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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代步,一方面是實際情況所迫,一方面出於吳浩霆自己的私心,但不該說的吳浩霆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盡管趙棗兒不同凡人,但是舒碧雲卻是一個普通人。

舒碧雲心思通透,聰慧不同等凡女子,吳浩霆表現得並不明顯,她看出吳浩霆的隱瞞也沒有點破,轉而說起趙棗兒的事。

“幾天前棗兒去了趟大鳳山。”舒碧雲道,“回來後很是不對勁,總記不起來事情,跟丟了魂似的,我也知道棗兒有些特殊,如果方便能不能搭個線,請莊先生來替棗兒看看。”

吳浩霆一怔,趙棗兒也去了大鳳山?莊祁不是也才從大鳳山回來的嗎?

手機突然急劇震動,吳浩霆走到一邊,接通電話:“餵?”

“你在哪?”莊祁的聲音傳來,壓得很低,像是在什麽需要小聲說話的環境。

“在爛尾樓。”吳浩霆也壓低聲音,“怎麽了?”

吳浩霆講話聲音很小,舒碧雲也識趣地走到另一邊,百無聊賴的地掏出手機,一擡頭卻看見前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步子不快不慢地進入前面的那幢樓。

——棗兒?舒碧雲眨了眨眼睛。飛快地給趙棗兒發微信,看了看一邊還在講電話的吳浩霆,想了想先轉身下樓。

吳浩霆沒有註意到這邊的動向,小聲問莊祁:“你在哪?”

“醫院。”莊祁正躲著幾個護士,再一次偷偷往外跑呢,“我才看到你的消息,那塊地方不安全,你趕緊出來,我現在過去。”

“你別過來了,我到醫院去吧。”

“行。”

“嗯,掛了......”吳浩霆轉過身,“嗯?舒小姐——?”

吳浩霆的聲音撞到四周的墻上又被彈回來,交織成回聲,但沒有一道聲音裏有舒碧雲。

43.愛哭鬼的朋友(4)

“姐姐,你這個符......”

眼看著趙棗兒念出咒語,她手中的符紙顫顫悠悠地立了起來,卻飄飄搖搖,上頭的字扭動起來,好像極不安分,看著不太靠譜,愛哭鬼不由得質疑。

“這可是我最好的水平了。”趙棗兒忍不住回擊,不料這片刻的分神讓符紙又塌了下去。

趙棗兒一慌,忙重新繼續驅動符紙,並小心地舉起棍子,輕輕挑動,棍子卻從符紙上穿了過去。

“咦?”趙棗兒又嘗試了一次,但棍子不只穿過符紙,還穿過大黑鬼的身子,落到墻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眉頭一皺,趙棗兒索性扔開棍子,一手緊緊揪著平安符,一手徑直去抓鬼身上的黑色符紙。

這是很冒險的舉動,愛哭鬼來不及阻止她,但趙棗兒的動作又快又狠,只是這一抓沒能成功——符紙緊緊地壓在這只鬼身上,趙棗兒手一滑,連忙縮了回來。

“姐姐——”愛哭鬼的眼淚頓時沖出了眼眶,它看見趙棗兒的指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很快浸染了半截手指,才慢慢停下、減退。趙棗兒也被嚇到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刻,“啪嗒”一聲,平安符上的平安咒竟掉了下來!

符咒甚至泛著金色的微光,落到地上後無聲無息地淫滅了。

愛哭鬼一怔,下意識地蹲到地上,用手指扒了扒,但什麽也沒有。趙棗兒微囧,舉著剩下空白的符紙,也有些不知所措。先輩的筆記也好,可喜的筆記也罷,都沒有寫過這樣的情況。

“你沒事......”愛哭鬼擔憂地看著趙棗兒,下一秒卻被趙棗兒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要被!勒死了!”愛哭鬼掙紮,趙棗兒語氣更為凝重:“你已經死不了了。”

面對著墻上的鬼,趙棗兒嚴陣以待。或許是趙棗兒的舉止不妥,又或許是那張符紙起了什麽作用,在趙棗兒和愛哭鬼還在楞神的時候,黑色的“鎮”字符在瞬息間起了變化——符紙急劇抖動起來,從中冒出更多的黑色霧氣,也更為濃稠、像凝膠一樣,卻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出,眨眼間徹底吞噬了墻上的鬼,並蔓延著直至蓋滿了整面墻,淌到趙棗兒跟前。

“!”愛哭鬼回頭一看,登時覺得頭皮發麻,緊緊抱住趙棗兒的胳膊往外拉。“走!”

“你知道那張符是什麽嗎?”趙棗兒反手拉著愛哭鬼往樓下跑,“你的那些朋友、被符紙吃掉都是什麽意思?!那個‘鎮’字是什麽?!”

“我不知道嘛!”愛哭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喘一邊道:“我又不是總來這裏,又吃鬼的符紙這事也是別的鬼告訴我的!”

“那些流浪鬼朋友呢?已經都被吃了?”

“我我我、”愛哭鬼眼神慌亂,“——我不確定!”

說話間這一人拽著一鬼已經跑到了樓下,但到了一樓,卻看不到出口。

“門呢?!”

“窗戶也沒有了!”

所謂的一樓,變成了一個徹底密閉的空間,趙棗兒一時間誤以為他們闖進了地下停車場,但爛尾樓區是早幾年的工程了,那時候還不興在小區裏建設地下停車場呢。

“該怎麽辦!”

“往樓上跑!”趙棗兒是萬萬不敢在漆黑的環境中亂闖亂撞的,這個時候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往樓上去,大不了從二樓的窗戶裏跳下來。

趙棗兒都做好“跳樓”的準備了,但二樓、三樓、四樓五樓都如一樓一般漆黑一片,沒有一個出口。

“不能再上去了。”愛哭鬼拉住她,“我們根本沒跑出去!”

方才的流浪漢鬼所在的不過是二樓,但是趙棗兒他們連著爬了數層樓,卻再也沒看到二樓那副黑海翻湧的景象。

“是幻境!”趙棗兒撐住膝蓋,氣喘籲籲地道。她對於陷入幻境已經很有經驗了,但唯一相同的是每次她都不知如何是好。心裏隱隱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個每次都會在困境中幫助她的人,但那個名字都湧到了嘴邊,她卻說不上來。

“一定有什麽控制著幻境,要麽那張符紙,要麽是那只黑鬼。”

“接下來往哪走?還走嗎?”

“不。”趙棗兒直起腰,掏出手機看了看,“不走了。手機也沒有用,既然已經被困住,就不亂跑。”

愛哭鬼說話帶著哭腔,盡管看不清,趙棗兒也能猜到它一定是一副兩眼通紅的哭相。它正打算問,趙棗兒捏了捏它的手,示意它噤聲。

在黑暗中閉上眼睛,趙棗兒再次調動身體的所有感官——這一次,她不需要共情,她要找出口。趙棗兒不僅僅是理智的,也是思路清晰的,她知道自己沒有特殊的本事,也不能用法術擊退惡鬼、打破幻境,她唯一有的,是共情的能力。

共情,這樣的感應更是一種想象,但趙棗兒集中了所有的註意力,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到四周她所能感應到的極限,放大了所有的感覺——她要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內,把共情的想象力轉變成一種感應力。

四周寂靜無聲,空間像是停滯了,愛哭鬼一動不動,也不敢哭,乖乖地看著趙棗兒,不去打擾她。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是幾秒鐘而已,趙棗兒緩慢而肯定地擡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虛空中描畫出一個符咒。她依舊閉著眼睛,卻好像能看到一樣,手平穩而勻速,整個圖案一氣呵成。

愛哭鬼瞪大了眼睛,看著趙棗兒在虛空中畫出的符咒閃著微弱的金光。剛落下一個點的時候,虛空中什麽也沒有,隨著她的動作,光芒越來越強,甚至照亮了他倆腳下的方寸地。

嘴裏念著咒語,畫完符咒的那一刻,趙棗兒狠狠向前一揮手,符咒登時被甩了出去,猶如一支離弦的箭,“咻——”地一聲劃破空氣,撕開了濃稠的黑暗。

“......平安符為萬術本宗,以其為基,演變術法千千萬,然以最簡為質,質可以不變應萬變......”先輩的筆記裏有這麽一段話,很是拗口,趙棗兒自學平安符的時候並沒有完全理解,不過是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背了下來。從字面上理解,大概是平安符的能力不只是能保證施術人的平安,更能演變成防禦、攻擊的利器。

練習符咒的時候趙棗兒指尖沾了大量朱砂,當趙棗兒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熱後,她毫不猶豫地嘗試了再畫一次平安符。沒有符紙、僅在虛空中比劃——趙棗兒不過一個萌新,卻一次成功了,趙家的血埋藏在她靈魂深處的能力正在逐漸蘇醒。

被破開的黑暗不多時又閉合了。這一次趙棗兒更為大膽果斷,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鉆心的疼讓她狠狠一咬牙,卻馬不停蹄地繼續在虛空中畫符。她只會這一個符,所以她不停地只畫這一個符。好在她的血沒有白費,她越畫越順手,行雲流水般的金色符咒在虛空中不斷出現,一個接著一個,一道道金光飛射了出去,黑暗中發出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脆響,終於,漆黑的困境被打破了。

愛哭鬼有些懵:“姐姐,原來你這麽厲害啊......”

趙棗兒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地貼著皮膚,很是難受。畫符耗費了她大量的心力,她素白了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黑暗被打破,時空的停滯感也消失了,趙棗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愛哭鬼回頭一看,凝膠一樣的黑色從樓下淌了下來,很快又要逼近他們了。

“走走走!還沒完!”愛哭鬼拉起趙棗兒,大步往前去,趙棗兒卻因為體力不支,一時腳軟倒在了地上。

愛哭鬼盡管是鬼,除了哭包屬性就沒有什麽能力了,它沒能拉起趙棗兒,眼看著身後的危險迫近,它用力拽趙棗兒,心裏只能幹著急。

“快起來嘛......阿東!”

伴隨著愛哭鬼的一聲驚呼,趙棗兒感覺到角落裏沖出來一道身影,十分有力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而後她被架起,拖出了爛尾樓。

趙棗兒眼前還一陣陣發黑,憑借著月光,她能看到地上只有一道影子——這意味著架著她的也是鬼。

愛哭鬼跟著往前跑,雀躍地嘰嘰喳喳個不停:“阿東阿東!原來你沒事啊!真是太好了!我聽小紅小明它們說你被吃了!真是急死我啦。我又很害怕!剛剛那個樓裏有很可怕的東西,你知道嗎?一張黑色的、會吃人的符!”

“我知道。”這是一只沈穩的鬼,聲音低沈,並不年輕,聽得出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的蒼老的痕跡。

趙棗兒被甩在地上,待她稍一緩口氣,這才看清了這只鬼的樣子。——厚厚的冬天的衣服,陳舊的、發灰的,上頭還有好幾個補丁,卻很是幹凈。一張方形臉,濃密的絡腮胡,一雙眼睛像銅鈴一般滴溜圓,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趙棗兒。

“姐姐姐姐,這就是我的朋友——阿東。”

一番波折,趙棗兒終於見到了愛哭鬼的朋友。

44.流浪鬼沒有朋友(1)

“你、你好。”

這鬼氣勢不凡,不說一張方形大臉和絡腮胡看起來有幾分兇狠,濃厚的劍眉和大眼總含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這般情境下,它更像一只可怖的惡鬼。它並不說話,只是看著趙棗兒,目光如炬,趙棗兒有種被看透的被動感。

“你是誰?”

“我叫趙棗兒。”趙棗兒站起身,撣撣褲子上的灰,平覆了呼吸,重拾淡定從容,毫不畏懼地與這只叫“阿東”的鬼對視。

“趙......?”阿東一挑眉,目光好似更亮了一點。

“我爺爺是趙大匡。”

阿東卻“哦”了一聲,“不知道。”

趙棗兒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愛哭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拉了拉趙棗兒的手:“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趙棗兒回應般地拉了拉它的手。

阿東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轉了一圈又收回,“不論你是誰,帶著這個小鬼快離開,這個地方不是普通人能來的。”

“你幹嘛趕我走啊!”趙棗兒還沒開口,愛哭鬼便不滿了,松開了趙棗兒的手,氣鼓鼓地仰頭瞪著阿東,“而且這個姐姐很厲害啊,有那麽可怕的吃人的符咒,她可以幫我們啊!”

“我沒看出她哪裏厲害。”阿東掃了眼愛哭鬼氣呼呼地小臉,又移開目光看向漆黑中的樹叢,“而且我也不需要幫忙。”

“你!”愛哭鬼似乎真的生氣了,趙棗兒本以為愛哭鬼聽了這樣的重話一定會嚎啕大哭的,沒想到愛哭鬼非但沒有要哭的意思,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不勸服阿東便不罷休的樣子。

“阿東,”趙棗兒咳了一聲,“這麽叫你可以嗎?”

“免貴姓辜。”阿東擺出一副疏離抗拒的態度。

趙棗兒從善如流,“辜先生。我能在這,也不算什麽普通人,小海說你是它的朋友,它一直很擔心你......”小海是愛哭鬼的名字,但趙棗兒一直呼它“愛哭鬼”,它也不在意。一聽趙棗兒替它說話,愛哭鬼把背脊挺得筆直,直勾勾地看著阿東,臉上寫滿了執著和期待。

“我沒有朋友。”阿東直接打斷趙棗兒。

趙棗兒一怔,愛哭鬼也楞住了。“不是......”愛哭鬼憋了多時的眼淚徹底兜不住了,烏拉拉地往下掉,哭嚎聲在夜裏聽起來分外淒厲。

阿東依舊只看著遠處的樹叢,不看愛哭鬼,但趙棗兒還是捕捉到了它眼裏在一瞬間的驚慌和心疼。

心疼?趙棗兒有些莫名,卻也不懂兩人到底是不是朋友,但顯然並不願意給她多說的機會,“你們快點離開,包括在這裏的其他人。”

“什麽其他人?”趙棗兒沒懂,愛哭鬼還在一邊哭嚎著,阿東沒有表現出厭煩,只是冷酷到底,給了趙棗兒一個警告的眼神:“快走。”隔了一秒,他終於分給了愛哭鬼一點註意力:“你也別再來了。”

阿東說完轉身就走,它的速度很快,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眨眼間就消失在夜幕中。愛哭鬼向前追了兩步,最後卻委屈巴巴地走了回來。

“我沒有朋友了......”愛哭鬼擤了擤鼻子,“小海沒有朋友了。”

“你還有我啊。”趙棗兒只好把眼前的事情都先放在一邊,連忙安慰它,“我也是你的朋友啊。”

“真的?”

趙棗兒用力點點頭。

愛哭鬼垂著腦袋,手背不停抹在眼睛上,只是眼淚越抹越多,它小小的臉上一道道淚痕,緊抿的唇線寫滿了委屈和難過。習慣了動不動就嚎啕大哭的愛哭鬼,這般模樣讓趙棗兒有些心疼,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與愛哭鬼也有些熟稔了,雖然愛哭又淘氣,總以為自己還活著,不時拿話氣她,她還不能生氣,一生氣它又哭,但總被“姐姐、姐姐”地叫著,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真的多了個麻煩的弟弟。

趙棗兒不擅長安慰別人,只好蹲在愛哭鬼面前,等著它哭完。

“別哭了哦,辜先生讓咱們趕緊離開,肯定是擔心你,它雖然說話很過分,但一定還是很喜歡你的。”

“它都那麽說了。”愛哭鬼放下手,露出紅通通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樣,“我不哭了,姐姐,我們走吧......”

“——棗兒!”

舒碧雲的聲音突然出現,趙棗兒看著突然跑近的舒碧雲,一時反應不過來,甚至謹慎小心地退開一步,“碧雲?”

“是我。”三兩步沖到趙棗兒面前,舒碧雲很是擔心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沒事吧?”

“啊?沒事啊。”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舒碧雲的語氣很急,“你不是總招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還亂跑,萬一!萬一出事怎麽辦?!”

“不會有事的,你怎麽會在這裏?”趙棗兒反拉住舒碧雲的手,柔聲勸慰。

“我跟那個呃......”舒碧雲回身向後望,順著她的視線,趙棗兒看見了由遠及近的吳浩霆。

“吳警官?”

“嗯。唉,我回頭再跟你解釋。”舒碧雲壓低聲音小聲道,“你真的沒事?我剛剛聽到好大一陣哭聲,像是,像那個愛哭鬼。”舒碧雲並不確定,握著趙棗兒的手,有些緊張地四處張望。

趙棗兒有些驚訝舒碧雲不僅記得愛哭鬼,還能再聽到愛哭鬼的聲音。她看了看身側的愛哭鬼,努了努嘴:“在這呢。”

舒碧雲看向趙棗兒身側,自然是什麽也看不見,只是擔憂地看著趙棗兒:“你這一身灰又是怎麽搞的?摔了?”說著,舒碧雲伸手替趙棗兒拍打身上的灰,突然看見了趙棗兒受傷的右手。

“怎麽這麽多血!”舒碧雲抓著趙棗兒的手,“你自己咬的?”

趙棗兒不想好友擔心,使了勁抽回手:“小傷而已。”

舒碧雲卻有些生氣了,吳浩霆正巧走近,舒碧雲深呼吸一口,放緩了語氣,對著吳浩霆道:“吳警官,棗兒的狀態你也看見了,之前莊先生不也說棗兒的體質很是特殊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莊祁確實受了重傷。”吳浩霆有些為難,看了看趙棗兒,而趙棗兒確實如舒碧雲描述的那樣,看起來有幾分恍惚,竟迷茫地問道:“莊先生是誰?”

“莊先生啊!”舒碧雲皺著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趙棗兒的額頭:“莊先生在醫院裏救了你呢,怎的不記得了?”

“莊......”趙棗兒艱難的開口,那個名字就在嘴邊,那個身影在腦海中隱隱浮現,可是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誰?”

舒碧雲和吳浩霆面面相覷,不知道趙棗兒是真的失憶了還是怎麽了,但任憑舒碧雲怎麽形容,趙棗兒也只是皺著眉頭,甚至開始懷疑舒碧雲的真實性。

“先回去吧,很晚了。”吳浩霆打斷兩人的雞同鴨講,示意舒碧雲別急,兩人先送趙棗兒回家,看著她進了公寓,回到車上後舒碧雲迫不及待地讓吳浩霆給莊祁打電話。莊祁很快就接起,舒碧雲不禁屏住了呼吸。

“......是這樣,剛剛遇到了趙棗兒。”吳浩霆三言兩語說了個清楚,又問他:“趙棗兒這是怎麽了?你知道嗎?”

“嗯。”莊祁也沒有刻意隱瞞:“在大鳳山出了點意外,索性消了她的記憶。”

“消、消除記憶?”吳浩霆打了個磕巴,饒是他知道好友本事非凡,但每次聽到這樣反科學的事依舊會讓他震驚。

“她為什麽去爛尾樓?”莊祁發問。

“不清楚。”吳浩霆看向舒碧雲,舒碧雲也搖了搖頭,她只看到趙棗兒進了那幢樓,但她追過去後並沒有勇氣進去,後來聽見了愛哭鬼的哭聲,才鼓起勇氣循著聲音找到趙棗兒。

“你在爛尾樓發現什麽了?”

顧及一旁的舒碧雲,吳浩霆只說是沒有,莊祁也沒有聽出別的意思,只是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莊祁的電話裏什麽都沒有說,但莊祁為什麽要消除趙棗兒的記憶?為什麽只是消除趙棗兒記憶中關於莊祁的部分?還是也消除了其他的什麽?這幾個問題壓在舒碧雲心頭,她的臉色越來越沈,腳下用力,加大油門,車子疾馳著向市中心去,她想要快點送吳浩霆回去,再返回公寓來問問趙棗兒。

吳浩霆也沒摸清情況,但因莊祁囑托過他暫時不要跟趙棗兒接觸,於是他也只好在心裏默默揣測,面上不動聲色。

車廂裏寂靜無聲,載著滿懷心事的兩人,直到離別,兩人都一言未發。

掛了吳浩霆的電話後,莊祁皺著眉看向窗外,不多時,起身拿了外套,又塞了枕頭在被窩裏,而後輕車熟路地避開護士們,離開了醫院。

深冬越來越近,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更顯得爛尾樓區一片荒蕪。莊祁丟了張“尋蹤紙人”在地上,與林稚秀在大鳳山用的尋魂符差不多,小紙人一落地,晃了晃腦袋便站了起來,一溜煙往前跑。

紙人尋的是趙棗兒的蹤跡,跟著紙人走進最近的一幢爛尾樓,樓裏空空蕩蕩,風穿堂而過,沒有一絲不尋常的地方。只是二樓的地上躺了塊破碎的符紙,皺皺巴巴,風一吹,便被卷著要飛走了。

莊祁一揚手,符紙便突然換了方向,落入了他手中。

45.流浪鬼沒有朋友(2)

“黑的?”莊祁皺眉看著手裏的符紙碎片,捋平後能看到符咒的一部分,盡管能猜出上頭是一個“鎮”字,莊祁還是四下尋找,把所有的碎片都收攏到手中。

符咒在學術上被稱為“符篆術”。符篆術導源於巫覡,始見於東漢,如今還有雲纂、靈符、寶符、符圖等多種類型。符篆通常表現為符號、圖形,是記錄於諸符間的天神名諱秘文,一般書寫於黃色紙、帛上。符篆是天神的文字,是傳達天神意旨的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治病除災。常見除了黃色,還有紅色、綠色、白色等,而黑色的符紙不僅不常用,也不常見。

雖然科技引領時代進步,但符紙並不是用電腦簡單地打印就行,術法需要的是“心力”的凝聚,心越誠、心力越齊,符紙所能發揮出的力量也就越強大。制作符紙的手藝都是祖宗留下了的老飯碗,供給符紙的也就那幾家,莊祁極少聽說過黑色的符紙。

符篆的制作不是那麽簡單的寫字畫圖,一如紙人的好壞也受紙質好壞的影響一樣,符篆除了受施術人修為高低的限制以外,也註重材料與書寫的顏料。最常用的就是朱砂和墨,影視中那些用血書符的都是萬不得已才能用的下下策。

血的殺氣太重,若使用不當,反而容易招惹弊端。

莊祁把符紙放到鼻尖,又反覆仔細摩挲上頭的字,卻怎麽都猜不出這個白色“鎮”字是出於什麽材料。既沒有顏料的味道,也沒有墨汁的味道,更像是草藥,有種若有若無的苦香。這樣特殊的材料不多見,制作的這樣符紙的人寥寥無幾,循著這條線索去找,目標的鎖定範圍將會縮小到一定程度。

莊祁還在進行頭腦風暴,尋蹤紙人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來,舉起自己的右手,上頭有些許發黑的汙漬。

“血?”

紙人揚了揚手,又跑出了爛尾樓。

——————分割線【防盜文:1】——————

回到公寓,趙棗兒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翻可喜的筆記。

關於符咒可喜做了兩頁的記錄,寫了如何畫符篆、符篆的作用——由繁覆的圈點線條構成的圖形,是數量最多、使用最廣的一種符篆。其中除屈曲筆畫外,又常夾有一些漢字,如日、月、星、敕令等字樣。

平安符被視為其中最為簡單的一種,但趙棗兒並不覺得輕松。從醫藥箱裏翻出雲南白藥和創可貼,簡單包紮後準備洗漱休息。

愛哭鬼從爛尾樓回來後一直待在屋子裏的小角落,留給趙棗兒一個小小的背影,看起來委屈又可憐,這麽安靜的愛哭鬼讓趙棗兒很不習慣。

今天的公寓裏也沒有其他的鬼,浴室裏的、卡在墻裏的、老的少的都不在,癱在沙發上,趙棗兒感受著難得的清凈。

“愛哭鬼——”

“......”

“小海——小海小海小海——”

“幹嘛。”愛哭鬼的聲音悶悶的。

“還在哭呢?”

“才沒有。”愛哭鬼自以為不會被看見地抹了抹眼睛,“我早就不哭了。”

“哦——”趙棗兒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

愛哭鬼磨磨蹭蹭地走到沙發邊,學趙棗兒的樣子癱在沙發上。

“辜先生,就是阿東,你說它是第一位流浪漢,當時買下爛尾樓的那個富商?”

“嗯。”

趙棗兒看著百度搜索出的頁面,“爛尾樓的工程原本叫‘海西花園’,1990年獲批,一月正式啟動,工程歷時一個半月,於二月下旬中止,中止原因是——事故。”

趙棗兒打開一個新的頁面,以“海西花園”為關鍵詞重新進行搜索,幾秒後跳轉出三條鏈接。第一條是一個同名的花園,第二條鏈接已經失效,第三條鏈接裏才是真正的海西花園的新聞,但報導的是工程啟動當天的盛況,關於工程之後的事故,網絡上沒有什麽一點有用的信息。

把第三條鏈接裏的報導反覆看了兩遍,趙棗兒找到了那個流浪鬼、當時的富商的名字——辜爾東。

“這是阿東?”愛哭鬼好奇地湊近,指著趙棗兒點開並放大的活動照,驚訝地問。

這張活動照顏色失真,看不清圖上人的模樣,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打了馬賽克,依稀可以看出站在最中間的人一張方臉,圓圓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合身的黑色西裝修飾著他挺拔的身材,站在一群官員、工人中十分打眼。

“應該是他。”

“就是。”愛哭鬼突然變得十分肯定,伸出手想要拿過手機,手卻穿過手機,碰到趙棗兒的手。

——愛哭鬼時常忘記它是鬼,或許是真的記性不好,或許是每天過得太像活著的人,所以它才會常有這樣的誤解。神色如常地收回手,愛哭鬼央求趙棗兒放大辜爾東的照片,直到整個屏幕都是辜爾東的臉、像素已經模糊到什麽都看不清的地步了,愛哭鬼依舊十分認真地盯著手機看。

“——1990年。”愛哭鬼小聲道:“我就死在這一年。”

它死的時候是十一歲,如今它十一歲已經二十多年了,心智隨著這個時代不停進步著,但驅殼早已化成一捧土,只有魂體保留著曾經的模樣。

“直到死了很久,我才知道什麽是‘死’。”愛哭鬼面容平靜,聲音很輕,“死亡、鬼魂、往生,我知道的越多,就越想要擺脫這樣的狀態。明明我和那些鬼都像人一樣可以互相觸摸、互相交流,每天我們也有很多的快樂和煩惱,可是鏡子裏看不見我們、人們看不見我們,只是因為看不見,我們就是鬼了嗎?”

愛哭鬼拋出一個覆雜的問題:“我的手、我的臉、我的行為,哪裏不像人了呢?”

凝視著愛哭鬼,趙棗兒沒有回答。愛哭鬼是個很好看的小孩,又白又滑的皮膚像雞蛋一樣,一頭半長不短的黑發微微卷曲著,五官精致可愛,若是長開了肯定是一副迷人的模樣。但愛哭鬼說得沒錯,它每天過的都太像人了——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一開始我也不敢去爛尾樓,那一次是個意外,我把朋友的皮球弄丟了,我聽說在爛尾樓能撿到很多寶貝,所以就去了——”

“然後認識了辜先生?”

“對。”愛哭鬼嘻嘻一笑,“很巧的,我跟他一樣姓辜。”

愛哭鬼姓辜,趙棗兒卻是第一次知道。

“阿東說,做鬼也可以很開心,沒必要執著於做人,做人的時候時間是有限的,做鬼了,反而無限了......”那之後,愛哭鬼時常去爛尾樓找辜爾東,漸漸地,它的活動地區轉移到了爛尾樓附近。“阿東不是總在爛尾樓,它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做,但它總是給我帶禮物!皮球啊、彈珠啊、花啊音樂盒啊......”

趙棗兒見過愛哭鬼的這些寶貝,因為鬼不能觸碰現實的事物,趙棗兒一度好奇愛哭鬼怎麽會有那麽多稀奇的玩意兒,而它的這些“收藏”在周邊的鬼裏還小有名氣呢。

“那你知道阿東都在做些什麽嗎?”

愛哭鬼搖了搖頭,“不知道。”辜爾東雖然不常在爛尾樓,但爛尾樓裏有很多流浪鬼、路過的鬼,所以它並不寂寞。

愛哭鬼斷斷續續地述說著,慢慢合上了眼睛,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趙棗兒支著下巴看它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微微嘟起的嘴唇,像西方油畫裏的小天使。趙棗兒微微一笑,此前她從不曾聽說過鬼也需要睡覺,只是從行為習慣和生活方式上來看,愛哭鬼確實就像一個活著的正常人。

夜漸漸深了,趙棗兒依舊坐在小幾前研讀筆記,突然,桌面上投下一片暗影。

趙棗兒一怔,擡頭一看,竟是辜爾東,她不禁嚇了一跳。

“你......!”

辜爾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趙棗兒跟它出去。

猶豫地看了眼熟睡中的愛哭鬼,趙棗兒穿上羽絨服,走了出去。

辜爾東大步走在前頭,趙棗兒跟著它下樓,小區裏一個人都沒有,月亮也躲在雲朵後睡著了,趙棗兒停下腳步,與辜爾東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你找愛哭鬼?”

“我找你。”

“有什麽就在這說吧,愛哭鬼聽不見。”

“無所謂它能不能聽見。”辜爾東道,神情淡漠,不笑的樣子一副嚴厲的兇相,目光銳利,打量趙棗兒的眼神宛如刀子,它故作不在乎,趙棗兒卻能聽出別的意味來。

“哦?”趙棗兒一挑眉,確定對方是沖著她來的了,心裏一緊,面上保持淡定,不在氣勢上輸給對方,“有什麽話,直說。”

辜爾東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斟酌、在猶豫,“你是誰?”

“我說過了,我叫趙棗兒。”趙棗兒道,“我爺爺是趙大匡,很厲害的驅邪師。”

“就這樣?”

“什麽意思?”

“你撒謊。”辜爾東篤定道:“你身上有那個人的氣息!”

“誰?誰的氣息?”

“那個人!”辜爾東像是篤定了趙棗兒在騙他,變得暴怒,一揚手,一道勁風狠狠地甩向趙棗兒。

46.想起來了

趙棗兒沒想到辜爾東會突然發難,那道勁風夾裹著沙土和冰冷的空氣迎面而來,趙棗兒迅速往後退了一步,堪堪躲過這道攻擊——勁風化成了帶著冰晶的風刃,像鞭子一般在趙棗兒面前的地面上劃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若是這道風打在身上......趙棗兒不敢深想。

辜爾東維持著揚起手的姿勢,又一次出聲逼問趙棗兒:“你是誰!”

趙棗兒知道辜爾東定是誤會什麽了,但她不知道該從而開始去解開這個誤會。“那個人的氣息”?這會是誰?肯定不是指愛哭鬼,但她與辜爾東之間還有別的交際點嗎?趙棗兒絞盡腦汁在腦海裏搜索,她看見辜爾東的神情有些不耐了,方才的那道勁風不過是辜爾東刻意的試探,並不是趙棗兒有多靈敏,能躲過實則是辜爾東有意放水,若是她不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她知道辜爾東絕不會再手軟。

這只鬼是有可怖能力的、而它也是冷酷的。

“那你又是誰?”趙棗兒急中生智,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處亂不驚:“你怎麽知道那個人?”

趙棗兒是想套話,也想拖延時間,但這話問得並不高明,她才說出口,便知道辜爾東不能上當。果不其然,辜爾東冷冷哼了一聲:“蠢貨。”

趙棗兒心裏一驚,尚來不及反應,辜爾東已經揮下手,這一回的勁風化成了有形的冰刃,筆直像趙棗兒劈來,趙棗兒只來得及甩出一張平安符,勉強抵禦成功。她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兩人的實力過於懸殊,辜爾東游刃有餘,趙棗兒只是受了兩擊,便感覺到窮途末路了。

腦中閃過扯開嗓子大呼救命的念頭,也不在乎是不是會被當做夜半的瘋子,但辜爾東的攻擊接連而至,它還是有意放水的,每一次攻擊都落在趙棗兒身邊,而不實際打在她身上,地上的痕跡越來越多、越來越深,交織成一個圓,把趙棗兒困在裏頭。

“我給你機會,說個明白。”

趙棗兒確是說不明白的,她甚至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這一次胡編亂造不會有效,她一咬牙,看準時機把方才練習的幾張符紙都揚了出去,除了平安符,還有兩三個不同的,一口氣都被她擲了出去,震開了圍困住她的攻擊。

辜爾東一揚眉,有些驚艷。

趙棗兒此時已經口袋空空,但她依舊把手放進口袋裏,做出胸有成竹的樣子,實際上右手的大拇指正摳著食指上的創可貼,她打算再次以血畫符。

這一次趙棗兒先發制人,把她最為熟練的平安符發揮到了極限,符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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