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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餅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想到那個背影,想戲臺上突然發生的火災,一會兒想幽幽陸酩和《女兒燈》,夾雜著想到那個紙人,又想到莊祁和爺爺。

實在是睡不著,心裏煩得不行,微信一遍遍地刷新,也沒有莊祁的消息。

門外有人走動,拖著步子,寂靜的半夜裏腳步聲聽得一清二楚。

趙棗兒認得這個腳步聲,是劉琦。

劉琦從門口路過,腳步聲消失在走廊那頭,又漸漸傳回來,趙棗兒支著耳朵聽,輕輕的敲門聲後,是劉琦的聲音:“醒著嗎?幫幫我。”

趙棗兒支起身子,沒動,等了一分鐘,也沒聽見劉琦走開,似乎一直在門外等她開門。

趙棗兒推了推身邊的珂珂,珂珂掙紮著半睜開眼,睡意朦朧地揉了揉眼睛:“怎了?”

趙棗兒起身下床,走到門前,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小聲道:“我剛剛聽到有人停在咱們屋前,一直沒走。”

珂珂給嚇精神了,“噌”地從床上坐起來,瞪大了眼睛,學著趙棗兒的樣子壓低聲音:“現在呢?還在嗎?”

趙棗兒示意她別說話,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招待所的門沒有貓眼,趙棗兒只好趴到地上,透過門縫往外瞧。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一雙高跟鞋,細細的黑色鞋跟,紅色光亮的漆面。

——門外有一個女人。

趙棗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直起身子,不知道怎麽與珂珂形容她看到的東西。門外那人,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只有她能看到的異物呢?

“啊啊啊——!”

突然,一聲尖叫割裂了一室寂靜,尖叫過後是哀嚎聲、哭聲,珂珂楞了一下,從床上蹦下來:“是劉琦!”

趙棗兒當然也聽出了劉琦的聲音,可她不敢開門。誰知道門後,到底有什麽?

珂珂卻行動迅速地沖到門邊,毫不猶豫地開了門,朝叫聲來源處跑去。

走廊盡頭的窗戶被人打開,劉琦的呼喊聲從窗下飄上來,珂珂撲到窗邊一看,嚇得腿都軟了。

劉琦倒在地上,哭嚎著叫喚著,在三樓都能聞到血腥氣。

大興聽到動靜便出來了,一聽有人摔下樓,臉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出去把劉琦扛進屋裏來。劉琦摔斷了腿,胳膊也以很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邁克、李娜娜都被吵醒了,一邊下樓一邊不明就裏地問出了什麽事。

大廳裏亂哄哄地一團,珂珂不禁嚇,哭著讓大興叫救護車。

“哪有什麽救護車!”大興不知所措地站著,“村子就這麽點大,只有小診所!”

“那就叫診所的醫生來啊!”珂珂拿毛巾捂著劉琦的傷口,但血汩汩地流,很快便染紅了毛巾。

趙棗兒跪在劉琦邊上,和珂珂一起給劉琦做簡單的應急措施。

大興也快急哭了,“夜裏不能出門,這個時間點沒有醫生願意來的。”

“那我們自己去,你帶路!”

大興稍一遲疑,搖了搖頭。

“你!”珂珂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大興的鼻子一通罵,連著幾個小時前的委屈一並罵出來:“你怎麽回事啊?這是一條人命啊!他需要治療,人是在你們這出的事,你們難道不用負責嗎?”

大興突然一梗脖子,硬聲道:“冬天的窗戶都是封得好好的,他為什麽會摔下去?肯定是他......”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胡話!”珂珂不停地提高音量:“他就要死了,難道你們要看著不管嗎?”

“不是......”

大興剛反駁一聲,邁克直接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了前臺上,把前臺的桌子砸榻了半邊。

“打電話叫人,不然,”邁克指了指劉琦,“我讓你跟他一樣。”

“你!”大興看了眼邁克,敢怒不敢言,背對著幾人打了個電話。

“哥......有個客人從三樓摔下去了......不知道啊。”

“啊——啥......我去啊?知道了......”

大興的臉色一變再變,也不知他是給誰打電話,對方究竟說了什麽。珂珂焦急地盯著大興,李娜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著近乎昏迷的劉琦,神情不安。

劉琦起先還哼唧幾聲,後來便沒了聲息,眾人心裏很是著急。

大興的態度很是古怪,一邊支支吾吾地應著,一邊瞥向劉琦的手。

劉琦右手握拳,似乎攥著什麽。

趙棗兒順著大興的目光,把視線落到了劉琦手上。稍加猶豫,趙棗兒打開劉琦的手。

劉琦的掌心裏,躺著一個染了血的小紙人。

掌心大小的紙片,已經被血浸得軟趴趴的,但依稀可以辨別出紙人被剪成了女人的模樣——長發、長裙、連腳上的高跟鞋都惟妙惟俏,還有一副彎眼微笑的表情。

大興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腿一軟,差點坐倒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李娜娜問。

大興只是楞神,沒有回答她。李娜娜只好又問邁克:“劉琦為什麽半夜出來?你聽到動靜沒有?”

李娜娜很喜歡熊本,睡衣和拖鞋都是熊本的圖案,看起來很是可愛,但邁克向來不喜她,不與她多說,只是搖搖頭,臉色也不太好,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麽。“我睡得很沈,只知道劉琦好像很晚才睡。”

李娜娜皺眉,顯然,這一次的考察必須終止了。

“恐怖特輯”這個專題不只是關乎趙棗兒的工作去留,其實也是何梅以及出版社高層對她的考驗。為了不被當成靠著父親的“大小姐”,李娜娜被放到編輯部基層歷練了兩年,但同期的趙棗兒事事比她強一頭,做的專題、業績都比她好,這個專題是她升上出版社高層的關鍵——李娜娜不想放棄。

莫說劉琦摔傷了,就算整個組就剩她一個,她也想把專題做完、還要做得比趙棗兒好。

邁克卻很是在意,劉琦為什麽會摔下去。事實上,除了李娜娜,所有人關註的重點都在此——窗戶既然被封住了,劉琦是如何摔下去的呢?邁克返回三樓查看,發現窗戶並沒有封死,仔細查看一圈,更像是劉琦自己開窗跳下去的。

趙棗兒捏著小紙人,等著大興的解釋。

大興三緘其口,嘴仿佛被焊上了一樣,不論珂珂怎麽罵他,他都不說話,取了車鑰匙,示意把劉琦擡上車,去市裏的醫院就醫。

“去市裏的話,兩個小時就能到,開快點一個半小時,你們找個人跟著。”

大興抿著嘴,臉色極差。珂珂自告奮勇,跟著上了車。

車燈忽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裏。

深夜三點,正是睡意正濃的時候,趙棗兒、李娜娜和邁克三人站在大堂裏面面相覷,商量了接下來的返程和打算,但在未明劉琦是如何摔下去之前,責任方的問題沒辦法判定。

邁克提議查看監控,但大興走了,招待所沒有其他的工作人員,一時半會也看不到監控錄像。三人從大門口轉悠回三樓,推測劉琦的情況,這才發現除了大門口,招待所裏沒有別的監控。幾人憋悶,只好各自回房去。

跟在李娜娜和邁克身後,看著兩人都進了屋,趙棗兒看了看前後空無一人的走廊,也快速躲進了屋子裏。

雙人間變成了單人間,趙棗兒卻沒有覺得自在,反而總有一股被窺視的感覺。似乎這個房間裏,除了她還有別人。

這種窺視感很讓人不舒服,偏偏趙棗兒找不到這股感覺的來源。打開房間的大燈,趙棗兒站在門邊,從東到西,一寸一寸地看過去,尋找反常的地方。

302也亮著燈,邁克坐在床邊,一點兒困意也沒有。上一次美麗花園的照片讓他好幾天夜不能寐,今天晚上又有了同樣的不安。煩躁地抽完了兩支煙,邁克索性拿起了相機,打開筆記本電腦,打算把今晚的照片導出來修圖。

照片導在電腦裏後放大了不少,也更為清晰,可以看出好幾張照片中的瑉娥不會被過度曝光,有的角度看上起竟像平面一樣。

邁克想修圖都不知從何處下手。下意識地去摸煙和打火機,一不小心卻把打火機打到了地上。邁克不耐地“嘖”了一聲,眼睛也沒有離開屏幕,只是彎下腰憑著感覺在地上摸索。

指尖突然觸碰到一個柔軟、帶著溫度的東西,邁克猛地抽回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他好像——摸到了一只手?

人的觸覺向來會帶動身體的記憶,特別在黑暗中、在一切眼睛未能視物的情況下,大腦會迅速分析你摸到的東西。邁克毫不懷疑,自己摸到的是一只人手。

猛地縮回手,邁克哆嗦起來。冷汗冒出來,濕了額前的頭發,邁克想起“罵臟話可以驅鬼”的說法,抖著嗓子就開始罵,一邊鼓起勇氣往床下看去。

這是一間狹小的雙床房,兩張床都靠著墻,中間是一條極窄的過道,過道裏窩著個人,呼吸清淺,像是睡著了一般。

“我RI!”

邁克忍不住破口大罵出聲,地上躺著的,竟然是劉琦!

若這是劉琦,那摔斷了腿的那個是什麽?

隔壁301的李娜娜也沒有睡。這一夜註定難眠,她想著工作的事,並沒有把劉琦的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意外。招待所的墻很薄,李娜娜聽到邁克一連串的臭罵,不由得皺眉,終於忍無可忍,走到墻邊正要敲墻警告,“啪”地,燈滅了。

黑暗吞噬了一切。

24.紙人(3)

“劉琦,劉琦,你別睡,你撐住。”珂珂坐在車後座,劉琦橫臥在座椅上,頭枕著珂珂的腿,珂珂不停地呼喚劉琦,但劉琦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對珂珂的聲音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珂珂心裏著急,劉琦身上的血好歹是止住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腿上的劉琦輕飄飄的,沒有重量一般。

“大興,你開快點好嗎?”

“已經是最快了。”大興應道,神色不虞。

珂珂只好繼續呼喚劉琦,並試探劉琦的體溫。

冰涼的、像死物一般。

大興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他心裏很不安。不說最近村子裏發生的怪事他都一清二楚,就算他沒有什麽異於常人的能力,但在大鳳山待久了,直覺總是靈敏的。看著珂珂焦急的神色,劉琦蒼白卻詭異的面容,大興額上滑下冷汗。

他有些不能確定,自己到底載著什麽東西。劉琦若有問題,這個叫珂珂的姑娘呢?會不會也是假的?心思一轉,大興有了主意。

十五分鐘後,大興把車停在了路邊。

珂珂趴在窗戶上,一臉疑惑地看著外頭,她記得這個“三十公裏”的路標她們五分鐘前就路過了一次。

“我們......是不是又轉回來了?”

“嗯。”大興應了一聲,透過後視鏡可以看到劉琦依舊安安穩穩地閉著眼。大興垂下眼,拿出香煙點上:“這段路我們走了三遍了。”

“這是怎麽回事?”珂珂不安,“你開錯路了?劉琦怎麽辦?”

大興回頭看了珂珂一眼,“你們做這個什麽‘恐怖特輯’,難道不知道鬼打墻啊?”

“鬼、鬼打墻——?!”

大興狠狠地抽一口煙,再徐徐吐出,煙霧順著車窗降下來的一道縫往外飄。

“那怎麽辦?”珂珂問他,心裏卻還不能相信,大興也有些煩躁:“能怎麽辦?下去看看唄。”

“啊?”

話音才落,大興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這段路我天天走,就今天遇到了鬼打墻,真T/M晦氣。”

大興嘟囔著往遠處走,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珂珂留在車上,看著大興漸漸走遠,起初還能聞到淡淡的煙草味,漸漸的什麽也聞不見了,大興的背影越來越小,消融在夜色裏,連他嘴邊的紅色火星都消失不見。

“大興?”珂珂如坐針氈。這樣的深夜,與一個昏迷不醒的傷患,在方圓十裏沒有人音的地方,怎能不害怕?

“大興——?”珂珂提高了音量。

聲音遠遠地傳出去,又傳回來,帶著大興模模糊糊的回應。

珂珂剛要松一口氣,就聽到大興的叫喊聲。“啊——”的一聲,又戛然而止,而後又是無限的寂靜。

“大興!”珂珂著急地張望,卻什麽也看不見。

揚聲呼喚數次,都沒有人應答,珂珂一咬牙,把劉琦小心地平放在椅子上,走下車,也沒有關上車門,謹慎地朝前方走去。

“大興你還在嗎?出什麽事了?你應我一聲好......唔嗚嗚!”珂珂帶著哭腔一步一步往前挪,冷不丁從樹後閃出來一個人拉住了她。

口鼻被捂住,珂珂劇烈掙紮,身後的人吃痛,低聲呵斥她:“是我!別動!”

——大興?珂珂片刻後反應過來,但內心的恐懼並沒有消退,“女子深夜出行遇害”等新聞不停冒出來,珂珂甚至給自己想好了頭條,就叫:編輯部女子作死遇害,是鬼怪還是人為?

“看。”

大興示意珂珂往車上看。

珂珂不解,下意識地往車上看,不明白大興的意圖,暗暗計較怎麽擺脫大興,她記得車鑰匙還插在車上,可是她不會開車......懊惱不到數秒,珂珂便明白大興要她看什麽了。

只見劉琦從車裏鉆了出來,一臉迷茫地四處張望,而後緩緩地——變成了一張白紙。

“......!”

——————*****——————

黑暗襲來的那一刻,趙棗兒沒有慌,甚至有閑情嘲笑這個嚇人的把戲過於老套。

不知道是不是在醫院那時練出了膽子,趙棗兒對突如其來的滅燈、驟然降臨的黑暗已經有些習慣了。從容地打開手機照明,趙棗兒把平安符放在口袋裏,走回床邊,從大背包裏掏出臨行前準備的那袋糯米。

走廊裏邁克在大聲呼喊李娜娜和趙棗兒,開門前,趙棗兒把桌子上的打火機揣進兜裏。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停電了?”李娜娜雙手交疊在胸前,一臉不快。

“不是停電的問題!”邁克很是激動,“我屋子裏!劉琦!我Cao!”

“別大喊大叫的。”李娜娜不滿,甚至有些生氣了,“你去找一找總電閘,看看是不是跳閘了。”

“不是停電的問題!”邁克也覺得心氣不順,“劉琦在我屋子裏!”

“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說什麽胡話呢?”

“我看你才沒腦子,不信你去我屋裏看啊。”

李娜娜瞪著邁克,大大的眼睛被她瞪得滴溜圓,不快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適時趙棗兒走出房間,邁克甩了一句“懶得跟你廢話”,走到趙棗兒身邊,拉著趙棗兒往302走。

“房間裏!還有一個劉琦!”

趙棗兒也不由得皺眉,她看向李娜娜,李娜娜還是抱著手站在那裏,一臉嘲諷地看著兩人:“算了,不管你這個瘋子。”

走廊盡頭的窗戶還是敞著,寒風吹進來,李娜娜跺跺腳,踩著拖鞋往樓下去,想去尋找總電閘。

趙棗兒被邁克拽進屋子裏,邁克舉高手機,讓趙棗兒看清地上躺著的人。

“真是劉琦?!”趙棗兒驚訝,正要上前去查看,卻被邁克一把拉住。

“別去!剛剛那個劉琦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邁克緊張兮兮地道。

趙棗兒看了看那個“劉琦”,又看了看滿頭大汗的邁克,“給珂珂打個電話吧。”趙棗兒說著掏出手機,又探頭往走廊看了一眼:“李娜娜呢?”

“好像下去了吧。”

珂珂的電話打不通,語音通報不在服務區,大興的電話也是。趙棗兒看了看地上的人,手機的光在劉琦身側落下一片暗影。目前趙棗兒判斷人鬼的方法就是看影子,見狀有些安心,又仔細看了看,光落在劉琦臉上,倒是一副睡著的安詳模樣。

邁克有人陪著,又不想在趙棗兒面前表現得太慫,便大膽地瞧了瞧,越看越疑惑:“這就是劉琦啊。”

邁克伸出腳踢了踢,劉琦縮腿躲開,邁克與趙棗兒對視一眼,大著膽子去摸劉琦,溫熱的、柔軟的肉體——是活人。

趙棗兒也蹲下身子,一邊伸手腿劉琦,一邊喊他:“劉琦!醒醒!醒醒!”

連喊了好一會兒,劉琦才睜開眼,睡眼朦朧的好不清醒。“額?什麽......”

“快別睡了!你怎麽睡這啊!”

劉琦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這我屋啊,我不在這在哪?”

看著趙棗兒,劉琦的神智有些清醒了,“你怎麽在我倆屋裏?誒誒誒,那個直播......”

“啊啊——”

話未說完,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趙棗兒和邁克對視一眼,“是娜娜!”兩人起身沖出門就往樓下跑,劉琦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猛地跟著起身,追出門去:“出啥事了啊!等等我!”

還沒跑到一樓,趙棗兒和邁克遇見了正要上樓的李娜娜。

“剛剛咋了?”邁克問她。

李娜娜一臉莫名:“什麽咋了?沒咋了啊。”

“什麽鬼啊!沒事你喊啥呢!”邁克有些火大,方才那聲尖叫,怎麽聽都覺得有些淒慘,以至於他的心跳到現在都沒能平覆下來。

“我沒喊啊。”李娜娜道。

“我們聽到了一聲尖叫......”趙棗兒道,不知是不是光線太暗了的緣故,趙棗兒總覺得李娜娜與平時不太一樣,但她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同。

“我沒聽見。”李娜娜的聲音一直很平緩,自然得有些奇怪。

“找到電閘了嗎?”

“沒有。”

“那我們再去找找看吧。”趙棗兒回身朝樓上招呼劉琦,劉琦應了聲“就來”,便聽到他“蹬蹬蹬”地跑下樓,到了近前,才發現他手裏拿著他的桃木劍和幡旗。

“珂珂呢?”劉琦問。

“一會兒說。”看著劉琦這身裝備,幾人都有些無語,但眼下的氣氛,又覺得那把桃木劍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邁克順手接過桃木劍,在劉琦身上捅了一下。

“你幹嘛!”劉琦一臉莫名其妙地瞪他。

“沒事。”邁克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把桃木劍還給劉琦。

幾人來到一樓大廳,劉琦說電閘應該在後廚那,便劉琦打頭,趙棗兒和邁克在後,李娜娜尤其話少,走在了最後。

後廚的門敞開著,劉琦大步往前走,突然被絆倒在地。

絆倒劉琦的是個人,邁克舉高手機,看到有人倒在地上,上半身倒在後廚了,一雙腳伸出門外。

細細的腳腕,黑色的熊本拖鞋。

“娜......娜?”

趙棗兒心裏一咯噔,猛地回頭,他們身後一個人影都沒有。

25.紙人(4)

夜半時分沒有發車的高鐵,莊祁訂了最近一班路過F市去K市的火車。

這是一列長途火車,從最南邊的G省開往最北面的H省,火車上擠滿了風塵仆仆的旅人,空氣中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混雜著煙味、泡面味、汗臭味還有奇怪的皮革味。坐在一堆面色疲憊的人中間,莊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向來幹凈整潔的衣裳、挺直的坐姿,莊祁像是走錯了片場的演員,讓鄰坐的人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夜裏一點,走道裏響起了孩子的哭聲。一歲多的嬰孩,哭聲嘹亮,抱著她的農婦身形瘦弱,聽著周圍人不耐煩的抱怨,一邊極力哄著孩子,不惜罵也不惜打,但孩子哭個不停,讓她更加畏縮地把孩子窩進懷裏,小心地拿手捂住孩子的嘴。

婦女買的是站票,她已經站了十個小時左右了,有時候運氣好的話能在角落裏坐會兒,但大人受得住,孩子卻總哭。

“對不起對不起。”婦女小聲道歉,費力地哄著孩子,突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幹凈筆直的褲腿、白色漂亮的運動鞋,她擡頭往上看,是一個極為俊朗的男子。

“到我的位置上去吧。”莊祁道。

“不用不用!”婦女瞧著這人的行頭,她是看不出好賴的,但是這人的氣度,就像電視裏的富家少爺。

“去吧,孩子要緊。”

莊祁的話讓婦女猶豫了。莊祁微微一笑,也不嫌棄,伸手拉了農婦一把,農婦半推半就,在莊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神情很是不安。

“我不坐了!還是您坐吧!”

莊祁搖頭,笑容溫和,卻不容拒絕。

這婦女一張圓圓的臉,眼睛也圓圓,眉毛細細,極為面善,而婦女身上還有著淡淡的福澤,是位好人。而她懷裏的孩子,此時已經止住了大哭,一邊抽噎著,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莊祁。

“咦?”婦女顛了顛懷裏的孩子,“不哭了?”

孩子的眼睛大而透亮,清澈的眼睛裏倒映著莊祁的身影。看著莊祁的表情,還帶著幾分認真。

莊祁輕輕摸了摸孩子的手。孩子看著他,止住了哭泣,窩在母親懷裏,漸漸閉上了眼睛。

“我跟這孩子有緣。”

莊祁笑笑,示意婦女安心坐著,自己穿過人群,到了車廂銜接的地方站著。

還有兩個小時就會抵達K市。車窗外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能從偶爾飛逝而過的一個光影裏感受到列車的方向。車廂搖搖晃晃,莊祁抱臂倚墻而立,拿著手機反覆刷新。

信號太差了,兩個小時前給趙棗兒發的消息依舊沒發出去,也聯系不到陸酩。不知道大鳳山現在是什麽情況。

上一次去大鳳山,還是十年前,林家家主繼任儀式的時候。彼時莊祁也才出道不久,正與莊家因繼承與否的問題糾纏不清,在道上是炙手可熱的巔峰人物,因其天賦凜然,其光芒大盛,隱隱有帶著莊家引據八大家之首的意思。但就在莊祁名噪一時時,莊祁遠走莊家,多年後的今天,莊祁依舊優秀,但已經遠離神壇了,年紀輕的小輩,有些已經不知道莊祁了。

而這兩年站在巔峰之上的人物,是林家家主林稚秀。

說起林家,頗有一番淵源。

林家落戶大鳳山,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多少年來,鬥轉星移,林家在大鳳山世世代代的繁衍著,成了一個茂盛的、盤根錯節的大家庭。作為風水大家,林家有林家的規矩,培養出一位又一位風水大師,在林家最鼎盛的時候,連著出了好幾位大拿都赫赫有名,甚至進京封官加爵。

除了風水,曾經林家最擅長的,還有馭紙術。

馭紙術並非什麽特別高深的術法,但林家有一把金剪子,金剪子剪過的紙人皆栩栩如生,加之術法,便如真人一般讓人難辨真偽。林家的這門手藝,可是不外傳的絕活,別家的紙人、道行淺些的紙人、根本躲不開林家人的眼。

吳浩霆在那條巷子裏找到的鎮字紙人是線索之一,莊祁此行也把紙人帶在了身上,打算問問林稚秀。從紙人、醫院裏遇到了林家結界來看,幕後之人似乎與林家有些關系。

火車搖搖晃晃地往前去,向著K市越來越近。

——————*****——————

劉琦下意識地把桃木劍拍在李娜娜身上,除了一聲悶響,什麽也沒發生。

邁克擺擺手,把立在墻邊的拖把拿過來,用力踩掉拖布,留下一支光禿禿的桿子,而後小心翼翼地走近。

“誰!出來!”邁克大喝,用手用力推開後廚的門。

後廚不大,小小的空間一覽無餘,裏頭除了躺著的李娜娜並沒有別人,邁克皺著眉,蹲下身查看李娜娜的情況。

“李娜娜?李娜娜?”邁克試著推醒李娜娜,但李娜娜一點反應都沒有。

“怎麽回事?娜娜姐剛剛不是在我們後面嗎?怎麽眨眼就倒在這裏啦?”即使是這樣的氛圍,劉琦這個話癆也能說個不停,“還有珂珂呢?”

趙棗兒簡單查看了李娜娜的情況,身上沒有傷口,像是睡著了一樣,這狀態倒與方才的劉琦很像。

三言兩語說了先前的事,劉琦不但沒有對另一個自己表示害怕,反而興奮不已:“我cao我們是不是真的撞鬼了!這大鳳山真的是人傑地靈啊!”

趙棗兒無語,劉琦卻站起來,揮舞著幡旗和桃木劍,“有鬼也不怕啊!咱們有好東西!”劉琦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符紙,塞給趙棗兒和邁克各幾張,邁克下意識地想吐槽,但還是忍住了。

有了前車之鑒,趙棗兒把符紙翻到背面去,沒想到居然看到了熟悉的二維碼和廣告:溫語小店,驅鬼除邪。

“你這東西靠譜嗎!”邁克表示質疑。

“不知道,網上買的。”劉琦大方地揮揮手,說不用在意,一切有他呢。

一點都不靠譜!無力地嘆口氣,趙棗兒知道這回是又遇上麻煩了。且不說一切還雲裏霧裏,這回的隊友就比上回差了不止一個級別。

“把娜娜叫醒吧。我們回到樓上去,也別分散開了,只要熬到天亮,等大興和珂珂回來就好了。”趙棗兒道,一邊嘗試推醒李娜娜,但這回不論怎麽喊,李娜娜都沒有醒來。

“怎麽回事?”趙棗兒不安,劉琦卻更為關註其他的,他想要冒險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動。

劉琦舉高手機環視四周,手電筒的光有限,能照到的範圍不大,閃過對面的墻壁時,邁克突然喊停。

“怎麽?”趙棗兒才問出口,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墻上貼著一張人形的紙,大小與常人一般,紙人有五官,彎彎的眉眼,身子上一片雪白,若不是與墻壁的色差,根本發現不了。

邁克松了口氣:“是紙啊。”

紙人?趙棗兒心中警鈴大作,眼看著紙人的五官突然靈活地動了,咧嘴微笑的樣子很是滲人。

“小心!”趙棗兒大喊,但還是晚了一步。

邁克只覺得自己被一張白布蓋住了頭,緊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趙棗兒眼睜睜看著墻上的紙人往前一撲抱住了邁克的腦袋,邁克便像李娜娜一樣倒在地上,趙棗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糯米就往紙人身上丟。

米打在紙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紙人松開邁克,抖了抖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看著趙棗兒,咧開一個燦爛的笑臉。

“糯米!”劉琦驚呼:“姐!你也是有備而來啊!”

但糯米對紙人就像撓癢癢一樣,一點兒用都沒有,趙棗兒看著朝她走來的紙人,索性把整袋糯米當做沙包丟了出去,紙人果然不能承重,被砸到在地,趙棗兒趁機轉身逃跑,還不忘拉上要與紙人搏鬥的劉琦。

“你不怕嗎!”

“我要捉鬼!”劉琦跟著跑,一邊回頭看,紙人並沒有追上來。

“快別作死了!”趙棗兒郁悶不已。

招待所的大門緊閉,門把手冰涼,外頭是天寒地凍,但被幽閉在招待所裏的恐懼更勝一籌,趙棗兒用力地拽動門把手,門明明沒有從裏頭鎖上,卻怎麽都打不開。

紙人搖搖晃晃地從後廚走出來,趙棗兒回頭看了一眼,拔腿要往樓上跑去,而劉琦則提著桃木劍,與她背道而馳,徑直向著紙人沖過去。

“嘿!”

用力一揮劍,紙人被劉琦打得變了形,晃了晃倒了下去。

“看!有用!”劉琦驚喜不已,但緊接著後廚裏竟又出了一個紙人。劉琦躍躍欲試,打算大展身手,他把幡旗丟給趙棗兒,示意趙棗兒與她一起戰鬥。

趙棗兒是遲疑的,但緊接著趙棗兒看到了從樓上成群結隊往下走的紙人,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覆制版的彎彎的眉眼,似笑非笑的表情。

窗外也全是紙人,一張張紙臉貼在玻璃上,費勁地從窗縫往裏鉆,帶著一股狠勁。

“只是紙而已!”劉琦大呼,“棗兒姐,別怕!上!”

我不想上啊——!趙棗兒心裏大呼,已經為大鳳山之行後悔不已。

“看我的厲害!”劉琦一個箭步上前,向著紙人狠狠揮下手中的劍,但這回的紙人卻側身閃開了。

“咦?”劉琦一個猝不及防,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紙人掄倒在地上,而後紙人往他身上一撲,劉琦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戰五渣!劉琦不明不白地倒下了,全場只剩下趙棗兒一個女鬥士。趙棗兒握著幡旗,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學著劉琦的樣子進攻。

紙人眉眼彎彎,好像在嘲笑她做無用功。

把沒用的幡旗丟出去,趙棗兒把所有手邊能拿起來的東西都丟了出去,紙人被砸倒也會晃晃悠悠地爬起來,很快,大廳裏全是紙人,把趙棗兒圍在了墻角。

——當真是四面楚歌。

26.陸酩登場

順手拎過桌邊的水壺,趙棗兒把壺裏的手潑到就要撲上來的紙人身上。

紙遇到水,應當會變軟才是,面前的紙人動作確實變得遲緩,但水珠順著紙面往下流淌,似乎對它沒什麽傷害。

把水壺也扔出去,趙棗兒幾乎要絕望了,不知紙人為何會動,紙人非鬼,她連自盡變成鬼再與之搏鬥都不可行。離她最近的紙人笑瞇瞇地看著她,圓圓的臉好像個大白胖子,但趙棗兒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愛。

手機在混亂中掉了,趙棗兒失去了光源,憑借著模糊的影子判斷紙人的動作。

紙人沒有溫度,無聲無息,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貼近了趙棗兒。再退一步,趙棗兒的後背抵到了墻上。墻面很是平整,觸感卻如同紙一般光滑,一個不好的念頭在趙棗兒腦中一閃而過,果然,墻面如意料中的那樣,動了起來。

趙棗兒不敢擡頭,背上貼著的紙人卻很是大膽,伸手用力一推,把趙棗兒推進了紙人堆裏。

沒有預想中的跌倒,紙人手拉著手,如同一張網,把趙棗兒兜住了。

“在哪裏?”

一個猶如孩童的空靈聲音在趙棗兒耳邊響起,趙棗兒還沒有意識到這是紙人說話了,只覺得紙人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著,紙片做的手幾乎是拍打著從她身上摸索過去,像在找什麽東西。

“在哪裏在哪裏?”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趙棗兒強忍著莫名的恐懼,借著微弱的光看去,所有的紙人都是一樣的表情,眉頭皺著、眼睛擠在一起,嘴巴開開合合念念有詞,而那個聲音也一刻不停,“在哪裏在哪裏?怎麽找不到呀?”

“在哪裏在哪裏?”

“金剪子在哪裏?”

摸到趙棗兒肚子上時,紙人“嘶”一聲收回手,仿佛被燙到了。

趙棗兒摸摸肚子上的口袋,裏頭有莊祁給的平安符,還有打火機。

就在某個紙人再次貼近的時候,趙棗兒把平安符拿出來,懟到紙人身上,平安符上閃現一道青光,紙人和符咒一同燒了起來,涼涼的火,一下子便滅了,紙人和符咒瞬息間變成了一縷青煙。

趙棗兒來不及驚喜符紙的效用,看著空蕩蕩的掌心,徹底絕望了。

損失了一個紙人後,其餘的紙人情緒漸漸失控,變得越來越憤怒,推搡著趙棗兒,一掌接著一掌,趙棗兒猶如竹筒中的豆子搖來晃去。

“我不是故意的!”趙棗兒把手伸進口袋裏,悄悄握住打火機。“我也不知道什麽剪子!”

紙人卻不聽她的辯解,不停地重覆著“在哪裏?在哪裏?”,語速越來越快,語調變得高昂甚至刺耳。

窗外的紙人不知何時消失了,借著微弱的月光,趙棗兒知道這是一屋子密密麻麻的紙人,一旦點火,她極有可能會被燒死。

紙人的拍打越來越用力,化紙為刀,刺啦、刺啦勾破了趙棗兒的外套。

“噌——”趙棗兒點起了打火機。

火光微弱卻溫暖,火苗不過半指長,輕輕搖擺著,弱不禁風似的,但紙人們一瞬間都停住了。

有用!

趙棗兒欣喜,揮舞著打火機,“都退後!”

紙人們沒有動,趙棗兒提高聲音,“離我遠點!”一咬牙,趙棗兒把打火機懟到最近的紙人身上。

火沒能點起來——紙人居然是水火不侵的。

打火機越來越燙手,趙棗兒握不住,下意識一甩,把打火機甩了出去。

火光滅了。

光滅前一秒,趙棗兒看到所有紙人都笑了——得意的、志在必得的笑。

黑暗重新降臨,趙棗兒閉上眼睛,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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