。”

“嗯,你說的沒錯,這種事不能見光,一旦見光,對方肯定會破釜沈舟選擇毀了那些證據。”

顧一晨更加用力的攥著他的衣角,“我很清楚你們的能力。”

“不用誇獎,我們確實是很厲害的人物。”

顧一晨扯了扯他的衣服,“幫我把方雨救出來就行了,其餘的事我來做。”

閻晟霖笑了笑,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明知故問道:“你來做?你來做什麽?繼續追查?”

顧一晨毫不考慮,“是。”

“怎麽查?”

“那批汝瓷我已經放置妥善了,作假者再高明也只能讓表面逼真,上了年歲的礦土和新鮮礦土是天壤之別,只要用高科技鑒定一番,任何瑕疵無處遁形。”

“這也只能說明那批汝瓷是假的,可不能證明這批假貨和程景祁有關系。”

“所以我要等,等他毫無顧忌的把所有假貨放出來之後才去揭露這件事。”

“可是你一旦救了方雨不就是打草驚蛇了,你確定程景祁還敢肆無忌憚的放假貨?”

顧一晨陷入了沈默,她這個做法是相互矛盾的,可是她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如此高超技藝的大師傅被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閻晟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凝重,“成大事者不能意氣用事,你要知道,就算救了一個方雨,對方手裏還會藏著更多同樣的方雨,你要做的應該是從根本摧毀對方,而不是像打地鼠一樣誰冒頭就打誰。”

顧一晨低下頭,“也許你是對的。”

閻晟霖看她有些失落的走回了別墅,靠著樹幹抽出一根煙。

“叮鈴鈴……”手機震動。

“老二,所有人已經就位,什麽時候開始行動?”薛剴的聲音被風吹散,應該是正處於風口位置。

閻晟霖吐出一口煙圈,大步跨上越野車,“行動。”

話音落下,他聽見了子彈沖出槍口時那劃破空氣屏障的刺耳異響。

閻晟霖從後視鏡內再看了一眼那一扇緊閉的窗,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特殊部隊的突擊行動!

一聲槍響,打破了整個村莊的寧靜。

本是還在熟睡狀態的所有人被驚醒,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從床上爬起來,更有甚者被嚇得連褲子都來不及穿上,踉蹌著跑出了家門。

“蹲下。”一把槍抵在男子的額頭上。

男子聽從命令的抱頭蹲下,附近所有村民被集中的監視著,所有人被嚇得大驚失色,瞧著穿著迷彩服手執AK氣勢洶洶的一群人,村民們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角落處,一名中年男子神色倉皇的掏出手機,剛撥通電話還沒有來得及匯報一句話,手機從掌心裏被人強行的抽離了出去。

“啪。”手機摔在地上瞬間粉碎。

中年男子渾身一哆嗦,扶著墻才站穩身體。

“突擊行動,有人舉報這個村子裏窩藏罪犯,我們奉命聯合警方一同破案,請保持安靜,不能使用任何通訊,否則立刻銷毀,這是機密,請配合。”

中年男子被同樣監視在大壩子裏,見著挨家挨戶搜查著的軍人,心口一陣一陣揪得慌,不過所幸的是他們剛剛遷移過來,那些作假成品都已經提前放入了墓地裏,現在這邊放著的都是一些殘破品,不足以被人發現他們這是作假工坊。

只是,中年男子突然神色一凜,那個方雨!

“蹲下。”薛剴註意到不安分的某人,執槍走上前,“請配合我們行動。”

中年男子捂著肚子,一臉痛苦,“我像去茅坑。”

薛剴面色平靜的將一個痰盂丟了過去,“就地解決。”

“你們調查歸調查,可是不能限制我們普通老百姓的人權啊。”

“不好意思,在沒有找到罪犯之前,所有人都是嫌疑人,所以你們現在是沒有人權而言,要拉就拉,不拉就憋著。”

“你們不能這樣,我要見你們的領導。”中年男子不服氣站起來。

薛剴冷不丁的瞪了他一眼,隨後當空放了一槍。

“嘭。”男子被嚇得直接抱頭蹲下。

周圍的人更加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的蹲在地上。

“小八,有發現了。”秦琦背著一個行動不便的男子走了回來。

中年男子認出了秦琦背上的人,心口猛地一抽。

方雨因為長年累月不接觸陽光,整張臉都是病態的蒼白,毫無血色,甚至是慘白,讓人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青天白日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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