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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千錘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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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王的四位良媛之中, 其實只有林氏前世裏就是魏王側妃,而林侍郎的長媳亦是朱氏女,所以如今林侍郎會順勢而起, 在這個時候提出對程家甚至明錦城的彈劾來支持吳王與魏王,莫說荀澈,群臣百官也都是毫不意外的。

只是這道本章之中的措辭十分尖銳, 力指鎮北將軍程廣陵治軍不嚴, 禦下無方, 有負聖恩。對軍中出現通敵之事既有失察之罪,亦有包庇之嫌,甚至提出最初讓女兒程雁翎身為女子也上陣領兵, 縱然曾經立下戰功, 卻又跟兵士之間言行不謹慎, 以致帶來如今軍心不穩雲雲。

與此同時, 羽林營與京策軍是京畿之中最重要的駐軍,明錦城身為羽林營統領, 利用職權之便, 允許端儀縣主這個在京並無軍職之人進入羽林營練兵, 亦是行動失當, 有違值守等。

其實有關這些罪名或者指責,在整個臘月之中已經在廷議之中或明確或隱晦地被提過了不少,但是瀆職、失職、甚至通敵等大罪實在嚴重, 一旦不能徹底扣死程家或者明家, 對方也會反過來參奏一個誣告構陷等等, 所以過去的數日之中,廷議上有關軍權的混戰尚且不算十分明晰。

但林侍郎的這本尖銳參奏,正式彈劾之中更多顯示出了態度的急切,措辭之間似乎是滿了憂心國事與君父的赤膽忠心,到也讓宣帝似乎有所動容。

只可惜荀澈在廷議即將結束之前的回應,還是直接一句挑明了重點:“臣以為,林侍郎如今在愛女即將入侍魏王府的家事忙碌預備之際,心氣煩躁,見事過激,所參之事難免有心緒推動,未見得全然公允。茲事體大,郴州換將,羽林換防,是我大盛面對北戎的門戶,以及守衛君父安危的最要緊的軍伍。妄議輕換,草率決斷,皆為大大不妥。”

頓一頓,年輕的中書長史唇邊又浮起極其淺淡的笑意,朗聲續道:“只是林侍郎為人慈厚,愛女心切,因著家事而心緒不穩,也是常情,還請陛下憐恤亦請陛下慎重,此事到上元之後再議。”

這一番話說出來,林侍郎先前所有的慷慨陳詞登時便打了折扣,宣帝的面色亦有微凝。朝臣們更是交頭接耳,其實林侍郎這樣的正式彈劾裏有一大半還是為了自家女兒在魏王府的前程,人人心裏都明白。

但是荀澈在朝堂上居然說的這樣清楚,直接就在看似和緩的言辭之中帶出林侍郎依附魏王、有結黨之心,卻沒有一個字點出勾連之論,卻也實在是厲害的很。

林侍郎一張老臉微微漲紅,自然是再次駁斥,又說了一堆身為兵部侍郎,所參所奏皆是自己的直屬,全然公允,並無私心雲雲。

可是林氏即將入侍成為魏王良媛到底是不爭的事實,縱然眾人都能理解林侍郎的立場,但是這樣紅口白牙非要說自己並沒有私心,連金龍寶座上的宣帝聽著都有點蹙眉。

於是最終在閣臣們表示一下和稀泥、將換將之事拖到上元之後再議,臘月二十九的這場廷議,才算終於落下帷幕。

但群臣們出殿離宮的路上,彼此之間互相看看,都沒怎麽說話,眾人心裏都清楚,即將到來的天旭十五年,必定風起雲湧。

而那風雲之間的走向,就看傳奇一樣的端儀縣主到底何時歸來、如何歸來了。

在這樣的氣氛之中,天旭十五年的除夕與初一,整個京城的熱鬧裏也帶出了一種莫名的慎重。

無論是宮宴還是家宴,親友走動或世交往來,稍微對朝局多一些了解與關註的人家都在仔細地衡量,郴州之事不知如何收場,一旦程家與明家當真獲罪,原本就沒有什麽外家支持的秦王必然一同落魄。但文安侯世子的態度,以及宣帝的含糊不明,似乎也沒有如何確保著吳王與魏王的優勢。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家到底要站在什麽位置,能不能找準中立的點,或者賭在哪一方,實在是很讓人頭疼。

至於那些立場已經明晰的,比如荀家,可就省事得多了。尤其是荀老太太與二房眾人在感覺李嬤嬤也沒有什麽真正的大用處之後,整體上也消停了不少。年下的家宴按著往年的慣例,不冷不熱地辦了也就罷了。

只是文安侯荀南衡還在豫州,明華月在忙碌家事年禮之間便時不時有些分神,縱然被兒女們笑話了,也沒有如何掩飾對丈夫荀南衡的思念牽掛。

而荀瀅在幫著母親打理家事的時候倒是也很有幾分耐性,大約也是惦記著俞菱心的身孕,不想勞動嫂子,所以每天都乖乖跟著母親,只不過偶爾會在明華月出神的時候也偷偷發呆個一刻兩刻的。

俞菱心聽說了就有些暗暗的擔心,然而荀澈對此只是撇嘴,夫妻二人誰也沒說什麽,但對荀瀅再次叫人去買了齊豫章的字帖,也沒有攔阻。

另一方面,俞家老太太和俞伯晟得知了俞菱心嫁過去大半年就有了身孕,自然是歡喜非常的,在送年禮的時候便將各樣保胎的藥材,適合孕婦以及小孩子的輕軟布料格外增加了好幾倍的分量。

俞菱心看著雖然高興也忍不住失笑,這樣多的東西,怕是生三個都夠了。

荀澈也是笑:“那就生三個,熱熱鬧鬧的也好。”

這話在正月初二,二人一同回到俞家探望娘家長輩的時候得到了俞伯晟和俞老太太的一致認同:“世子說的很是,多生幾個才好。”

俞菱心簡直哭笑不得:“這一個還沒出來,就開始想到後頭去了?”

俞正杉也跟著湊趣:“姐夫眼光長遠,見一知十,看姐姐這一個懷的好,可不就想到後頭了。”

荀澈笑道:“十個還是太多了,生三個就好了,太多也怕慧君累著。”

雖然夫妻間什麽話都說,但是此刻畢竟當著祖母父親,弟弟妹妹娘家一家子,俞菱心還是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想啐他都有點收斂,只能又氣又笑地瞪了荀澈一眼作罷。

瞧著他們夫妻如此,俞老太太和俞伯晟也都歡喜非常,原先在剛剛聽說俞菱心懷孕的時候,俞老太太還悄悄地問過俞菱心,是不是要給姑爺安排人伺候。俞菱心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就搖了頭,如今看來果然不用,小兩口還是蜜裏調油一樣。

當下又是一番說笑吃茶,荀澈就和俞菱心一起回了一趟俞菱心出閣前的院子蓮意居,略坐了坐,又叫俞正杉過來說話,問了問功課。

提到讀書之事,俞正杉還是有幾分緊張的,深知這位姐夫雖然待他如同親弟,但嚴格起來比夫子還很,不自覺地就緊了緊背脊,正襟危坐,一一答了。

俞菱心卻還掛著另一件事,等荀澈問完了,便接了話:“我還有一件事問你,就是那晏家姑娘——”

俞正杉的臉一下就紅了,本來就挺得筆直的後背越發僵硬:“這個……那個……”

荀澈一笑:“喜歡人家就直說,有什麽可吞吞吐吐的。”

俞正杉還是低著頭,不好意思看堂姐和姐夫:“是。我……我那個,咳咳,是有一點。”

俞菱心不由嘆了口氣,這都不知道算是什麽緣分。當初晏家跟荀澤退親,就是因為看著長房跟二房之間怕是隨時要分崩,那時候荀老太太雖然鬧,荀澤自己好像是不情願的。如今晏小嬋要是嫁給俞正杉,好容易消停的二房那邊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麽事情來。

“我知道小嬋曾經跟姐夫的兄長定過親。”俞正杉忽然擡了頭,年少而清秀的臉上全是堅定,“可是也只是定過而已。我……我喜歡她!”

荀澈神色倒是很輕松:“那就跟長輩說說,回頭我也去幫你問問。只是你惦記著人家,那三月的春闈可要好好考。中在二甲上,提親也有些面子。要是落榜……”

“不會的!”俞正杉幾乎要跳起來給荀澈作揖,“姐夫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

看著他這個樣子,俞菱心也不由笑了,年輕人的心真是熱烈,既然這樣喜歡,那旁的小小顧慮也實在算不得什麽了。

當下又叮囑了一番好好讀書備考等事,看看時辰差不多,荀澈便帶著俞菱心拜別俞老太太和俞伯晟,登上馬車前往晉國公府,算是去接今日同樣回娘家的母親明華月,同時也是探望數日不見的明錦柔與明錦城。

其實荀澈因著公務出入之間,還是見到了明家兄妹幾次的,但是俞菱心從臘月開始就沒再見到同樣因著太醫叮囑而在王府休息的明錦柔,明錦城更是從十一月就沒見過。

所以到了正廳之中相對見禮,一個照面過來,俞菱心竟然是怔了怔——明錦城果然變化了很多。

之前她每次問起荀澈,荀澈都說明錦城還好,只不過稍微瘦了一點。如今見著,感覺卻十分覆雜。

的確是瘦了一點點,但也不是先前她以為的那樣憔悴落寞,反而有種莫名的熟悉。不再是今生乍然與荀澈重逢之時所見到的明錦城,那個厚道而明朗的貴公子,或多或少有種按部就班的安逸。

現在的明錦城看著更像她前世記憶裏的青年晉國公,只不過沒有那一道猙獰的刀傷在臉上,目光卻已經與那時一樣,英武而沈毅。

那感覺就像是一柄原本是掛在墻上鑲金嵌玉的華麗寶劍,被重新送進熔爐千錘百煉地敲打鍛造之後,金玉裝飾消失不見,殺氣與鋒芒卻顯露出來。

相比而言,明錦柔倒是跟先前並沒有什麽分別,眉目飛揚,氣色紅潤,甚至臉頰還稍微豐滿了一點點,顯然在秦.王府裏閉門休息的這一個月並沒有讓她如何憋悶,反而過得十分潤澤。

眾人隨口說了幾句家常言語,自然就將話題重新轉回到林侍郎的參奏之事上。

明錦城淡淡搖頭:“鎮北將軍府的事情我們不宜多言,雁翎回來之後,清者自清。至於羽林營這邊,慎之你也不要跟皇上說什麽。燕郞將已經上了密折,小謝將軍和小寒統領也各自有單獨的本章,林侍郎屍位素餐已久,或許今年也是該換換位置了。”

荀澈點了點頭,也說了兩件宮裏的事情。明華月以及明雲冀等人都是在旁聽著,頷首之間亦更多留神明錦城的神色。

畢竟程雁翎的事鬧到如今這個地步,外間流言紛紛已經非常難聽,林侍郎這一本的目的雖然是向著打擊程家與明家兩個家族,可開刀的對象是程雁翎,個中言辭實在尖銳。

旁人就罷了,明錦城心裏還不定是如何難受憋屈。

“錦城,年下你也稍微歇歇。”連父親明雲冀目光中都稍微有些不忍,幹咳一聲,溫言寬撫。

明華月也點頭應和,荀瀅和俞菱心當然也稍微勸了勸,只不過程雁翎遲遲未歸,外間的說法真的是堵也堵不住,甚至有關那事應當如何了局,眾人心裏都沒有底,所以這開解的言語,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讓明錦城保重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明錦柔忽然輕咳了一聲:“咳咳,這個,大過年的,不要太憂傷沈重了。來,我給大家說個好消息,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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