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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濃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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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句話說完, 居然就沒了下文。

俞菱心等了等,又再追問道:“所以呢?”

荀澈攬了她的肩,和聲道:“所以, 我自然會好好討好岳父的, 這方面你不用擔心。只要, 咳咳,只要你自己不對那位‘名揚天下的清流學士’動心就好。”

俞菱心聽他話音裏竟然有些輕微的異樣,不由十分詫異:“你居然會擔心——”

荀澈訕訕地轉開了目光:“齊珂其人, 不能不算是良配。岳父也算是有眼光的。認真說起來, 上輩子你若是跟了他, 比跟著我好得多了。論名聲, 甚至論仕途, 論什麽都……”

俞菱心沈了沈沒說話, 只是直直地望著荀澈。

荀澈轉回目光,見俞菱心臉上神色很是認真,便有些自覺失言, 斟酌著描補道:“我並沒有旁的意思, 今天早上我剛到京城, 就聽說了岳父這件安排, 所以匆匆過來。我——我知道你也不過是不得不順著岳父的意思出來相看, 便是我不來, 你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慎之, ”俞菱心舒了一口氣, 主動伸手去撫了撫他的臉, “你記得那時候我在青虹軒裏與錦柔說的話麽?”

荀澈的神情不由輕輕一頓:“你是說——”

“在我眼裏,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好了。”俞菱心望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又十分清晰地說道,“不管前世今生,不管別人如何說你,又或者旁人有什麽美譽,在我看來,”她稍停了停,唇邊的微笑漸漸綻開,又重覆了一次,“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我只喜歡你一個。”

“慧君。”足智多謀的荀世子此刻竟不知還能再說什麽,從前什麽樣的刀山火海、風雨雷霆甚至生死慘變他都經過來了,然而眼前少女的微笑與目光又溫柔又堅定,卻讓他有片刻的失語。

再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也再沒有什麽能表達他此刻的感動與歡喜,最終荀澈只是輕輕伸手將俞菱心重新攬入懷裏。

而當她伸手回抱他的時候,荀澈越發覺得他也什麽都不必說了,天下最信任他,最懂得他的人,便只有她了。

時近午正,在外頭散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的年輕人們紛紛回到了吃茶的偏殿,俞老太太與明華月已經談笑許久。間中的親近與輕松,讓俞伯晟都察覺到了明華月清晰的示好之意,雖依舊有幾分不解,但聽著明華月言語之間流露出對俞菱心真切的喜愛,也還是讓俞伯晟的心情有些覆雜。

等到孩子們都一一回來,俞伯晟再看看眾人進門的次序,兩三說話之間的態度,臉色就更微妙了。

但蘇氏的眼睛卻稍微亮了亮,聽著剛才明華月與老太太說話的姿態,文安侯夫人分明是十分喜歡大姑娘的。再看孩子們回來之事的說話,分明俞菱心是與明錦柔在一處,而俞蕓心和俞正杉則是與荀瀅、荀淙、齊珂一起去賞梅的。

那大姑娘若是與這位齊公子沒有緣分,二姑娘是不是可以考慮?

總之這一場十分不自然的景福寺偶遇結束之時,幾乎每個人在各自回家的路上都有不同的心思與盤算,或失望的,或滿足的,或心思活動的,不一而足。有些事情看起來似乎更明朗了,有些卻也更不確定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臘月初三,就在文安侯回京後的第三天,一條自承恩公府朱家發出的消息,直接吸引了京城之中,上至天家皇室,中至公卿百官,下至市井小民,所有人的目光與註意,為天旭年間這段風雲起伏再添了一筆濃墨重彩——

朱家二公子朱亦峰,自稱在雲江邊上救起一名妙齡少女,那少女在頭腦之處有過重傷,所以養傷之間無法記起舊事、亦不知自己身份。

但朱家人聽出這少女有京城口音,遂以禮相待,救治之後帶回京城,如今有人認出形貌像是荀家二房長女荀灩,請荀家人上門相認。

此事一出,先前在京中傳揚得熱熱鬧鬧、有關“文安侯世子謀害堂妹”一事自然就立刻被拿出來比對一番,粗略算一下時間,還真的能夠完全對上。

一時之間,荀澈之名也算是另一番的“名滿京華”,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到底真相如何。

原本荀灩說自己頭腦受傷、無法記事甚至不知自己身份,已經是離奇至極,但類似的情形在醫典古籍之中也有幾例記載,倒不好妄言真假。只是她既說自己不能記事,又焉知是不是真正的荀灩,且也無法說出什麽翻車墜江的真相了。

所以在流言蜚語之中,人們往往議論的重點並不是朱二公子將荀灩救起到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荀灩到底清白如何、名聲如何,而是更多關註於荀灩到底如何墜江受傷,是否為荀澈所害等等。

至於朱家在此事之中的姿態,也是微妙非常。

因為消息傳出的方式,是承恩公夫人請了數位京中的貴婦過去吃茶,請人來辨認如今傷勢痊愈卻還“不能記事”的荀灩。

言談之中自然帶出了自家兒子是如何一片善心的相救江中少女、如何以禮相待,甚至還主動提到,若是實在找不到這位少女的家人,又或者家人對這位少女的清白有所懷疑,朱二公子願意好人做到底,明媒正娶。

如此的高風亮節,簡直是話本傳奇之中才能見到的無雙君子。雖說二少爺是庶出公子,但也是承恩公府的正經公子,還有功名在身,就這樣娶一位江中所救的少女?

這離奇程度已經堪比戲臺上唱的,繡樓拋彩球招女婿,陣前擒敵將作駙馬。

當然,等到有人認出那所謂不知身份的少女是文安侯府的二房嫡長女,這件事情就又覆雜得很了。

朱家真的是沒有能認出荀灩嗎?

即便荀灩確實小時候在柳州姜家住的比較多,在京中走動也遠不如長房的二姑娘荀瀅那樣頻繁,但荀家姑娘的美貌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若是朱家真的不知就罷了,若是知道……

總之,臘月初三到初五的這三天裏,整個京城上下除了熱鬧無比、說法眾多的閑話議論之外,所有人也在等待著荀家正式的回應。

甚至有些性子急的、關系親近些的,在臘月初四那天還想上門去問一問,然而得到的回覆卻是府中上下暫時皆不見外客。

這也是很有道理的,不管具體過程如何,只從外人都能看到的事實來看,就是荀家的大姑娘流落在旁人府中整整一個月,這裏頭說不得還有長房世子的責任,那麽荀家內部的爭吵與爭執到底會有多麽激烈,任誰都能想象得出。

俞家人對此事自然也是關切非常,不過仗著俞伯晟已經回去京北皇陵處繼續督理工程,就算因此而生出什麽對荀家以及荀澈新的芥蒂,也沒有機會在老太太和俞菱心跟前念叨。

而俞老太太則是問了俞菱心幾句,是否聽說了什麽內情。即便拋開荀家與俞家很有可能結親這一點,光憑此事之中的峰回路轉,已經足以讓人好奇非常了。

俞菱心只好含糊推脫過去,只將自己在賞梅宴那日所見又說了說。不過嚴格來說,她也可以算是“不知”。因為荀澈在景福寺裏與她提到的,每一個說法前面,都加了兩個字,“如果”。

如果荀灩自此徹底消失,不管是隱姓埋名,還是遠走高飛,他都可以丟開不再追索她的行蹤與性命,算是同為荀家人的最後一點留情。

但如果荀灩要使用手段重回文安侯府,再將她的自作聰明與荀家的名聲安危、甚至荀瀅的閨譽前程連在一起,那麽荀澈過去一整個月在柳州冀州,以及京畿周邊所有的追查與布置,很快就會翻到臺前。

到時候,只怕後悔的不只是荀灩一人了。

臘月初六,晴。

京城今冬的風霜似乎特別多,因而這一日放晴的時候,人們似乎都有些不習慣。

而在喧囂的混亂之中閉門三天整的文安侯府終於大開中門,帶有文安侯本人字號的規制馬車,以帶著荀府字樣的馬車一共連續出來了四輛,緩緩向承恩公府朱家過去。

粼粼的車馬聲仿佛比平時更要沈重幾分,想來是在這件無論怎麽看都算不得光彩的事件上,荀家終於有了決斷。

其實想想也都能理解的,無論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到底責任在荀灩或是荀澈,一筆寫不出兩個荀字,對於這個家族而言都是一件醜聞。

內部不拘如何撕扯折騰,對外而言,荀家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大姑娘荀灩接回來,不管要不要真的與朱家聯姻遮羞,都欠了朱家一個很大的人情。

然而讓人們有些意外的是,當荀家的車隊到達承恩公府之後,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又從英國公府、忠勇將軍府、聶尚書府,以及太醫院,各來了一架馬車。

文安侯府管事在面對朱家迎客之人滿面愕然之時直接大方表示:“這是我們侯爺請來為今日之事的見證,還請通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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