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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一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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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寒假於江夏來說,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

周千燃沒有來找她。而劉墨陽被無盡的書山題海掩埋,根本無暇□□。只是每日的短信問候,並不過多打擾,也不過多追問。江夏倒也覺得自在。

唯一的好處就是,她用了一個寒假讀了很多書,散文也好,詩集也好,小說也罷。總之,她自認為那顆已經骯臟了的心似乎重新接受了一番洗禮,她也漸漸的接受了這樣的她。而現在的她,反而是最真實的她。

“世人都會有汙點,都會有不堪。我們生來就是罪人,我們生來就是為了贖罪。所以我們活著,用每一天的進步去懺悔過去的罪惡。所以我們活著,用每一天的辛勤勞作去收獲更美好的人生。但是沒有人是完美的,沒有人是不會犯錯的。所以,我們這輩子留下的罪,要留到下一世去償還,如此往覆,周而覆始。”

這是江夢的觀點,曾經江夏並不敢茍同,她認為人都是活在當下的,那些私心也好,貪欲也罷,都是本心不純。但如今,竟然也是江夢的這番話,徹底的讓江夏走出了自己的陰霾。

而對於江夢來說,這是她度過最暗無天日的寒假。

她看著一堆一堆的化學方程式,默默背著氧化反應,默寫著NaHCO,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混亂的思維跳躍到了植物的光合作用。江夢晃了晃沈重的腦袋,推開窗,一股冷空氣襲來,直接穿透了那層薄薄的純棉質睡衣,直擊心扉。江夢打了個冷顫,繼而將窗戶狠狠的關上,重新又坐回到桌子前。

誠然,高考是每個考生的噩夢,高考前如巨石一般的壓力,壓的每個人都喘不上氣來。然而這又是大部分普通人的必經之路。似乎每一位經過高考洗禮的人,都近乎於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不知道我會不會像鐵一樣,拼命的在硫酸銅裏掙紮,犧牲本我,置換出全新的自我。”

書桌上一個小小的書架裏,那只蝴蝶的標本就安安靜靜的看著江夢。已經很多年了,裏面的卡紙已經微微泛黃,但外表的邊框卻纖塵不染,玻璃片上甚至連一處指印都看不到。標本的制作者似乎手藝並不高明,那膠水淋的四處都是,早就結成了硬硬的膠狀體,隨意的散落在卡紙上。蝴蝶的翅膀有一處明顯的裂痕,雖然小心翼翼的黏上了,卻仍舊看得清晰。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收藏者對它的重視。它就像和書架融為一體一樣,不管江夢怎麽整理她的書桌,也不管小書架裏的書換了一批又一批,那只標本仍舊是靜靜的呆在原地。而那只五彩斑斕的蝴蝶,似乎並不滿這樣的囚禁,江夢想著,它會不會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如何沖出這美麗的溫室,又或者是,經過歲月的風霜,時間的沈澱,它早已失了往日的雄心,變的安於現狀,變的隨波逐流,變的流連忘返,變的戀戀不舍。是否它已經覺得留下才是最心安理得的選擇。

不知是不是錯覺,一陣陣菜香飄來,攪得江夢的肚子一直亂叫。可爸爸媽媽明明已經去上班了。

“吃飯了。”是江夏的聲音。平淡的似乎不帶一絲感情,但江夢聽來卻是那麽悅耳。雖然也是一陣錯愕,但還是推開門往餐廳走去。見江夏炒了個西紅柿雞蛋,確切的來說應該是‘西紅柿雞蛋羹’,不管是西紅柿還是雞蛋早已面目全非,混在一起黏黏的像是漿糊。江夢沒有說什麽,拿過勺子盛了一勺紅的黃的拌在了米飯裏,雖然賣相不佳,但味道也還不錯。至少,比每天叫外賣要好很多。

“做的不怎麽樣,你就湊合吃吧,至少比外賣有營養。”江夏吃的快,吃完站起身回房去了,“你吃完了就放那兒吧,我來洗碗。”

江夢拿著勺子的手一頓,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漾出一朵美麗的花。不得不說,這個寒假江夢唯一的收獲就是,似乎江夏對她,暖了幾度。

‘刷刷刷’的水聲傳來,江夏皺著眉頭從房間裏出來,“哎呀,都說了我來洗碗,有這功夫你還是做題去吧。”江夏搶過江夢手裏的碗嘮叨了幾句。

江夢站在一旁竟有些手足無措。

“誒,你可不要感動,等我高考的時候,你也要回來給我做飯吃的。”

“好啊。”江夢對著江夏佝僂著的纖細的背影說道。

經過幾個月的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煎熬,在最後走出考場的那一刻,似乎才真正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不盡相同,或喜或悲或懊惱或遺憾。更有甚者將書本全都拋向空中,“滾蛋吧,萬惡的考試!”

“怎麽樣啊?”反正她和劉墨陽的事早已人盡皆知了,江夏也不再避諱什麽了。

“嗯,還好吧。”劉墨陽擺出一副深思狀,壓低了頭靠近江夏,突然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

“哎呀,好多人呢。”江夏臉紅了。

“我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劉墨陽拉著江夏的手。

“啊,我明年也要高考了。”江夏嘟著嘴,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

“這是你追隨我腳步的必經之路!”劉墨陽假裝一本正經的說。“吶,看你這麽虔誠,本學霸就把我的覆習筆記傳授與你,希望你好好參透其中奧秘,定會取得驕人成績。”

“嘁,狂妄自大!啊哈哈哈。”江夏踮起腳在劉墨陽腦門上留下一記響指。劉墨陽看著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配上溫暖笑意盈盈的雙眼,江夏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看的風景了。

或許這樣的愛情才是江夏想要的,或許,到現在,她才真正愛上劉墨陽。

小書架上那只蝴蝶就這樣靜靜看著江夢,即便那翅膀上的裂痕讓它不再美麗,可它卻並不在意。

“你真的失去了鬥志麽?真的覺得這裏很好麽?”江夢拿過那個標本,輕輕的將玻璃罩拆下,凝視了一會兒,那只蝴蝶依舊靜靜的躺在裏面,紋絲不動。“看來你真的不想離開。”

江夢覆又將那標本恢覆了原狀。隨手拿過高考志願,在第一志願那一欄工工整整的寫上了G大學的校名。繼而常常的舒了一口氣。G大學就在本省,離本市不過四個多小時的車程。這也是本省最好的大學了。

而對於江夢放棄曾經想去外省A大學的夢想而選擇留在家鄉,江夏只是默默的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愛情的魔力啊。”同時,她也期待著劉墨陽的選擇。畢竟A大學曾經也在劉墨陽的選擇之列。

“你,你你,你報了G大?”江夏似乎有些不確定的看著高考志願,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想離你太遠。”劉墨陽雖這樣說著,但他仍舊覺得有些心虛。因為他原本就是想報A大的,只不過,鬼使神差的在落筆那一刻,他填了G大。

“那看來,我也沒得選咯。不過,要是你真的報了A大,我還真怕自己考不上呢。”江夏說。“不過,為了慶祝你終於脫離苦海,我再請你喝一杯奶茶好了。”江夏笑嘻嘻的說:“老板,再來兩杯原味奶茶多加珍珠豆哦。”

這是一中門口的一家甜品店,雖然店鋪不大,但味道確實不錯。很受學生歡迎,每每到了午休和晚上放學的時候,這裏都是人滿為患。索性暑假裏,人不算多,這裏就成了江夏和劉墨陽約會的最佳地點了。

這天天氣是一個大大的晴朗,太陽那叫一個毒啊。江夏賴在這裏一個下午了,始終沒有勇氣踏出這間涼爽的又有冰激淩吃的小屋。劉墨陽索性也就在這裏陪了她一個下午。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所剩無幾。

然而江夏不知道的是,外頭毒辣辣的太陽下,一個孤單的快要被烤化的身影就這樣默默的註視著她,隔著玻璃。他好像融進了陽光裏,即便江夏的身旁就是明亮的窗戶,可她卻看不見他。因為他的眼裏只容得下眼前的人。

“江夏,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陽光裏的人影嘴唇蠕動,囁囁的說。隨後,隨著陽光一起消失了。

“啊,太陽終於落山了。”江夏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滿桌子狼藉,空空如也的奶茶杯,還有帶著提拉米蘇殘渣的潔白的盤子。劉墨陽趴在桌上均勻的呼吸聲,像是語調平和的輕音樂,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落日柔和的陽光下俊俏的側臉,都讓江夏如此沈醉。

又到了九月,劉墨陽走了,江夢也走了。江夏升入高三了,搬進了那棟讓人望而卻步的高三部大樓。和市一中的本校部隔著一條街,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邊的少年激情如火,這邊的世界冰冷刺骨。

江夏也像去年的劉墨陽一樣,走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間,不知不覺的也跟著人群加快了步伐。

然而高三開學的第一天,江夏得到的卻是李天驕轉學的消息。

“李天驕轉學了?”江夏大吃一驚,在這麽關鍵的高三,她居然轉學了。

然後,在她震驚之餘,她從孫秀秀那裏聽說了這樣一件讓她一輩子都無法心安的事。

字條事件過後,雖然校方並未處理劉墨陽和江夏,兩個人的檔案也並沒有因為這件事受到不好的影響。基本上等同於這件事被大家默認了,也無關緊要了。畢竟劉墨陽那時已是高三,校方也不願耽誤這樣的好苗子。

然而在周千燃的心裏,李天驕這樣的做法已經打破了他最後的底線。從籃球事件開始,周千燃對她就是一忍再忍,他遲遲沒有動李天驕,就是為了怕給江夏添麻煩。可是現在他沒有時間了。

周千燃遠在北京的父母,因為生意做的大了,周爸爸便不想周千燃留在老家,執意要周千燃過去學做生意以便將來接替自己。周千燃求了爸爸很多次,說是讀完高中再過去,可是周爸不同意。“就你小子讀那破高中有什麽勁兒,老爸都跟學校打過招呼了,畢業證少不了你的,你趕緊滾過來,明年老爸還要擴大市場,沒空搭理你了。”

周千燃郁悶的很,在‘千夏湖’坐了一整天,到底他還是不能陪著江夏畢業了。他想了一整天到底該如何讓李天驕離江夏遠一點,高三這麽關鍵的時刻,容不得李天驕給江夏帶來一絲一毫的麻煩。

後來,周千燃找到了李波。李波畢竟已經在社會上混了好些年了,也認識不少黑道的人。李波說,他打聽過,李天驕的父母在市場有個小鋪子,生意還不錯的樣子,不過剛好那塊地方在他一個兄弟的管轄內,不如讓那兄弟跟她父母談談,還想不想在那片兒混了。

周千燃雖然調皮搗蛋樣樣不少,但對於恐嚇這件事,他還真是狠不下心。“小波,別太過分就行,出了事,我擔著。”

當然,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李天驕的父母仍然可以繼續在那兒開鋪子,也不會有人再去找麻煩,前提是,李天驕要離江夏遠一點兒。

其實周千燃也並沒有想要李天驕轉學,只不過,李天驕的父母膽子小,怕學校裏會有人欺負她,所以,不顧李天驕的嚎啕大哭,硬是給辦了轉學。

當然了,沒有不透風的墻,雖然李天驕的父母並沒有報警,但這事兒還是被市局的人知道了,雖然算不得什麽大事兒,但畢竟也是恐嚇,對受害人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周千燃免不了要到局子裏住上幾天了。

“夏夏,這事兒周千燃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我實在忍不住。”孫秀秀的語氣似乎有點兒冷。“猴子考到南方去了,這是他臨行前托我給你的。”孫秀秀遞給江夏一封信,轉身走了。“江夏,錯過周千燃,你會後悔的。”

江夏:

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在北京開始毫無趣味的學做生意的生涯了。老周太倔強,最後一年的時間的都不給我,我沒辦法等你畢業了,也看不到你收到錄取通知書時驕傲的笑容了。

好可惜。

沒有當面跟你道別,因為我怕見了你,我就舍不得走了。雖然我知道我留下也是多餘。

哎呀,真是,本來有好多話想說的,總是提筆忘字,擾亂我的思路,你也知道,我學習不好嘛。

我不在的時候,記得自己照顧好自己。高三壓力大,學習很累。一定要好好吃飯,少吃冰的,不要喝冷水。好像,有人會比我照顧的更好……算了,那我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我的龜兄會不會想我,我沒有帶走那只老龜,你有空就去‘千夏湖’看看它,要是哪天被人偷走燉了甲魚湯了,咱也好給它立個碑,怎麽也要寫上,‘千年老龜,永垂不求。’不枉相識一場嘛。

開學了吧,要努力學習哦,我不在,你可千萬不要想我。雖然我知道我很帥。

好啦,太多的我就不說了。

保重。

周千燃

周千燃的字一如既往的醜,江夏不知道嘲笑過他多少次。

“周千燃,真的值得麽。”

江夏拉開抽屜,拿出那個從來沒有用過的MP3。嶄新如初。盡管MP3攜帶方便,但江夏還是喜歡用覆讀機,她喜歡聽放入磁帶合上蓋子的一瞬間那一聲清脆的響聲,悅耳。但這只MP3,她也視如珍寶,盡管沒有用過,卻也常常會拿出來擦一擦,看一看,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打開過。

江夏看著手裏的亮亮的小東西,第一次按下了開關鍵。找到了播放頁面,竟然有一個文件。江夏帶上耳機,按下那個不知名的文件。一段熟悉的旋律,一個熟悉的聲音。

看不穿你的眼睛

藏有多少悲和喜

像冰雪細膩,又如此透明

仿佛片刻就要老去

整個城市的孤寂,不止一個你

只能遠遠的想象慰藉我們之間的距離

……

“聽說,周千燃走了。”這個周末劉墨陽回家了。

“是。”

“沒有選擇他,你不會後悔麽?”

“也許並沒有。他走了,挺好。”江夏坐在‘千夏湖’湖邊,無意識的把玩兒著石子,一顆一顆扔進湖裏,看著它們在湖面上激起陣陣漣漪。葉子變得枯黃了,一陣風掠過,就要帶走很多樹葉,殘敗的秋天。

“他對你,其實很重要,對不對。”

“是,他和你,一樣重要。”

“他已經成為你的過去了,江夏,我才是你的未來。你的過去很重要,將來也很重要。是不是。”劉墨陽將手掌覆在江夏的手上,輕輕握著。江夏擡起頭,看著劉墨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來,帶上。”劉墨陽從衣兜裏掏出一副手套,“你的手總是冰冰的,天氣轉涼了,早早的就把手套帶上吧,要註意保暖。”

“好像,有人會比我照顧的更好……”周千燃的話突然閃現在江夏的腦海,是啊,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珍惜現在。

江夏輕輕的把頭靠在劉墨陽的肩膀上,靜靜的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

時間的河,溫暖綿長……

下過第一場大雪,江夏的生日也就到了。日覆一日,年覆一年。

要不是劉墨陽突然出現在校門口,恐怕生日過完了,江夏都仍舊渾然不知。高三時的江夏就是這樣機械的忙碌著。

因為劉墨陽第二天一早要趕回學校去,所以晚自習江夏跟班主任請了假。毫無意外,江夏帶著劉墨陽去了‘千夏湖’。或許這個習慣太久了,江夏恐怕是戒不掉了。

“對不起,我就是習慣了來這裏,所以……”江夏怕劉墨陽會誤會,連忙解釋。

“傻瓜,說什麽對不起,記得我第一次向你表白,也是在這裏啊,所以,你要常常來這裏,回憶著我們之間那些美好啊。”劉墨陽笑著說。“江夏,生日快樂。”

八點半,湖對面的砰砰砰聲又一次出現了。燦爛的煙花如破殼的鳥兒,盡情的在天空中釋放著自己。雖然只有短暫的瞬間,也要把最美好的留下。煙花綻放的一瞬間,江夏猛的向著煙花的方向跑過去,那些看著很近很近的煙火,卻又離的很遠很遠。

“周千燃!周千燃!”江夏聲嘶力竭的喊著,跑不動了,有些氣喘籲籲。站在原地,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周千燃,謝謝你!”

她知道周千燃不會在這裏,但每一次煙花迸發的瞬間,她想到的都是周千燃。煙花落幕,冰面上又恢覆了寧靜。

璀璨的煙花黯然退場,就像周千燃默默退出了江夏的生命。

2006年12月18日

沒有在地上看到那張粉紅色信封,忽然覺得有些空。不過,煙花依舊還在,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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