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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我是相見恨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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黢黑的茶葉聚集在了茶盤中,安安靜靜地置於桌畔一角。水壺裏的水咕嘟咕嘟作響,電子溫度屏顯示的數字不斷上升。對面坐著的胖女人捧著茶點單開始點東西:“一盤豌豆黃、一盤芙蓉糕、一盤蜜三刀、一盤棗花糕……”一口氣點了八樣糕點。畢煒見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趕緊劈手奪下了菜單:“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他生怕再這麽點下去,錢包就空了。

“小夥子。”背後一個聲音響起,畢煒一擡頭,是個六旬年紀的男人。畢煒知道,這應該就是彭玉函的父親了。他伸著脖子往裏望了一下,當即笑了:“喲,彭法醫,這麽巧啊,你們也來這兒了!”

彭玉函錯愕一驚,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遇到了畢煒。大家都是男人,他也清楚畢煒是安琪兒的眾多追求者之一。不過目前安琪兒是自己的女友,而且雙方都見了家長,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所以他也很大度地笑道:“沒想到畢警官也在啊。”

“別這麽稱呼。”畢煒雖然穿著便裝,但還是伸出一根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我和你差著一毛一呢!”

彭玉函向自己父母介紹了一下。畢煒熱情地伸出雙手,握住了彭父的手:“哎呀,您就是彭法醫的父親啊。您生了一個好兒子啊,黨和人民是不會忘記你的!”

“啊?”聽得彭父雲裏霧裏的。

畢煒連忙改口說道:“哦,我的意思是彭法醫認真負責,在工作期間兢兢業業,工作態度良好,服從警隊安排,責任心強,善於團結……”他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個“女”字,接著說:“同事,認真完成上頭下達的任務,對於新參加工作的同事,能主動熱情地給予幫助,主動帶領同事們毫無保留地將熱情投入到工作當中去,我代表市局領導和同事,向您表示親切的慰問。”他使勁搖晃著握住的手,活脫脫的領導範兒。

彭玉函急忙過來拉開了畢煒:“好了好了,當著我爸媽的面兒你也別鬧了。我問你,你幹什麽來了?”

“約會啊!”畢煒的回答自然且不做作。

約會?彭玉函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那個胖女人,渾身上下都覺得發冷。他壓低了聲音搖頭說道:“你該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畢煒轉過身去背對著彭父彭母,咬緊了牙關小聲地說道:“你知道就好!”

“我告訴你,不管你玩什麽花招,安琪兒是我的!”

“你要是能娶她,我跟你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都是用極小的聲音在交流。彭父彭母只能看到這兩個人湊在一起背對著他們,身子搖來晃去的,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彭父咳嗽了一聲:“玉函啊。”

彭玉函這才轉過身來:“爸,您說。”

“我跟你同事說兩句。”彭父走到了畢煒的身前,“小夥子啊,你是玉函的同事。我呢,歲數比你大,算是你的前輩,你也不吃虧吧?”

“吃吃吃。”

彭父一楞,這才發現畢煒原來正在招呼那個胖女人,她點的那些糕點全都上來了。胖女人也不理他們幾個,左右手同時開弓,各式糕點流水一般被她塞進了嘴裏。

畢煒回過頭:“哦,不好意思,您接著說。”

彭父的臉色有少許的鐵青:“這裏是公眾場合,我們既然來了,就要遵守公共場合的秩序。你說對嗎?”

“對,對對對。操你大爺,給我留點兒!”

彭父一看,這畢煒正扭頭罵那個胖女人呢。他嘆了一口氣:“小夥子,你有沒有聽我說呀。”

“聽著呢。”畢煒很認真地說,“您說要遵守公共場合的秩序。”

“對呀,既然這樣,你就不能這麽大聲地……”

“你妹啊,撐死你這頭豬!”畢煒又是一聲喝罵。

這下,胖女人涵養再好也受不了了,將盤子甩手朝畢煒拍去。畢煒一躲,盤子瞬間摔碎。胖女人罵道:“我去你媽的,警察了不起呀!要不是老娘有事求……”話剛說到一半兒,就被畢煒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胖女人氣鼓鼓的,拿起包來,擠開了兩把官帽椅,罵罵咧咧地走了。

畢煒笑道:“這女人不懂事,別見怪。”

經過了這麽一通鬧,彭父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的鼻孔微微出著氣,一句話也不說。

不過畢煒很識趣,馬上拉著彭父的手,態度誠懇地說:“老爺子,我覺得您說得對。說實話,我們年輕人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難得您老人家大度,肯指出我們的缺點。這樣,我陪您找個地方喝兩杯。”

彭父搖了搖手:“算了,知道錯了就好。我們這邊還有正經事,小夥子,該忙就忙你的去吧。”

“別介啊,難得看到老爺子,我是相見恨晚啊!我知道,彭法醫常在我面前念叨您,說老爺子您年輕的時候,沖鋒陷陣,殺敵報國。我對您吶,那是仰慕已久。撿日不如撞日,咱們就今天了!”

其實彭玉函平日裏根本沒有對畢煒說起過自己的家人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覺得父親這段參戰史有什麽好說的。可是畢煒的這席話,令他無法反駁。而彭父呢,被畢煒一戴高帽,樂不可支,剛才還板著臉的表情一下子笑成了一朵花:“唉,這孩子,凈胡說。沒你想的那麽好,也就是當了三年兵,殺了幾個敵人。”

“不行不行,您越說我這心越癢癢,我今天必須得當面聆聽您老的教誨。走走走,咱們這就走。”不由分說,畢煒拉上彭父就往外走。

彭母在一旁數落:“你說你這個老不死的,兒子這邊是大事啊,你怎麽主次不分呢?”

彭父盛情難卻,只好賠笑說道:“難得孩子愛聽,我就給說說唄,這兒的事有你就行了,反正我是同意了。”說完,真的跟著畢煒走了。

彭玉函無奈,縱然知道畢煒是在搞鬼,可也不能說什麽。要不然非得挨頓臭罵不可。兩人剛走,安琪兒就從洗手間出來了。她問道:“咦,你跟阿姨怎麽在這兒?叔叔呢?”

彭玉函尚未來得及回答,茶館的茶藝師就走了過來:“您好,打擾一下,剛才盤子的破損費和那一男一女的消費,是記在您的賬上嗎?”

彭玉函聽後強壓怒火,心中罵道:好你個畢煒,咱們走著瞧!

因為彭父不在,彭母覺得稍欠誠意,這場籌備了多日的見面會草草結束了。

晚上,在距離茶館不遠一家燒烤店裏,彭父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畢煒不會喝酒,但勝在有一張好嘴,連誇帶捧,老爺子一杯接一杯,終於趴下了。畢煒給安琪兒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彭父的位置,然後結了賬。

他走出沒多遠,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兒開口就罵:“畢煒,你這個孫子,你他媽太不厚道了。我姐回來罵大街,咋回事?”

打電話來的是大驢子。畢煒一聽也火大了:“操,你還說呢!老子讓你找個女的,你他媽就這麽糊弄我呀?”

“你不給錢,我能找誰?找個女的就不錯了,你還挑!”

“那你也得找個像樣的呀,找個這樣的,好家夥,比煤氣罐還粗上兩圈呢,你當我瞎啊!”

“白吃饅頭還嫌面黑,人家姑娘還沒怎麽樣呢,你倒先不樂意了。我可告訴你,人家姑娘也沒要錢,你得麻利兒把那事辦了。”大驢子那邊的口氣很不耐煩。

畢煒也煩了:“成成成,回頭兒我跟監獄那邊打聲招呼,讓她去見見她那個死鬼姘頭。媽的,真不知道那個死刑犯是不是個瞎子。”

掛斷了電話,畢煒朝前走著。剛一擡頭,卻發現安琪兒站在了自己面前。她面色平和地看著畢煒,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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