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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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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嚴寒,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清晨的院落中,偶爾傳來幾聲各自慵懶的叫聲,夾雜著幾聲鴿哨。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出門,轉身將門關好,加上了一把大鎖。他低頭看看地面,地面上已經化為了一層淡淡的白色,原來是清晨下了一場霜。

老人邁步走下了臺階,一步一步,十分小心。他打開了隨身的收音機,裏面傳來了夾雜著雜音的京劇《二進宮》:“嚇得臣低頭不敢望,戰戰兢兢啟奏皇娘……”老頭搖頭晃腦地跟著哼起了曲調,背著手走出胡同口。

在胡同口,有一個餛飩攤。一輛三輪車旁邊支起了一個大火爐,爐中火燒得正旺。上面架著一口大鐵鍋,鍋中的水滾得正沸,冒著白煙。白色的餛飩在滾水中上下翻滾。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拿著笊籬,翻動著鍋裏的餛飩。冒出來的熱氣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喲,王叔,這麽早呀,怎麽,您還是老三樣兒?”

“嗯嗯。”老人點點頭,坐在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收音機也放在了上面。

“得嘞,您坐著,一會兒就得。”攤主說著,先拿出了一個塑料盤,裏面鋪好了紙張,從另一邊抓了兩根油條,一個茶葉蛋放在裏面,端給了老人。

老人嘴裏依舊跟著收音機的《二進宮》哼著,手裏剝著茶葉蛋的殼。等他剝完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也端了上來。天氣有些冷,尤其大早晨就坐在了外面。但是一碗熱乎乎的餛飩下肚,頓覺周身舒暢。

就在這時,一男一女也走了過來,坐在了老人對面的一張桌上。老人擡頭望了一眼,見男的長相一般,說不上帥氣也說不上難看,臉上有淤傷;不過那個女的卻十分漂亮,兩個人正往這邊看。老人低下了頭,繼續吃著早點。

“您二位想吃什麽?”

“都有什麽呀?”

“咱這兒的餛飩最好了,來的都是老主顧了。”

“那就來兩碗餛飩吧!”

“好嘞,您二位稍等。”

男的要拿錢包,女的似乎不樂意了:“算了,這次我請吧。”

“哎,還是我來吧。你忘了上次相親了?那次就是你掏的錢,兩碗餛飩值幾個錢。還是我來吧!”男的爽快地拿出了錢包,付錢給攤主。

女的在桌下踢了男人的腳一下,沖老人這邊使了個眼色。那男的眼神似乎有幾分的迷離,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一碗餛飩只有十二個,兩個人很快就吃完了。老人那邊似乎意猶未盡,叫了一聲:“小李,來,再給我加碗湯!”

“好嘞!”攤主用瓢舀了一碗熱湯,倒在了老人的碗裏。老人沿著碗邊轉著圈兒地喝著。

女人警惕起來了,小聲對男人說道:“畢煒,他會是兇手嗎?”

畢煒搖搖頭。這一次,他雖然不再擁有警察的身份,但是昨天從醫院回來後,邢甫邦特意跟他談了一個多小時。大意就是要請他來偵破此案,由安琪兒協同。對於他所需要的一切支援,市局刑警隊都會無條件的答應。並且鄭重許諾他,如果畢煒能夠偵破此案,那麽他會跟省委的政法委張書記求情,請求讓畢煒回到警隊。

畢煒知道,為了讓自己重新歸隊,老安、邢甫邦,甚至老文,他們都在想辦法。不要說這些人這麽照顧自己了,即便沒有這樣的事情,即便畢煒只是一個平頭小老百姓,他依然會不顧一切地去找出真相,還受害的孩子們一個公道!

就因為這樣,在掌握了一定線索的情況下,在今天清晨,他和安琪兒才會來找老王。

老王,全名王二中,今年67歲。原本是田昕源父親田振基廠子的門衛,在傳達室工作。後來田振基開源節流,裁撤了一批廠裏的員工,其中就有這個王二中。田振基那時候剛接手這家廠子,王二中就在這裏工作了,一眨眼都十幾年了。得知自己被裁員,他曾經去找田振基理論,而且這種事情還不止一次。據田振基自己交代,他們曾經大打出手,當然了,老態龍鐘的王二中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也正因為如此,兩人結怨。田振基也因此將其列為了懷疑對象。

王二中吃完了,一抹嘴擡屁股就走:“小李,今兒出來的急。”

“沒事,明天再給也一樣。”攤主小李忙著照應其他客人,隨口應道。

王二中拿起了收音機,附在耳朵上,接著哼著《二進宮》,搖晃著身子走開了。他剛走到胡同裏,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問到:“請問你是王二中嗎?”

王二中回頭,看到了剛才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一男一女,詫異道:“對啊,你們是?”

“市公安局的,有話要問你。”安琪兒拿出了警官證。

“警察……警察同志,我可……可沒幹犯法的事啊!”王二中一下子慌了神。

畢煒上前說道:“老先生,我們只是照例問問話,你別緊張。”安琪兒看到畢煒這麽的和顏悅色,大感意外,這跟他平時的表現截然不同。他以前不管嫌疑人是老是弱,永遠是一副厲聲喝問的姿態,今天這是怎麽了?

“在這兒說話不方便,去你家可以嗎?”畢煒的語氣輕緩,讓王二中緊張的情緒有所緩和。他應道:“可以,可以。您二位跟我來。”

走到了胡同的深處,在一扇綠漆大門前,王二中拿出了鑰匙開鎖。然後三人進了院子。院子打掃得很幹凈,只不過一層白霜留下了一串腳印。王二中走到正對院門的房間:“請進,請進。”

畢煒和安琪兒進了屋子,發現這裏也是窗明幾凈。“老先生,看不出來,您這兒可真幹凈呀。是您老伴兒收拾得吧?”

王二中拿起暖壺倒了兩杯水,端給他們說道:“咳,老伴兒走了,都好多年前的事了。”

“為啥呀?”

“肝癌。我老伴兒生前最喜歡喝兩盅了,我也管不住她。”說到這裏,王二中的臉上滿是惋惜之情。

“那時候你在田振基的廠子裏嗎?”

王二中擡起了頭:“你們來找我,我就知道得跟這王八蛋有關。我跟政府可不敢說瞎話。他開除我的時候,正趕上我老伴兒病發,這看病得要錢啊。我就去找他,尋思著,廠子不景氣,你把我開了,我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我自己就一個糟老頭子。可是……可是你不能見死不救吧?我老伴兒看病需要錢,我就去找他,你不給我賠償什麽的就算了,給我一點兒遣散費總可以吧?可是田振基呢,根本不理我這茬兒。最後我們兩個就在他辦公室打起來了。”

“您兒子不管您嗎?”

王二中冷笑:“兒子?都進去八年了。”

畢煒心下凜然:這些事情,從來沒聽別人提起過呀。他問王二中,他兒子為什麽進去的。

“貪汙公款……這孩子鬼迷了心竅,公家的錢能隨便動嗎?活該!”

“昨天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您在哪兒?”

王二中想了一會兒,說道:“在前面的老呂他們家,打了一下午的麻將,晚上七點多一塊喝的酒,九點我才回來的。”

“那麽,田振基還和哪些人有仇,你知道嗎?”

“那個王八蛋,平時得罪了許多人,死了都他媽活該。警察同志,我可不是一個暴脾氣的人,但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了,這種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要說他得罪的人,排起隊來,能從這兒排到北京去!”

“那麽,他得罪過的老人,除了您之外,我是指老年的男性,除了您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有啊!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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