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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六章 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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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泰將折子遞到一旁,看向司馬常慎,問道:“忠義候,馮若海所言,你可知是怎麽回事?”

司馬常慎出列跪倒,高聲道:“皇上,臣不在戶部,不知朝廷的賦稅究竟如何。”

隆泰道:“馮若海,忠義候既然不知道,你就告訴大家知道,這義安的賦稅,為何兩年下來,竟然減少一半?”

“皇上,臣察覺賦稅有誤,一開始只以為那邊是有什麽天災,所以稅銀延誤,也派人去往質詢,卻並無得到答覆。”馮若海道:“戶部官吏去義安核查賬目,發現義安該交的賦稅俱都交了上來,並無拖欠狀況,臣心下好奇,後來才得知,原來義安的交付土地,短短兩年,縮減了一半。”

“這是為何?”隆泰皺眉道:“好好的土地,怎會縮減?”

馮若海道:“只因有些土地,被人所占,而這些土地都已經成為不必納賦的私田。”再次從袖中取出賬冊,“皇上,這裏是詳細的土地核算,兩年之內,有一千四百多頃土地被人所占去。”

朝中重臣看在眼裏,心下都微微吃驚,暗想今日只怕要鬧出大事情來,這馮若海明顯是有備而來,備有充足的證據,看來為了今日參劾司馬常慎,馮若海這邊卻也是做足了功夫。

淮南王和鎮國公的爭鬥,齊寧冷眼旁觀,不過看到馮若海一件一件地取出證據來,心下倒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硬仗,方才那趙邦耀紅口白牙,拿不出充足證據來,而且事涉江湖,齊寧打一開始就沒將這等人物放在眼裏。

司馬嵐和淮南王蕭璋自始至終都顯得淡定從容,波瀾不驚,金刀候澹臺煌似乎只是為了來感受一下身在奉天殿的氣氛,瞇著眼睛,若不細看,還以為他已經睡著。

隆泰細細看了一遍,神情凝重,問道:“馮若海,這些土地究竟是何人所占,竟然不必繳納賦稅?”

“皇上,這一千三百多頃土地之中,其中有八百傾是官田,另有五百情則是民田,俱都是水土豐沛的良田。”馮若海朗聲道:“官田的收成,向來是直接納入官庫,而那五百頃民田,也一直都是足額繳賦,義安雖然地方不算大,但卻是風調雨順,收成頗豐。如今八百頃官田被人公然強占,那五百傾民田,也為人巧取豪奪,一點點吞噬過去,本來屬於朝廷的賦稅,因為被人所占,免了賦稅,也就無法收取,所以這兩年的賦稅驟然減半。”

群臣心裏都很清楚,但凡田地不必繳納賦稅者,無非有三,一類是受賜封的食邑之地,其二則是取得功名之後私田不必繳賦,但卻有嚴格的畝數限制,朝廷重臣年老致仕,不必繳納賦稅的田地自然多一些,功名越低,數量自然越少。至若最後一類,則是對朝廷有功,朝廷特旨免去賦稅。

除此之外,便是遭受天災,皇帝開恩,下旨免交賦稅。

而馮若海所說的六百傾田地不必繳賦,遍觀整個義安,也只有司馬家有如此能耐。

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吃驚,心想司馬嵐當年被賜封為忠義候,所食封邑也只有五百傾,在四大侯爵之中,已經是首屈一指,這一千三百傾田地,比之司馬嵐所受的食邑還要多出一倍不止,若事實果真如此,那一千三百頃良田是司馬家所吞占,今日這事情可就有的瞧了。

齊寧心裏也清楚,這馮若海不似趙邦耀,他既然說有人吞了一千三百頃良田,那此事必然不假,而吞食良田之人,當然是司馬家。

淮南王既然派出一位戶部侍郎出陣,而且準備充足,顯然是準備要從司馬家撕下一塊肉來,憑此扳倒鎮國公自然不可能,但是要拉下司馬常慎,卻並非不可能。

朝堂之上,頓時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曉得,淮南王和鎮國公雙方醞釀已久,都是準備找機會向對方出手,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陣居然是來的這麽快,馮若海參劾司馬常慎,事先當然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因此也就顯得異常的突兀。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誰都不輕動妄言。

“你今日參劾忠義候,這霸占良田之人,你自然是指他。”一陣沈寂之後,小皇帝終於緩緩道。

馮若海正色道:“回皇上,侵占一千三百頃良田之人,正是司馬家。”他再次取出一沓子紙張,“皇上,這是臣派人往義安細細調查出來的口供,其中有當地的地方官吏,也有被侵占良田的百姓,人數眾多,臣錄了二十三道口供,俱都簽字畫押,這些人也都被帶入京城來,隨時可以作證。”呈上之後,才繼續道:“臣派人調查得知,早在幾年前,司馬家就已經開始在義安以各項名義圈地占地,更強迫當地百姓免費徭役,耕種田地,這兩年更是尤盛,這些本該屬於朝廷的賦稅,如今卻都已經進入到司馬家手中。”

小皇帝連連翻看口供,隨即將那些口供卷成一團,丟到司馬常慎面前,道:“司馬常慎,你自己瞧瞧,這些口供可否屬實?”

“皇上,鎮國公忠心為國,兢兢業業,乃是國之重臣。”臣列之中走出一人,身形微胖,高聲道:“馮若海所言,純屬汙蔑,懇請皇上明察!”

群臣瞧過去,立時認出,乃是吏部左侍郎陳蘭庭,便都不覺奇怪,這鎮國公身兼吏部尚書之職,陳蘭庭算是鎮國公手下頭號親信,這時候站出來說話,實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陳蘭庭,你不用急著辯駁。”小皇帝淡淡道:“馮若海並沒有參劾鎮國公,而是參劾忠義候,鎮國公與忠義候私下雖是父子,但朝上卻是同僚,不必胡亂牽扯。”

陳蘭庭一怔,忙道:“臣魯莽。只是馮若海口中左一個司馬家,右一個司馬家,那是有意汙蔑司馬家,臣在吏部,每日都見到老國公辛勤為國,們如今卻要遭小人汙蔑其家族,心中實在不忿,還請皇上降罪。”

小皇帝揮揮手,也不理會,司馬常慎拿過那些口供,迅速翻看,臉色難看。

“忠義候,這些口供之中,說的十分清楚,圈地占田,都是受了你忠義候的吩咐。”馮若海冷笑道:“卻不知是否屬實?”

司馬常慎看向馮若海,目漏兇光,正要開口,卻聽得一個蒼老聲音道:“馮大人,這些口供,並不假,據老夫所知,司馬常慎確實吩咐人這樣辦。”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循聲看去,見到說話之人,更是驚駭,卻原來這突然開口之人,正是鎮國公司馬嵐。

群臣面面相覷,都以為司馬家定會竭力辯駁,誰知道司馬嵐竟然一開口就主動承認,有人心裏忍不住想,這司馬嵐難道是老糊塗了,馮若海費盡心機,就是要對付你司馬家,現在倒好,你一句辯駁的話都沒說,開口竟是承認此事,這豈不是將司馬常慎推入火坑之中。

馮若海眼中劃過喜色,淮南王身體一震,神情卻冷峻下來。

司馬常慎睜大眼睛,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卻見到鎮國公上前兩步,躬身道:“皇上,老臣懇請立刻將司馬常慎關押下獄,按照朝廷法度處置。”

“爹!”司馬常慎大驚失色,忍不住驚呼出聲。

司馬嵐回過頭,冷聲道:“朝堂之上,沒有父子,只有君臣和同僚。”

群臣都是錯愕不已,心想這老國公看來是真的瘋了,竟然主動要將自己的兒子送入到大獄之中。

亦有人心想,這司馬嵐恐怕是見到東窗事發,想要棄車保帥了。

不少人心裏都知道,這司馬嵐在司馬家族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司馬常慎雖然年過四旬,但是對司馬嵐十分畏懼,許多官宦子弟在京城都頗為驕橫,而司馬家的子弟卻從來都是十分低調,這顯然是司馬嵐家教極嚴,管教有方,不令司馬家子弟在外頭惹出事端來。

義安圈地占田,雖然馮若海狀告的是司馬常慎,而且有確鑿證據,但是如果沒有司馬嵐的授意,司馬常慎只怕也沒有如此膽量。

眼下東窗事發,司馬嵐覺著事情要壞,所以讓司馬常慎先去定罪,只要這把火暫時沒有燒到他身上,騰出時間來,自然能夠找到應對之策。

不少人都知道,刑部那邊,與淮南王走的較近,如果司馬常慎真的被關入刑部大佬,那可是有得罪要受。

隆泰顯然也沒有料到司馬嵐會來這麽一出,皺眉道:“老國公,你是說,馮若海奏折之中所言之事,俱都是真的?”

“是!”司馬嵐道:“義安那邊,卻是圈占了一些田地,這幾年的賦稅,也確實不曾繳納入國庫之中。”回頭看了司馬常慎一眼,道:“此事司馬常慎確實參與其中,還請皇上降罪。”

戶部尚書竇馗見此情景,出列道:“啟稟皇上,臣有幾句話要問老國公,還求皇上應允。”

隆泰看向司馬嵐,司馬嵐轉過身,問道:“竇大人想問什麽?”

“老國公,下官掌理戶部,職責所在,有幾句話雖然頗有冒犯,但居其位盡其事,還請老國公體諒。”竇馗神情冷然,問道:“忠義候在義安指使人圈地占田,不知老國公是何時知曉?老國公看也沒看這些口供,便承認忠義候確實有此行徑,可見今日朝會之前,已經知曉此事。”

司馬嵐微微點頭,道:“老夫卻是早就知曉。”

群臣微有些嘩然,竇馗上前一步,氣勢頗盛,咄咄逼人問道:“那下官敢問老國公一句,這明明是觸犯國法之事,老國公乃是國之老臣,一心為公,為何卻遲遲不曾向朝廷稟明,反倒要幫著司馬常慎隱瞞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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