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天氣漸冷，一場秋雨一場寒。

蔣純純脫下睡裙，站在衣櫥前思索片刻，最後拿了一件純白的立領襯衫搭配薄款楓葉紅開衫毛衣，下面穿了一條墨藍色的牛仔九分喇叭褲，往鏡子前一站，顯得青春又俏麗。

換裝完畢，她開了門走出去，客廳裏的兩個人似乎相談甚歡。

見她出來了，杜陶華收起笑意，一本正經道：“小陸難得來一趟，你就知道窩在房間裏不出來，真不懂禮數。”

蔣純純只覺得委屈，心想著還不是你讓我進去換衣服的嗎？

扭過頭瞥了陸是楊一眼，只見那人滿面春風，也不知兩人聊了什麽，一副樂得不行的樣子，看得蔣純純氣不打一處來。

杜陶華也年輕過，這兩人當著她的面眉來眼去，她不好說什麽，只得裝作看不到。

半晌，她悠悠然開口說：“小陸要回去了，你送送他。”

微扭過頭，蔣純純有些訝然，就這麽走了？杜陶華這是在攆人？

好在陸是楊並不介意，臉上笑意不減，起身客氣道：“杜老師，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言畢，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蔣純純。

蔣純純再蠢，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兩人提步走到門口，她回過頭對杜陶華道：“媽，那我先送他下去了。”說完，也不等她給反應，腳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葉姐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煮好的桂圓湯，見客廳裏只剩下杜陶華，奇道：“他們倆呢？”

杜陶華嘆息一聲，搖搖頭說：“小陸回去了，我讓丫頭送送他。”

別的什麽也沒說，葉姐盯著她瞧了一會兒，看不出她是什麽想法，笑著將桂圓湯遞給她，“正好，他們走了……你喝吧。”

桂圓湯裊裊地散著熱意，杜陶華盯著眼前的碗勺發呆，心裏一陣落寞。

樓梯間內，蔣純純和陸是楊並肩走著。

大門一關，她便止不住好奇心，忙不疊地問他：“剛剛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陸是楊挑了挑眉，嘴角銜著笑，卻不說話。

她心裏一直惦記著這事，生怕杜陶華會給他臉色瞧，時下見他不出聲，更是急得不行，“你快說啊？是不是不滿意，說什麽不好聽的話給你受了？”

兩人走出樓道，才發現外頭的天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溫暖的陽光從屋檐上撒了下來，陸是楊微瞇著眼睛，止住步子，停下看她：“你好像很在意？”

蔣純純心想，那是當然的，就憑我媽和你媽的“交情”，你今天敢上門，只能說是膽肥不怕死，換做是她，絕不會就這麽大喇喇地上門。

“你先回答我，剛才我媽說什麽了？”

“杜陶華說……她很滿意我。”

蔣純純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猶疑地問：“你沒開玩笑？”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車上走，陸是楊開了車鎖，繼而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我覺得這事怎麽想怎麽不對勁，我媽真是這麽說的？”蔣純純心裏猶豫不定，仍覺得這事不會這麽簡單。

陸是楊只好寬慰她：“你就別庸人自擾了，杜老師有她自己的想法，再說了……她很滿意我，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蔣純純思索片刻，也是，既然杜陶華能夠認同，自己又何必糾結這個問題呢？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陸是楊才想起正事，和她道：“下個月我要出差一段時間，估計有十天半個月咱們見不到面了。”

“去哪兒？”

“申城。”陸是楊解釋說：“有個項目在那邊動工，年中剛簽的合同，本來不想去，實在是不去不行……”

蔣純純聽了他的話，片刻，遂又問：“你和我說那麽多幹嘛？我又沒問你。”

他好氣又好笑，“是是是，是我自己多嘴和你念叨，讓你煩心了。”

車窗外，偶爾有同小區的人從車前經過。

蔣純純見來人向車內觀察，走遠了又不忘扭頭反覆看。

她心裏徒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時下只道：“沒什麽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駕駛座上人歪過腦袋，望著她，“還有一件事……等我申城回來以後我們再談。”他頓了頓，看到蔣純純眼底的疑惑，覆又笑道：“你放心，是好事……很好很好的事。”

兩人在車裏又說了會兒話，蔣純純見時間不早了，最後還是她開了車門下來，才結束了話題。

彎下腰，和車內的人打過招呼，陸是楊報以溫和一笑，她欣慰地轉過身，往樓道的方向走。

直到那個暗紅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陸是楊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準備發動車子。

座位之間的置物臺上，手機一下接著一下地震動起來，他拿起看了看，是家裏老頭子的電話。

“餵……”

話音未落，那頭的人揚聲蓋住了他的聲音，“老大，是我……有件事你得和我好好解釋！現在在哪兒……好，好……你現在回來，我就在家裏等你。”

陸是楊將話筒微微移開一段距離，孔芬芬的嗓門仍舊沒有半點降下來。

他約莫猜到了是什麽事，只是電話裏說不清，等到孔芬芬一番話說完，陸是楊淡淡地回了一句好，立即收了線。

太陽從雲層裏出來，灑下數萬道金色的光線，落在車頂上，玻璃上，雨珠被映射出刺眼的亮光。

陸是楊就這麽呆坐在位置上，漸漸陷入沈思。

不多時，手機再次震動，他回過神，來不及看及時接起，“媽……”

話筒那頭許初原嚇了一跳，“你中邪了嗎？是我啊……”

陸是楊抹了一把臉，“怎麽是你，有事嗎？”

許初原半開玩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我怎麽覺得咱們有段時間沒見面了？”他笑嘻嘻道，不正經地問：“對了，和小老師進展地怎麽樣了？”

陸是楊正煩這事，見他又問，忍不住罵了句臟話，“閑的你……沒事我掛了。”

“哎……老陸，你怎麽能過河拆橋呢！”

許初原還在喋喋不休地嚷嚷著，陸是楊不耐聽他啰嗦，直接摁斷來電，圖個一時清凈。

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宜山市徹底進入冬日。

早上起床，窗外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開了窗，肅殺的冷風迎面吹來，澆醒一臉的睡意。

蔣純純這兩日覺得困頓得不行，每天早睡晚起，就這樣，還落下一層厚重的黑眼圈。

上完課途徑陳星的教室門口，正好和她撞見，陳星看到她滿臉憔悴的神態，不由道：“純姐，你是怎麽了？為情所困？”

蔣純純哈了口氣，捂著嘴巴啐道：“去你的，我是太累了……一入冬全身的懶勁就上來了。”

陳星笑她：“是不是有男朋友的日子過得太舒爽了？”頓了頓，又問：“對了，怎麽好些天沒見奧迪車來接你了？”

蔣純純擦了擦眼角的淚意，邊走邊說：“別提了，上周在外頭出差，還得半個月吧。”

“這麽久？你也放心他去？”說到這裏，陳星壓低了聲音，“對了，純姐……你聽說了嗎……”

她知道陳星好八卦，學校裏若有老師傳出什麽桃色緋聞，她總是第一時間知道。

往日蔣純純聽她說起這種事，總是無所謂聽或不聽，只是今天這事……

陳星八卦完畢，帶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盯著蔣純純，像是在說：怎麽樣，是不是沒想到？

蔣純純確實沒想到，沈思數秒，又問她：“這事你從哪兒聽說的？”

“那就不能告訴你了，總之這事屬實，你就看著吧。”

蔣純純無奈笑笑，自己也是多嘴一問，其實與她又有何幹呢？

只是沒想到，天底下偏巧就有這樣的事情。

翌日下午，蔣純純早早地結束完工作，心想著連日不停的工作，終於有一天下午有空，可以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她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提著包從走廊盡頭的樓梯口下去。

樓梯下去便是停車場，平日裏只有少數幾個年級段的老師會走這邊過，蔣純純沒在意，路過拐角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婦人。

那人打扮地及其考究，保養得宜的臉孔叫人看不出年歲，蔣純純定了定神，趕忙扶住她，“你沒事吧？”

婦人笑了笑，搖搖頭，“沒事，謝謝你。”

聽到她的回答，蔣純純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隨即對她點點頭，提步準備走。

“等一下。”來人倏然開口叫住了她，淺淺笑道：“小老師，想問一下你……付主任的辦公室怎麽走？”

全校上下只有一個人姓付的，是以蔣純純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人，琢磨著來人定是學生家長，準備找付少田吃面子走關系。

“往哪兒走，右邊第一個辦公室就是了。”她隨手一指了，忽又想起了什麽，提醒她：“不過付主任這個點應該不在辦公室，他事兒多……你要是找他的話，最好先電話聯系一下。”

婦人對她展露出無害的笑容，“小老師，你心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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