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讓她詳細說說, 護士道：“他是個碰瓷慣犯了, 每天正經事不幹, 就在馬路上晃悠，別的醫院我不知道, 反正我們醫院他來了好幾回了。”

醫院裏都很忙，護士說完這些就走了，林晏對那個男人的為人又有了新的認識。

重新回到病房, 那個男人已經醒了, 林晏註意他的臉上有手指印, 便用問詢的眼神看向顧易。

顧易聳聳肩, 一臉無辜道：“怎麽叫都叫不醒，我只能這樣。”

林晏：“……”

男人對這樣叫醒他的方式明顯很憤怒, 費勁的半坐起身, 看著她們生氣道：“你們是誰！怎麽隨隨便便進別人的病房, 還打我，你們這已經屬於人生傷害, 我可以報警的我跟你們說。”

男人睡著了一副老實人模樣，可醒了後眼神中的戾氣和色厲內荏完全破壞了這種老實, 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茬。

顧易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嘲笑道：“喲, 知道不少麽，還知道人生傷害，那你知不知道，你對你老婆和兒子的行為, 屬於蓄意謀殺。”

男人臉上的神情頓時凝固了，眼神中有些慌亂，但不過片刻就鎮定下來，兇神惡煞的道：“你們是什麽人，來這兒胡說八道什麽，什麽蓄意謀殺，她們是死於意外，這件事當時很多人都知道，你們要是不信，還可以問當天出警的警察和消防隊。”

看男人有理有據的樣子，這套說辭明顯是準備好的，顧易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這話跟別人說有用，跟我說沒用，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嗎？告訴你，我們單位叫特殊事件管理處理局，明白什麽意思嗎？就是我們不管人，只管鬼，現在被你害死的周雪娟和程陽變成了厲鬼殺了龐小慧，所以這案子移交到了我們手裏，我們現在來就是問你周雪娟和程陽到底怎麽死的。”

顧易這番話含的信息量太大，男人聽了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瞳孔頓時一縮，嘴角也抿了起來，林晏註意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也緊緊抓住了被子，明顯一副害怕的表現，只是和他那個嘴硬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姐姐一樣，到底沒說實話，只是道：“什麽特什麽局，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厲鬼，你們別胡說八道了，現在都21世紀了，國家一直在破除迷信，你們兩個也不知從哪裏鉆出來的騙子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信？別做夢了，你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男人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客氣，林晏以為顧易會生氣，誰想到顧易笑了一聲，無所謂道：“是麽，既然是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反正我來過了，等你死了到時候局裏問起來，我也有話說。”

顧易說完當真幹脆利落的起身就走，林晏已經完全習慣了他的不按套路出牌，因此什麽也沒說，默契的就跟上，到病房外後問道：“你不生氣？”

顧易道：“跟一個要死的人有什麽可生氣的，他死了後雖然事情麻煩了點，但也不是解決不了，所以他要自己找死就死吧。”

顧易說完，還跟林晏說了他的工作心得，“做咱們這行的，最重要心態一定要調整好，畢竟咱們遇到的人渣太多了，要是學不會調整心態，遲早有一天會變成變態，以前西北的一個分局就出過一個，他負責的一個案子放任厲鬼殺了所有仇人，結果殺紅了眼，等到那個厲鬼被處理掉時，已經殺了十三個不相幹的無辜路人。”

林晏聽的心裏一驚，“那後來呢？那個人怎麽樣了？”

顧易道：“還能怎麽樣，牢底坐穿唄，地府那邊也掛了個號，具體的處理結果我不知道，但根據咱們分局相關條例，他死後只怕也不好過，說不定下輩子還得贖罪。”

顧易說到這裏長嘆一聲，“所以咱們這行怎麽人手一直短缺呢，工資雖然不低吧，但壓力大，肩頭上的責任還重，一個不小心就是一條人命，就像昨天死的那個龐小慧，按照正常情況是不應該死的，等這個案子處理完，還不知道局裏要怎麽處分我。”

看樣子哪行都不好幹，林晏先前的期待和新奇頓時去了不少，但也沒打退堂鼓，畢竟她想要的工作一直是這樣，雖然不是刑警，但也是替人申冤以及救人，當個無名英雄也挺好。

問完那個男人，工作就暫且告一段落了，林晏問他接下來幹什麽，顧易道：“先各回各家吧，然後晚上在醫院集合，爭取一口氣將案子解決掉。”

林晏想到昨晚周雪娟一直躲著她的情形，覺得這事兒有點玄，不過她也犯不著潑冷水，便道：“好，不過這樣一來，那個男人還能得到他應有的懲罰嗎？”

顧易又笑了，伸了個懶腰道：“我只是說晚上在醫院集合而已，又沒說一定要救他，反正我的原則是，他不認罪就不管他，不過他要認罪了，倒是可以救一救。”

“那會不會來不及？”林晏問，萬一他上一秒認罪下一秒就被厲鬼打死了怎麽辦？

顧易神秘的笑了笑，說不會，但具體怎麽不會，無論林晏怎麽問他都不肯說了。

將顧易送回家，時間還早，林晏既不想回所裏，也不想回家，就在她把車停在一個商場的停車場思索去哪裏打發時間時，眼睛隨意往外一瞟忽然看到一個熟人，正是她之前救過的祝萌。

林晏立即下車，還沒來得及開口喊她，祝萌也看到了林晏，頓時露出一個笑容，快走幾步到林晏面前：“林姐姐，這麽巧在這裏遇到你，你是逛街還是辦案？”

林晏離上次見她其實也沒多久時間，但祝萌明顯精神狀態變化很大，上次見她時她臉上是一副敏感緊繃仿佛一點動靜就會崩潰的神情，可此時的祝萌卻滿臉帶笑，眼睛裏也有了亮光，一頭長發也剪成了齊耳的短發，與她旁邊的同齡人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林晏真心為她高興，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道：“不是辦案，就是隨便逛逛，這是你朋友？”

林晏將眼神移到祝萌身邊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也長相很清秀，看起來有點靦腆，註意到林晏的目光淺淺的笑了笑，似乎是想要打招呼，可又不知喊什麽，半天才輕聲道：“姐姐好。”

林晏回了聲你好，就聽祝萌道：“是呀，這是我轉學後新認識的朋友，今天下午英語課老師有事，改成了自習，我們就逃課出來逛街。”

祝萌說著還沖林晏擠了擠眼睛，說：“我這是第一次逃課，林姐姐你可千萬別跟我爸告狀啊。”

林晏連她爸手機號都沒有，自然不可能告狀，但也看得出祝萌在跟她開玩笑，便假裝嚴肅的道：“這次就算了，但有下一次，我一定告訴你爸爸。”

祝萌也看出林晏在配合著她開玩笑，頓時高興的笑起來，臉上一點陰霾都沒有，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曾經自殺過眼睛裏沒有一點希望只有絕望和死灰的孩子。

林晏有些感慨，有心想問問她媽媽怎麽樣了，但想也知道她應該不想提起她媽媽，便沒有開口，只是又聊了幾句便打算分開，誰知祝萌卻看了她新朋友一眼，對林晏發出邀請，“林晏姐姐我請你吃個晚飯吧，你上次救了我，我還沒有正式向你道謝過。”

林晏哪能讓一個孩子請她吃飯，搖搖頭道：“我請你們吃吧，剛好我這會兒也沒什麽事，你們想吃什麽？”

祝萌跟她朋友商量了幾句，問林晏，“火鍋行嗎？我以前都不吃火鍋，她說火鍋對胃不好，現在我才知道原來火鍋這麽好吃。”

連火鍋都不讓她吃，林晏真覺得祝萌媽媽是走火入魔了，看著祝萌的眼神就越發憐愛，笑道：“行啊，我也愛吃火鍋，一個禮拜不吃一次就饞的不行。”

於是三個人進到商場裏找了家火鍋店，在問過兩人的口味後，林晏點了一個鴛鴦鍋。

吃飯的過程很愉快，林晏也是這一次才知道，原來祝萌這麽健談，無論什麽都能滔滔不絕說上一大堆，甚至還跟林晏討論起了一些刑偵電視劇裏的案子。

她們說到這個的時候，辣鍋裏煮好的東西剛好吃完了，祝萌便一邊拿公筷下著肉，一邊隨口道：“林晏姐，你說我以後也當警察好嗎？”

“你要當警察？”林晏楞了一下，“為什麽突然這麽想？”

祝萌擰著眉頭仔細想了一會兒，說：“你不覺得當警察很有意義嗎？比如上次，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自然也不會發現原來生活這麽美好，人生也可以這麽精彩，我總覺得如果我不用餘生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就浪費了你為了救我做出的努力。”

林晏實在沒想到祝萌會說出這樣一段話，有些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看著祝萌認真道：“我是警察，救你是我的職責和本能，只要你能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林晏原以為她這樣說會打消祝萌想要當警察的念頭，沒想到她突然笑起來，笑的前所未有的燦爛，“你瞧，這不就是最大的意義了嗎？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救下一個人，聽她跟我說，她想做警察，讓她的人生更有意義，這種感覺一定很棒很有成就感吧，林晏姐你當警察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

林晏仔細思索著，緩緩點了頭，又搖頭，她救人的確讓她很有成就感，但並不是為了讓每一個她救下的人感謝她，說出讓人生更有意義要當警察的話，她只是想讓她們活著，盡己所能的讓她們活著，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明天開始上班啦，所以只有晚上一更，我盡量碼肥點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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