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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愛哭鬼,趙棗兒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主意:“那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這才公平。可以嗎?”

愛哭鬼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先回答你:我是天生的。現在我問你:你的原名是什麽?”

“辜幸海。幸運的‘幸’。第二個問題:姐姐和莊家是什麽關系?”

“沒關系,我只認識莊祁。該我了:你跟辜爾東是什麽關系?”

“朋友啊。”愛哭鬼眨了眨眼睛:“你為什麽都問關於我的事?”

“若問你辜爾東的事,你會知道麽。”趙棗兒勾唇一笑:“又該輪到我了吧?”

“咦——?剛剛那個問題不算!”

“怎麽不算?”趙棗兒一本正經:“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這是約好的。我問你哦:你知不知道辜家?”

愛哭鬼的神情有一瞬間慌亂了。

趙棗兒知道自己問對了。1990年海西花園工程失事,辜爾東變成流浪漢並逝世,愛哭鬼說過,它死在同一年。這之間,會沒有聯系嗎?

“不要撒謊哦~騙人的小孩長不高的。”

“反正我已經長不高了。”愛哭鬼別扭地嘟嘟囔囔,“知道。阿東跟我說了。”

“你也是辜家人?”

愛哭鬼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好吧,還有什麽問題?”趙棗兒直起身,沒有逼愛哭鬼太緊,她看得出愛哭鬼有些不情願。在套話、打聽情報的時候,一定要循序漸進,見好就收,否則會適得其反。

高壓鍋裏的雞已經爛熟了,趙棗兒一邊與愛哭鬼說話,一邊戴上廚房手套,掀開了鍋蓋。香味飄滿了屋子,愛哭鬼踮起腳,分神去看鍋裏的雞。

“它說——今晚七點,爛尾樓不見不散。”

愛哭鬼舔了舔嘴唇,代替辜爾東發出了邀請。

“行。”沒有猶豫,趙棗兒一口答應,愛哭鬼偷偷松了口氣。

六點剛過,趙棗兒便出發去醫院,八點的時候,準時到達爛尾樓。

風聲簌簌,了無人聲。

辜爾東站在爛尾樓的制高點,看著趙棗兒走進,像看著走進圈套的獵物。

50.棺木

趙棗兒不知該往哪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無信號。

上一次來的時候她便註意到了這個問題,但她並沒有細究,現在想來,極有可能的是整片爛尾樓區都處在一個與外界隔絕開的屏障中。把手機充當手電筒,趙棗兒借著微薄的亮光往前走。

“辜先生——”

“辜爾東——?”

趙棗兒停下腳步,只身赴約本就是十分冒險的舉動,若不是為了搞清楚辜爾東那幾句意味不明的話,她不至於以身涉險。但好奇心的滿足遠沒有生命來得重要,現在才進入爛尾樓區不久,若想退出去,還來得及。

一旦起了退卻的念頭,趙棗兒的腳步便遲疑了。

——刷。

前頭掠過一道身影,趙棗兒緊張地退了一步,屏住呼吸朝那個方向看去。夜色很暗,但月光清朗,相鄰的街區似乎有什麽熱鬧的活動,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吵鬧的音樂聲。趙棗兒極力屏除所有外界因素的幹擾,集中註意點,調動她的感官,去尋找剛剛那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有幾分熟悉。瘦高的身材,黑色的長袍,嚴嚴實實地蓋住了臉,從頭到腳都陷在長袍的暗影中,趙棗兒不論怎麽追蹤,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額頭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她站在原地,等著對方的第二次挑釁。對方果然去而覆返,又一次“倏——”地閃過時,趙棗兒猛地睜開眼,拔腿追了上去。像是提前預知了對方的行動路線,每一個轉彎,趙棗兒都沒有猶豫,盡管她的速度不夠,但兩人之間的差距在慢慢縮小。

眼看著要追上了,趙棗兒突然停下了腳步。前方的黑影似乎遲疑了,也緩緩停下。趙棗兒突然扭頭看向身側的爛尾樓的樓頂,準確無誤地與辜爾東四目相對。

那道長袍身影消散了,辜爾東從樓頂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趙棗兒面前。

“你什麽時候發現那是假的?”辜爾東指的是那道身影。

“追的時候。”趙棗兒話不多的時候也有一股兒酷勁兒。

“那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憑感覺。”

“你知道那是誰。”辜爾東用了肯定句。

他的語氣讓趙棗兒皺起眉頭,“不知道。”

“哦?”辜爾東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是嗎?”

它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落到趙棗兒臉龐,讓她打了個冷顫。但趙棗兒沒有動,目光如炬,毫不動搖地與它對視。辜爾東的手順著趙棗兒的下巴輕輕往上滑,飽含溫情,含笑的目光好似透著愛意,但趙棗兒可不相信這假象,腦中的神經一直緊緊繃著。

辜爾東撩開了貼著趙棗兒右臉頰的頭發,露出了她那只不同尋常的耳朵。

“你身上有那個人的氣息,尤其是這只耳朵。”辜爾東故意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這是為什麽?”

打開辜爾東的手,趙棗兒退開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我說我這是被咬的,你信嗎?”

“呵。”

辜爾東從唇縫間蹦出一聲冷笑,正打算開口,趙棗兒搶先道:“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懷疑我與幕後黑手有關,但也只是懷疑而已,不是嗎?而且你應該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然你怎麽會安心地把愛哭鬼放在我身邊?”

趙棗兒把頭發撩到耳後,大大方方地露出她的耳朵,“愛哭鬼姓辜,你也姓辜,這會只是單純地巧合嗎?愛哭鬼是你的兒子?我找到了一張你與愛哭鬼的合影。”

趙棗兒逼視辜爾東,她在告訴它,她知道的可不少。

辜爾東不為所動,“所以呢?”

“所——以,”趙棗兒提高語調,“我們何必再彼此試探?作為一個不懂術法的辜家人,你求助的方式能不能再簡單點?”

“啊哈哈哈,你真是有趣。”辜爾東笑了笑,這回它笑得爽朗,再沒有之前的那種壓迫感。“但是你還是說錯了幾個地方。”

辜爾東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邊走邊道:“首先,小海不是我的兒子,我喜歡的是男人,生不出兒子的。很吃驚?”

趙棗兒搖搖頭,不假思索道:“時代很開放了,並不吃驚。”

“時代是開放了,但很多事情,尤其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是根深蒂固地長在人們骨子裏。”辜爾東的眼神變得微冷,“作為辜家人,我並非因為看不見而什麽都不懂,相反地,我具備的知識超越當初家族裏的所有人,只是人各有所志罷了。我無所謂他們是否接受我的性向,就像我無所謂他們會不會一直守在大山裏一樣。”

辜爾東在前面領路,來到了最後一幢爛尾樓,但他並沒有上樓,而是走到了角落裏,示意趙棗兒掀開地上的地井蓋子。

蓋子足有一平方米大小,左右兩邊兩道細細的把手,趙棗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拔起來一點點。

“......”

“......我拉不動。”

“你不會用術法嗎?驅風、紙人?”

“我還沒學。”

“......”

看著辜爾東無語的表情,趙棗兒提議搬救兵,在辜爾東點頭同意後,趙棗兒掏出口袋裏的小紙人,對著紙人呼喚莊祁的名字。這是臨出發前莊祁交給她的通訊紙人,紙人有嘴和耳,莊祁與她各拿一只,這一對紙人便可以實現通訊的目的。

不到一分鐘,莊祁便出現了,看見趙棗兒沒有受傷,他暗暗松了口氣。

一開始趙棗兒說起要單獨赴約的時候,他是反對的,但是趙棗兒堅持辜爾東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兩人只好都各退一步,莊祁同意趙棗兒只身前往,條件是莊祁會在爛尾樓外守著,為的是一旦有任何情況,趙棗兒只要大聲呼救,他便可以及時趕到。

“受傷了嗎?”

“沒有。”趙棗兒搖頭。

辜爾東面上沒什麽表情,顯然對莊祁的出現並不吃驚,但他也有好奇的地方:“她是你徒弟?”

“不是。”莊祁是這樣回答的。每一位天師到了年紀都會收徒弟,以傳承學識,但選擇徒弟是一件十分謹慎的大事,他一直沒有收徒弟的想法,辜爾東倒是提醒了他......

看向趙棗兒,趙棗兒也正好看向他,顯然沒聽明白辜爾東的意思,眼神有些無辜。“怎麽?”

“無事。”莊祁彎下身,抓住地井蓋上的扶手。

通過通訊紙人,趙棗兒與辜爾東的對話莊祁從頭聽到了尾。但他既沒有使用紙人,也沒有驅動風來幫助,只是一用力,便把地井蓋子拔了出來。厚石板制作的地井蓋子被莊祁推到一邊,石頭與地面摩擦發出沈重的聲音,少說也有兩百公斤重。

“這原本是一處防空洞,但並不大,我買下這塊地之前,這裏原先要建一個航空博物館。”

趙棗兒配合地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可以看見一段樓梯,延伸到地井深處。

辜爾東率先走了下去,莊祁打開手電筒,緊隨其後,最後才是趙棗兒。走下地井之前,趙棗兒看了眼爛尾樓,四壁空蕩,寂靜無聲。

地井裏更黑、也更靜,裏頭彌漫著一股腥腐的臭氣。這的黑暗很濃厚,辜爾東的身形幾乎隱入了黑暗中,趙棗兒走了幾步,對黑暗的地下環境有些無所適從。

這是要去哪裏?這個臭味是什麽發出來的?是屍體的臭味嗎?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突然有一只寬厚而溫暖的手拉住了趙棗兒。

——是莊祁。

大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顯得她的小而細嫩,似乎習慣了獨自堅強的她也變得較弱起來。心猛地跳快了一拍,趙棗兒看向莊祁,但莊祁沒有回頭,只是拉著趙棗兒的手,放進他的大衣兜裏,讓她拉住自己。

“跟住了。”

“好。”趙棗兒小聲答道。

曾經莊祁給她的安全感又一次回到了她心裏。拉著莊祁的大衣,指端還能感受到口袋裏的溫度,仿佛依舊被莊祁拉著手。

“就是這。”

辜爾東停下腳步,順著它的目光,莊祁和趙棗兒擡高手機,兩道光束打向空地中央,隱約可見一個方形的長條物體。

莊祁沒有猶疑,慢慢走近。趙棗兒緊緊跟在他身邊,走到了那漆黑的方形長物邊。

那是一具棺木。走近了才能清楚感知棺木的巨大,足有半人高,一米多寬,兩米長。石板的底座,漆黑的棺身,上頭有著繁覆的花紋。

莊祁試著動手推了推。

“誒,小心。”趙棗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那些盜墓小說、探險小說的片段不停在腦海中打轉。

莊祁示意趙棗兒往後退,他繞著棺木走了一圈,看到了離棺木不遠處躺著的兩具屍體。

“盜墓的?”

“可能吧。”辜爾東聳聳肩,“我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這裏了。”

“這裏原本不是空地?”莊祁想到方才打開地井時便出現的樓梯。

“我說了,這裏原本是防空洞。”

地上的兩具屍體身體呈現一個奇怪的角度,臉確是焦黑的,看不出原先的面貌。兩具屍體邊放著開館的工具,莊祁隨手抓起一個,拿在手裏掂了掂。

“他們的死相很奇怪。”趙棗兒擔憂地拉住莊祁。

“放心。”莊祁示意不會有事,“一般這樣的棺木的機關都是一次性的,一旦被開過了,機關便失靈了。”

棺蓋與棺木之間確實有一道細細的縫隙,似乎已經被開過了。但莊祁沒有冒進,先是小心地在棺木上摸了一圈,而後才舉起起棺橇。

51.嬰怨(1)

看著莊祁用起棺橇定好位,趙棗兒高高地舉著兩人的手機為他打光,心中一陣緊張,但預想中的開棺並沒有立刻發生。

“咦?”莊祁疑惑了一聲,拿下起棺橇,在他定位的地方細細摸索。

“怎麽了?”

“光,照這裏。”

趙棗兒配合地湊上去,莊祁指的地方是棺蓋與棺材之間的縫隙,縫隙底下有一道不規則的裂縫,裂縫受到沈重的棺蓋的積壓,已經變形了,形成了一道足有半指寬的裂縫。趙棗兒小心地把一把手機的光打進去,又打開另一把手機的照相機,放大畫面,試圖看清裏頭的內容,但一湊近,她便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什麽都看不見。”趙棗兒有些郁悶。

“是空棺。”莊祁突然道,且十分篤定。他看向辜爾東:“這是一具雙層棺,棺身上除了鎮邪符咒,沒有一句文字記載所下葬人的生平,一時不能推斷是誰把這座棺木放在這裏也不能得知棺木中的是誰。”

莊祁從趙棗兒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機,繞著棺木又走了一圈,步速不急不緩,語速也不急不緩,他起初是說給辜爾東聽,以博取辜爾東對他的信任、卸下辜爾東的防備,然而辜爾東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莊祁便招呼趙棗兒,講解給她聽:

“在石板底下還有一層,這樣的棺木向來是做封印用,或許是工程的原因,讓棺木裂開了。那兩個人應該不是盜墓賊,而是受命進行勘測的人吧,你看他們隨身的裝備,除了這只起棺橇,還有兵工鏟、手電、繩子,但卻沒有盜墓賊常備著的犀牛角、黑驢蹄子,連糯米都沒有,也沒有應急幹糧,說明他們的行程很短,知道自己可以很快離開......”

受命勘測......趙棗兒瞥了一眼辜爾東,知道莊祁指的人很可能是他,但辜爾東仿佛什麽也沒聽見,神情淡漠地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

“剛剛有註意到那兩人的死法嗎?”

趙棗兒搖搖頭,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匆匆掃了一眼,自然沒有註意。

“你認為他們是怎麽死的?”莊祁問她,眼神中有鼓勵,像是課堂上懷著期許的老師。

趙棗兒也是一位好學生,瞥一眼不遠處的兩具屍體,有些遲疑:“不是燒死的嗎?”兩具屍體身形扭曲不自然,面上焦黑,看起來與她在大鳳山看見的被燒毀的紙人很像。

“哼。”辜爾東從鼻端裏哼了一聲,“如果是燒死的,衣服怎麽會完好無損?”

辜爾東說得不錯,不僅是死者的衣服,他們隨身的包袋也沒有一絲燒毀的地方。

“他們衣服下的皮膚也潰爛了,但在他們脖子上,卻各有一道刀傷。”

“割喉?!”趙棗兒連忙摸摸自己的脖子,不好的記憶漸漸湧上心頭。

莊祁點頭,“這兩人受命來此勘測,確遇到了攻擊,致命不是這具棺木,這攻擊是來自於人的,”莊祁沈吟:“某位清楚知道這具棺木的人。”

趙棗兒想起一開始辜爾東用來引誘她的那道身影,沈默了一秒,道:“這個人,應該是我們在冬河邊看到的那個人。”

“你確實?”莊祁一楞,這具棺材少說也有近百年,至少與這防空洞的時間差不多長,而這爛尾樓工程也有二十多年了,若真是那個長袍黑衣人,那此人的年齡至少過了半百。

趙棗兒不能確定,她看向辜爾東,等著他解釋。

辜爾東終於正視兩人,它看著莊祁,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你幾乎都說對了。”

工程出了問題後,辜爾東焦頭爛額。買下這塊地後,他沒有推滅地面上的所有建築,依著工程師的規劃,保留了幾個原有的基底,發現這個防空洞的時候,前頭的第一幢樓已經蓋了一大半了。工人們當即打開了地井蓋,發現裏頭有一具棺木後又爭先恐後地魚貫而出,這回,說什麽也不肯繼續工程了。

辜爾東用“這是文物,不是不吉利”的話安撫施工隊,並給工隊放了兩天假,趁著這個時機,他又找了兩個膽大的人,下到防空洞裏去勘測。

“我當然沒有親自去,當時公司的資金鏈已經斷了,緊接著就是破產,我身無分文後,被討債的人追著打,在這地方躲了兩天,夜裏從樓上掉下去,摔死了。”辜爾東淡淡地說起自己的死亡,仿佛說著不相幹的事。

“死後也是很神奇。”辜爾東微微一笑,“人活著時生命是有限的,死後反而變得無限了。我發現我一直不能往生後,便一直待在這裏,想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麽一回事,當即便想起了這個防空洞,但是以鬼的軀體,是掀不開實體的井蓋的,於是我引誘來此的流浪漢打開井蓋,這才發現,這兩個人已經死了。”

“那——那個人是兇手嗎?”

“十之八九吧。”辜爾東聳聳肩,“我沒有看到臉,那人像永遠只有背影一樣。”那人在這些年間數次出現在爛尾樓,辜爾東堅信這具棺木定內有乾坤,但憑借它一鬼之力,一直沒能打開這具棺木。

“為什麽不向辜家求助呢?”趙棗兒不解。

辜爾東森然一笑,“為什麽呢?因為太遠了。辜家在大陸的那一端,一只鬼,坐不了飛機火車,沒有交通工具也無法使用任何查路設備,中國這麽大,我要走多久才能回去?”

但如果是找位類似莊祁這樣的天師,總能把辜爾東帶回去的吧?趙棗兒沒有提出她的異議,她聽出來了,是辜爾東不願意回去面對辜家人,但這其中的原因,便是辜爾東的私事了。彼時的趙棗兒並不能切身感受變成鬼後,除了生命的區別,一只鬼到底還會受到多少限制。

“那人最近一次來是什麽時候?”莊祁問,只要確定了這件事,結合吳浩霆在爛尾樓的發現,便可以斷定這具棺木與“鎮”字符是否有關。

“冬至那天。”辜爾東道。

——一切都對應上了。那天正好是趙棗兒的生日,她在暗巷中遇到了搶劫犯。

“那人來此有規律嗎?”

辜爾東搖頭,“沒有,甚至有一段時間,將近五年沒有出現。”

“......”——五年,莊祁皺眉。

如果這之後此人又隱沒五年,那該如何是好?他們不能守株待兔,必須積極調查,主動出擊。

“那現在——”在陰暗的環境裏待久了,趙棗兒想要離開,走到喧鬧有人聲的大街上去呼吸新鮮空氣,“我們是直接開棺,還是出去?”

看出趙棗兒的不適,莊祁打算先出去,回頭找人過來打開這具空棺,話到嘴邊還未出口,趙棗兒又道:“我們出去吧,這裏真的好臭。”

空氣中的腐臭味夾帶著酸氣,一直在趙棗兒鼻尖浮湧,晚飯已經在胃裏翻騰了。辜爾東聞不到味道,一臉無所謂,但莊祁聞言卻看向棺木。他方才一直沒留意這股氣味的源頭,被趙棗兒一提醒,突然意識到這股臭味並非那兩具屍體發出的,而是從棺木中,從那條裂縫中散發出來。

趙棗兒撐著額頭,“而且我一直聽到奇怪的聲音,很難受。”

不知何時起,趙棗兒臉色煞白,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頭發貼著她的臉頰,修飾著她的面部線條。

“什麽樣的聲音?”莊祁有些擔憂,他清楚趙棗兒共情能力的敏感,她這般模樣,莫非又是共情?

“哭聲,小孩子的。”趙棗兒像是支撐不在了一樣,身形晃了晃,“很多小孩子。”尖銳的嗚嗚嚶嚶,一聲疊著一聲,在她耳邊回轉。

不知聯想到了什麽莊祁臉色一變。他重新拿起起棺橇,這回很是果斷地撬開了棺蓋,露出裏頭空蕩蕩的棺室。

“什麽都沒有啊。”趙棗兒壯著膽子往裏看了一眼,松了口氣。

莊祁沒有說話,翻身躍入棺材中,俯下身敲了敲棺室的底板,確定底下是空的後,他沒有直接打開雙層棺的第二層,而是翻出棺材,和辜爾東一起先把趙棗兒送回地面。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後,趙棗兒漸漸緩了過來。

“沒事了?”辜爾東問,眼神卻一直瞟向地井下,莊祁把趙棗兒送上來後又下去了,它心裏很是好奇,卻不能丟下趙棗兒不管。

“好多了。”趙棗兒也不矯情。

“愛哭鬼會過來陪你。”辜爾東丟下這一句後,便重新返回地下。

不一會兒愛哭鬼果然來了,愛哭鬼很是擔心地抱抱趙棗兒,趙棗兒回抱它以示安慰,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地井下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哭嚎聲——嬰孩的、孩童的,淒慘不已,連續不斷。一道身影從地井裏飛了出來,狠狠地落到地上,趙棗兒凝神一看,正是辜爾東。

辜爾東半撐起身體,又倒了下去。

——莊祁呢?

心裏閃過一陣強烈的不安,趙棗兒放開愛哭鬼,向地井奔去。

“別去!危險!”辜爾東掙紮間看見這一幕,連忙大喊。

趙棗兒卻顧不了那麽多了,一咬牙,一閉眼,直接跳了下去。

52.嬰怨(2)

“莊祁——!”

莊祁的聲音從防空洞中央傳來:“我沒事。”

連接地面與防空洞的樓梯並不長,趙棗兒雖在情急之中一躍而下,身子一歪在地上滾了一圈,倒也沒有受傷。但這一滾,把手機滾沒了,陷在一片漆黑中,趙棗兒知道自己沖動了。

且不說莊祁有多強大,辜爾東至少比她強好幾倍,連辜爾東都以那樣的方式被震了出去,她還妄想進來幫助莊祁?實則是添亂吧!有些慫地伸手去摸索臺階,趙棗兒打算趁還沒有拖任何人後腿的時候趕緊回到地面上去。

“哦,那就好,我先上去唄。”

莊祁回應的聲音很輕,趙棗兒沒有在意,伸直了手臂,卻沒有摸到預想中的臺階。“嗯?”趙棗兒直起身,試探著往前挪了兩步,像盲人一般揮舞著胳膊,但原先應該有樓梯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不會吧......趙棗兒咕嚕一聲吞下口水,她擡頭一看,原先的地井不知何時消失了,頭頂一片漆黑,看不到那個四四方方的出口。

“莊、莊先生,那什麽,我上不去了......”趙棗兒尷尬地幹笑,聲音漸低:“你還在嗎?如果在就答應我一聲吧。”

果然,沒有人應答她,仿佛趙棗兒在自言自語一般。防空洞極大,她的聲音飄出去又飄回來,變得細細柔柔的,像是別人聲音。

趙棗兒試著向前邁了一步,腳尖踢到一個小鈴鐺,叮叮當當的鈴聲在寂靜之中尤其突兀,忽的,她還聽見了小孩子愉悅的笑聲。趙棗兒身形一僵,她感到有一雙冰涼的小手抱住了她的大腿,寒氣徑直穿過厚厚的秋褲滲透進皮膚裏,強忍著恐懼,趙棗兒目視前方,哆嗦著聲音:“愛哭鬼你別嚇我啊......”

“愛哭鬼......”趙棗兒身後轉來一個細細柔柔的小女孩的聲音:“......是誰?”

“是......你猜!”趙棗兒深吸一口氣,猛地掏出口袋中的符咒,反手就是一拍,也不知道拍在了哪裏,只聽小女孩尖銳地叫了起來,松開了她的大腿,趙棗兒當即像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感覺跑了有一兩百米,趙棗兒才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回頭看,剛才那不知是什麽的東西並沒有追上來,但四周的安靜依舊讓她不安,加之一通亂跑,她現在徹底迷失了方向感。

再拿出一張符咒,捏在兩指間,心裏默念莊祁教她的靜心咒,趙棗兒慢慢冷靜下來,等著暗處蟄伏的責難。但這襲擊來得很是“溫柔”,離趙棗兒不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對雙胞胎,“姐姐,你為什麽打她?”

這對雙胞胎看起來不過四歲,手拉手站在一起,眼睛裏都是眼白,直勾勾地“看著”趙棗兒,兩股聲音疊在一起,趙棗兒突然意識到這些孩子應該就是方才在她耳邊回轉不停的童聲。而這個“她”,應該是剛剛那個......

莊祁曾對她說過,她的體質異常敏感,共情時創造出的情景過於真實,所以她如果分不清現實、幻境和共情的區別,遲早有一天會迷失自己。趙棗兒此刻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又產生共情了,還是在這些孩子鬼的幻境中呢?

“姐姐,你為什麽打她?”雙胞胎又重覆了一遍,而這個“她”,顯然是指剛剛那個......

“沒有,不是打她。”趙棗兒露出一個牽強的微笑,讓自己看起來親和些,“我不是打她,我是在跟她玩,玩拍手游戲。”

“可是我們都看到了呀,你打的是她的腦袋。”

“我拍錯地方了,嚇到她了是不是?”趙棗兒看著眼前的雙胞胎,又拿出口袋裏的最後一張符紙,一手持著一張,哄騙這對雙胞胎鬼道:“我這還有兩張紙,我們也玩拍手游戲好不好?”

“好啊。”雙胞胎鬼笑了,眼白裏多了些眼黑,裂開嘴笑得很是開心,只是它們慘白的小臉、稀疏的眉毛,凹陷的臉頰,看起來很是滲人。

趙棗兒壯著膽子向前邁了一小步,她設想的很美好,這個計劃似乎馬上就能成功,但緊接著從雙胞胎的身後冒出一個又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它們都是一副瘦弱的、只有皮包骨的模樣,歪扭著身子,翻著眼白看著趙棗兒,神情“興奮”,嘴裏都喊著:“好啊——”

好啊好啊好啊、好啊好啊好啊——這群鬼孩子像是雨後的春筍一般繼而連三地冒出來,很快變成了一大群,他們都開心地答應著,一層層的聲浪堆積著,像要掀起一場巨大的海嘯。趙棗兒站在這海嘯的面前,感受到將要被覆滅的巨大壓力,手中的兩張符咒變得微不足道起來,連方才讓她自信滿滿的方法都變成了可笑的小伎倆。

由雙胞胎牽頭,這群孩子像巨大的連結體,成堆地向趙棗兒湧近,趙棗兒把符紙塞進兜裏,轉身就跑。

讓人頭疼的小孩子的哭喊聲又出現了,刺激著她的鼓膜,想要穿透她的耳朵鉆到她的腦子裏去。趙棗兒奮力跑著,鬼孩子漸漸追了上來,甚至從兩側包圍了她,逼得她無路可逃。前進的路越來越窄,突然間那具棺木闖入她的視線。

趙棗兒沒有意識到是這群鬼孩子逼著她向棺木跑去的,三兩步便跑到了棺木前。被移開的棺木蓋與棺材之間有一道不大的空隙,趙棗兒也不知“鉆進去”這個想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只是腦子裏這麽想了,身體便行動了,她雙手一撐棺沿,就要翻進去,突然有只手從後頭揪住了她的衣領,把她拽了下來。

“啊啊啊——”趙棗兒害怕地揮舞雙臂,用力掙紮、轉身,試圖甩開身後的人,但那人的手臂從後頭環住了她,趙棗兒嚇得閉緊了眼睛,她咬破了嘴唇,舌尖嘗到了一股血味。

“是我。”莊祁的聲音傳來,語氣有幾分凝重。趙棗兒一楞,揮舞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她正打算睜開眼睛,莊祁又道:“別睜眼。”

莊祁的指令是不容置疑的,但還是遲了,趙棗兒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些鬼孩子的哭喊在莊祁出聲後都消失不見,而出現在趙棗兒眼前的,確是那具棺木。棺蓋早先已經被莊祁移開,此時敞露著的一口於棺材一般大小的坑洞,洞裏窩著一群腐爛的孩子,他們的身體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屍團,他們驚恐萬狀地張大了嘴,害怕地表情凝固在死去的那一刻。趙棗兒掃了一眼,看到了最上面躺著一對身著一樣衣服的雙胞胎。

“嘔——”趙棗兒胃裏一陣反酸,刺激的氣味、刺激的畫面在鼻尖眼前揮之不去,趙棗兒也顧不上莊祁在場,當即吐了出來。

莊祁卻也沒有嫌棄,只是皺著眉,摟著趙棗兒的腰,把近乎癱軟的趙棗兒抱回地面上。

清場之後莊祁獨自留在防空洞裏,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第二層棺木。出乎意料地,第二層棺室裏依舊空空如也。莊祁並沒有因此放松下來,不只是因為趙棗兒的話,他在進入防空洞以後,便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屬於小孩子的聲音。

在這樣的防空洞裏說不定曾有過化學實驗室,存在小孩子的冤魂很是正常,莊祁本打算考驗完棺木後再找出這些小鬼便是,但此刻,他發覺他想得太簡單了。敲了敲第二層棺室的底板,莊祁聽到了悶鈍的空響。

一般而言的雙層棺,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合葬棺,雙層的“層”在於“沈”,為的是“鎮壓”棺木裏的人,但只有生前十分兇煞、死後容易變異的人才可能被封進雙層棺裏。實際上雙層棺的第一層很淺,都是一些陪葬品,第二層才是棺木的主人。然而這具棺木的第二層已經空空蕩蕩,棺壁上也沒有一點文字,幹凈得如同新產的條石,莊祁也不曾見過有第三層的“三層棺”。

如果不只三層呢?莊祁表情異常凝重。此時棺木已經被破開了一、二層,他已經可以感受到強烈的、要沖破這棺木的怨氣。這裏頭封著的,究竟會是什麽?

辜爾東就在這時折回防空洞,莊祁無暇顧及他,掏出一串銅錢,在棺木邊均勻地用銅錢圍出一個圓,又掏出五張符紙,定在棺材四周,這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小心地撬開了第三層棺室。

在最後一刻莊祁把辜爾東踹了出去,緊接著迎面撲來的強大煞氣幾乎把莊祁掀倒在地。

在那具棺木底下,困著許多孩子的怨靈,一雙層棺為陣眼,整個防空洞都布置了陣局,形成了一個極兇的養鬼大陣。

趙棗兒險些把隔夜的飯也吐出來,莊祁輕緩地撫拍她的後背,趙棗兒稍緩過來後,眼淚都來不及擦,淚眼汪汪得看著莊祁,“那是什麽呀?”

“嬰怨。”莊祁正色道:“極兇的養屍陣。”

“養屍?”

“你先待在這裏,不要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莊祁拍拍趙棗兒的肩膀,說完便站起身。

“等等!你還要下去?”趙棗兒拉住莊祁。

“放心。”莊祁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把血輕輕點在趙棗兒額心,像他先前在醫院裏曾做過的那樣。“我去去就回。”

53.母親(1)

躍下防空洞後,莊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地井的出入口處結下一個結界。

——防止裏頭的東西出去、也防止外頭的人進來。

這是沒有亮光的、黑暗的世界,空氣中除了難以言喻的臭味,還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快的壓迫感。莊祁拿出一顆純白的珠子,比珍珠大,與玻璃彈珠差不多,他用力往上一拋,珠子被拋到半空中,而後停住了,緩緩旋轉著,漸漸發出明亮的白光。

棺材附近的地方都被珠子照亮,可以看見那一團烏泱泱的屍團已經從棺材中半撐起它龐大的身軀,並在持續緩慢蠕動中。

這一團少說也有近百個孩子的屍體,都是差不多年紀的,枯瘦的,它們的軀體交纏在一起,程序扭曲的樣子,面目已經不同於先前的灰白,而是變得青紫了。有的甚至從口中爆出長長的獠牙。

這是在異變。莊祁沒有慌亂,盡管這是十分少見的大規模養鬼陣,但莊祁一眼看出了,這個陣還沒有成型。雙層棺不過是個障眼法,在雙層棺底下的屍池更像是一個蠱,而這些孩子就是其中的蠱蟲,就像培養蠱王那樣,養鬼陣最終成型的時候只會留下一只鬼——不同的是:養蠱是一只打敗一只,留下最強大的一只,而這個養鬼陣,確是一只吞噬一只,留下一個百鬼的合成體。

這意味著即使是未成型的養鬼陣,依舊不容小覷。

莊祁沒有掉以輕心,小心地等著一個恰當的時機。

屍池中的鬼孩們還沒有把意識都凝在一起,甚至只有表面的孩子們有了意識,指揮著屍團行動,屍團深處的鬼或許還在安眠。鬼孩們面朝著各個方向,於是這個屍團也搖擺不定地晃動著,頂上的白珠讓它們痛苦,掙紮著躲避光亮。

當這個屍團都從池中“站起”後,莊祁終於看清了這些屍團的全貌。巨大到能塞滿一間小教室的體型,其中的屍體數遠遠超過預想的一百,或許是兩百、或者更多。

平緩地深吸一口氣,莊祁拆開左手掌的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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