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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一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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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秦素終是出聲問道,面上帶著明顯的不解與疑惑,“為什麽你一定要帶我走?為何你一定要執著於我這個沒落家族的外室女?我到底和你何仇何怨?還是說我的家族與你有仇?如果是這樣,那麽你擄走我就大錯特錯了,我建議你可以考慮去擄秦家的郎君,比如我二兄,或者我五弟,那樣還能給秦家帶來一點損失,也會讓你更有大仇得報的快樂……”

秦素開始胡言亂語,而一面說著這些話,她則在仔細地、悄悄地觀察著疤面男子的反應。

疤面男子面無表情,看向秦素的眼神一派平靜。

他此刻的態度,便是最好的回答。

秦素只覺得滿心憤懣,不知不覺間便收住了話頭。

她怕她再往下說會罵出來。

真真是其心可誅。

“那位皇子”,待他日異地而處,我定要叫你也嘗嘗這般滋味!

秦素攥緊了袖中匕首,眉眼冰冷。

“你說阿燕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疤面男子突然問道。

與秦素此前的問題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她擡頭看去,卻見疤面子側對著她,直直地看向榻上阿燕的屍身,眸中流露出了一絲悲戚。

秦素驀地“呵呵”一笑,不陰不陽地道:“你問我,我又怎麽會知道?我醒過來就是這樣了,一屋子的血,惡心死了。”她嫌棄地拿下巴點了點一旁倒地的使女,撇嘴道:“再說了,我問你的話你理都不理,你的問話我又做什麽要回答?你是我什麽人?我欠你銀還是殺過你全家害死過你妻兒?我管你妹妹死在誰手上?要我說,她死了才好!”

她咬牙切齒地說著,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回答,也是最符合她此刻心情的回答。

疤面男子忽然笑了。

雖然布巾蒙住了他大半張臉,可秦素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眼睛裏流動著的那種帶些嘲諷、又帶些陰沈的笑意。

“這麽說來,就是你什麽都不知道嘍?”他慢慢地問道,居然坐在了榻上,拉過一旁的被子,將阿燕的臉蓋上了,動作很是溫柔。

秦素“嗯”了一聲,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如果你不想殺我的話,我想先擦把臉,我的臉上都是血,太難受了。”停了停,她又自嘲地一笑,“如果你要殺我的話,也可以等我先擦凈了臉再殺。”

說完她便站了起來,居然真的跑去了一旁裝水的大甕前,掬水洗著臉上的血跡,又尋了塊幹凈的布巾拭面。

既然這人不著急,那她也不著急。

反正急也沒用。

秦素仔仔細細地擦著臉和手,連發梢上的血滴也沒放過。

指縫裏漏下一縷縷的血水,秦素並沒裝模作樣地表現出害怕的樣子,而是繼續保持平靜,且全程皆背對著疤面男子,頭都不回。

片刻後,秦素再度確認了一件事。

這疤面男子應該不是在等人。

他是要憑一己之力,將秦素帶走。

亦即是說,即便死了親妹妹,身邊再無別的助力,他也有這個能力且必須將秦素擄走。

秦素此時終於接續起了方才斷掉的思緒。

阿燕早就說過,他們兄妹與那夥盜賊本就不是一起的,那便表明,這兄妹二人就是在嚴格執行著一個指令,那指令要求一定要將秦素擄走。因此,哪怕親妹妹送了命,哪怕極度懷疑秦素便是殺死妹妹的真兇,疤面男子也忠實地執行著這個命令。

秦素懷疑,這個命令裏很可能還包括一條,便是不能將她殺掉。

只能活著擄走,送到……隱堂。

慢慢地擦著各處的血漬,秦素心底裏對這一局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斷。

這一局的陣眼,應該便在這對兄妹身上,而秦素則是這對兄妹的最終目標。至於滿船的財物、鐘家父子以及那夥盜賊,則是虛張聲勢,專門用來迷惑眾人的。

明為劫財、實為擄人,這一局真正的目的,便在於此。

那麽,“霜河之罪”又是從何而來?

幾乎是第一時間,秦素便又想到了“那位皇子”。

先擄秦素,再滅秦家,這個路數與前世幾乎如出一輒,連順序都沒錯上半分。前世的中元十五年,在被送去漢安鄉侯府作妾的路上,秦素被人擄走了,醒來時便成了隱堂的暗樁,而青州秦氏則因被何家牽連,又挖出了藏在壺關窯的兵器,於是闔族覆滅。

這一世的事情有了些許不同,便是蕭家與何家現在還沒倒。

不過也快了。

秦素很不明白,“那位皇子”為何如此痛恨自己?為何前世今生都要把她擄走交給隱堂?

如果“那位皇子”真與隱堂暗中勾結,那他手中的力量就相當強了,可為何前世的他卻生生熬到了中元二十三年,才把太子推翻?

還有桓氏,“那位皇子”為何不借助隱堂的力量,早早將之除掉,而是仍舊等到了中元二十三年以後才動手?

“那位皇子”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就喜歡鈍刀子殺人?

簡直莫名其妙!

秦素也說不出是恨是氣還是疑,只一徑苦思冥想,幾乎忘卻了自己身臨險境。而疤面男子也是好整以暇,一點沒有催促秦素加快動作的意思。

很快地,秦素便將血跡都拭凈了,甚至還對著銅鏡將頭發整理了一番,便在她想要繼續打理衣裳的時候,疤面男子忽然說話了。

“好了,走吧。”他語聲平平地說道。

幾乎是從他說出第一個字開始,他的人便已經來到了秦素的背後,而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秦素的兩腳已經離了地,

被他倒提著攔腰挾在了腋下。

他的手勁大得嚇人,力道卻是恰到好處,剛好能鉗制住秦素,讓她只能老老實實地被他挾著。

秦素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早知會被人這樣倒提著走,倒不如剛才一碗迷藥灌下去得了。

將秦素挾在腋下之後,疤面男子提步便往外走,竟是根本沒去管阿燕的屍身,一個踏步已然來到了門邊,伸手拉開了門。

門開處,秦素只覺四周一亮,疤面男子也瞇眼往旁看了一眼。

鐘景仁所在的那條船,此時正燃著火苗,火勢雖然不大,畢畢剝剝的燒灼之聲卻仍是隔水傳來,水面上也倒映著幾簇鮮艷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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