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於幼怡和林夫人回到了路城。

因為程素蘭的預產期已經臨近，而且她也年紀大了，都已經滿了四十五還懷孕……所以於大海怕她有什麽損失，就早早在醫院裏要了間單人病房，帶著她住進了醫院。

當於幼怡看到程素蘭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都由內而外散發出幸福光暈的小婦人。

程素蘭原本就有些微胖，但懷孕足月的她，居然看起來也並不是很胖，只是肚子圓滾滾的……除此之外，大約是在孕期內受到了很好的照顧，她滿面紅光而且肌膚細膩，看起來像是比以前年輕了好多。

“媽媽！媽媽媽媽……”

於幼怡拉著程素蘭的手，高興得不得了。

程素蘭有些羞澀，但也很高興，“哎喲，幼怡高了點！有一米六了吧？”

林夫人笑瞇瞇地插嘴，“她一米六三了！穿了高跟鞋……勉強也能到一米七，可以了！”

“你爸爸再不能嫌你矮了！”程素蘭打趣於幼怡，“……他現在只能嫌你太漂亮！他啊，又不會買東西，想來以後只會擔心不知道怎麽給你買東西好好打扮了！”

於大海，“我給幼怡買燕窩吃！看看，你程媽媽就是懷孕的時候我讓她吃了十個月的燕窩，你看她這皮膚！幼怡啊，你等著瞧瞧，以後你妹妹生出來，肯定皮膚也好的！”

頓了一頓，他又強調，“女孩子要皮膚好一點……一白遮百醜的！”

“妹妹？那萬一媽媽生個弟弟出來呢？”於幼怡驚奇地問道。

於大海信誓旦旦地說道，“不會的！你程媽媽懷的就是個小妹子！我倆都做過夢，是個好漂亮的女娃娃啊……就是看在是個小妹子的份上，我才買燕窩給你程媽媽吃，要是她懷的是個男娃娃啊，我才不買咧！因為男孩子要窮養，哼！”

程素蘭苦笑，“我是托了姑娘的福啊！這要是生了個小後生出來的話，可怎麽好！”

林夫人與於幼怡一怔，繼而失笑。

“爸爸！男孩女孩都一樣！不許你看不起弟弟！”於幼怡嗔怪道。

於大海卻問道，“幼怡啊……你說，幼惜這個名字好不好聽啊？你是姐姐，你叫幼怡，你妹妹就從了你的第二個字幼，她的第三個字咧，因為你這怡字是豎心旁嘛，我查了新華字典，感覺只有這個惜字比較適合女孩子啊……”

於幼惜？

這名字好像挺好聽的！

於幼怡點頭，“不錯不錯，但是爸爸……要是媽媽生個弟弟呢？”

“我要個姑娘！就要個像你一樣的姑娘！”於大海固執地說道。

於幼怡失笑。

程素蘭也摸著自己的肚皮，憧憬道，“話說，我也想要個像幼怡一樣的小妹子……幼怡啊，你不在家的時候，你爸爸把你小時候的照片全都翻了出來……哎喲喲，那叫一個水靈漂亮啊！以後你妹妹只要有你十一，我們就滿足了……”

於幼怡一聽說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爸爸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翻出來看……

她不由得心中暖暖的，鼻頭卻有些酸酸的。

“對了幼怡啊，揚名回來好幾天了你知道嘛？”於大海問道。

於幼怡點點頭。

“翁慧語……怕是不行了咧！”於大海壓低了聲音說道。

於幼怡一怔。

——翁慧語快不行了？

沒聽李揚名說啊！

“我曉得翁慧語這個人很討嫌……但是畢竟方菁現在人在路城，而且前幾天人家還到醫院裏來看了我和你程媽媽……人家來看了我們，這是人家的禮貌；現在你回來了，依禮你就得去看看人家，也回個禮不是？所以啊，你就當是去看看揚名的媽媽吧！”於大海說道。

好吧！

雖然說，於幼怡確實不想看到翁慧語……

但爸爸的話是要聽的。

於幼怡點點頭。

“呃，幼怡啊，要不要我陪你去？”林夫人問了一句。

於大海又不傻，哪會不知道林夫人對方氏姐妹的成見？

所以他連忙說道，“你不要去！你就呆在這裏，我們幾個聊聊天，不是更好？喊了揚名過來，讓他陪著幼怡去就好了！”

林夫人點點頭。

說曹操、曹操到。

正好李揚名就扛著個泡沫保鮮箱過來了。

見了於幼怡，他立刻就綻開了一朵笑臉，“路上還順利嘛？”

於幼怡微笑著點點頭。

李揚名將那泡沫保鮮箱放了下來，對於大海說道，“於叔，上回程姨說想吃葡萄，這不，我買了點兒葡萄過來……”

於大海連忙說道，“快放著，你說你上哪兒買的葡萄？路城現在根本就沒有葡萄賣嘛……”

“省城不有嗎？我托人帶了一箱過來，我拿點兒洗洗大夥兒分著吃吃？”李揚名笑瞇瞇地說道。

“放著放著，呆會兒我來洗！這給孕婦吃的水果啊……可不能馬虎！現在多少水果蔬菜上有殘留的農藥？我來洗，我洗得幹凈！對了幼怡啊，你去看看你方阿姨吧，她陪著翁慧語也住在這醫院裏，但不是這棟樓……讓揚名領著你去。”於大海交代道。

於幼怡與李揚名對視了一眼，各自應了一聲，就一塊兒走出了程素蘭的病房。

李揚名帶著她，本來想直接過去的……

但於幼怡卻堅持去醫院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袋蘋果和一束鮮花。

兩人這才結伴往翁慧語住院的病房走去。

“之前一直都沒聽你說，翁慧語她出了事……這到底是怎麽了？”於幼怡問道。

一說到翁慧語，李揚名面上的表情就有些掛不住了。

“她不是被狙擊手打中了一槍嗎？說她命好，是那一槍，其實正好打在她隆了胸的假體上。說她命不好，是那個假體被打爆，然後……她發生了感染，再加上她又吸｜毒，身體對藥物產生了排異，所以就……醫生說，如果情況再惡化下去，她那條命真有可能保不住。”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呆會兒你就跟我媽打個招呼咱們就走……翁慧語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你不用理她的，越理她、她越來勁兒。”

於幼怡“嗯”了一聲，問道，“……暗算你和翁慧語的人，真是鷹哥派來的麽？”

“是！”

李揚名說道，“那倆，一個受了傷一個沒受傷，都被抓了……然後他倆都招了供，說是有人境外打款給他倆，讓結果了翁慧語，翁慧語身邊的人能弄死一兩個就弄死一兩個……但翁慧語不是一直被我媽管著嗎？所以這兩人一直沒機會……”

“後來我媽帶著翁慧語去監獄看她媽媽，翁慧語可能是想擺脫我媽吧，就一個人跑了出來……我媽讓我出來追她……這不就正好給了那兩人機會嘛！”

聽了李揚名的話，於幼怡握緊了拳頭。

——鷹哥他們還能來這麽一招？

是時候讓那幾位“黑客大俠”們抓緊時間黑了他們的銀行帳號了……免得鷹哥還能從境外雇兇在國內為所欲為？

她邊走邊想，李揚名則帶著她上了住院部的另外一棟樓，又走進了病房。

“媽，幼怡來了。”李揚名朝病房裏喊了一聲。

方菁應聲而出。

“方阿姨好！”於幼怡朝著打招呼道。

要說之前呢，其實方菁對於幼怡的印象也很一般……

但這段日子以來，她實在是被翁慧語給搞得焦頭爛額、卻又脫不了身。所以於幼怡的到來，可以說，是給了方菁喘一口氣的機會。

“幼怡來了啊？什麽時候到的？喲，這花好漂亮啊……”方菁欣喜地說道。

於幼怡笑笑，“上午才剛到呢……”

只是，她一句還沒說完呢，一把陰陽怪氣的沙啞聲音就突然從裏面傳了出來——

“是皇後娘娘駕到了？你們都跑出去列隊歡迎？請安？”

方菁笑容一滯。

她朝病房裏看了一眼，帶著些歉意對於幼怡說道，“小語她病得不輕……脾氣也變得有點兒古怪，呆會兒你進去看她的時候，別管她說什麽，隨便應付幾句就好。”

於幼怡笑笑。

方菁帶著於幼怡、李揚名走進了病房間。

屋子裏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的氣味兒，一個瘦削的女人躺在窗下的病床上，身上蓋著白被單，一只枯瘦如皮包骨的手探了出來……手背上紮著針頭還貼著醫療膠布？

翁慧語？

她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老實講，於幼怡對翁慧語的印象，還留在丁磊唐俠讓她看的那張……充滿了挑逗意昧的照片。

不得不說，那張照片上的翁慧語簡直就把真人與二次元動漫美少女的美麗給演繹得淋漓盡致……

所以現在於幼怡根本就不敢認，眼前這個外表枯瘦、面上有些猙獰的女人會是翁慧語！

但她只是淡淡地掃了翁慧語一眼。

翁慧語她……

她應該沒有穿衣服。

白被單一直拉到了她的鎖骨位置。

但可以看到，她的鎖骨部位就是沒有衣物的。

再想想，李揚名說翁慧語捱了槍子兒，卻好命地被擊中了隆胸假體？

所以……

於幼怡笑了笑，沒說話。

翁慧語一直盯向這邊……

見於幼怡跟在方菁身後過來了，翁慧語睜大了眼睛。

於幼怡打扮得比較知性。

——基礎款的卡其色長褲配高跟鞋、依美限量版長袖暗紋襯衣，領口別了枝精致的胸針，手裏拿了個手包，僅此而已。

但她天生自帶氣場，雖然扮相普通，卻有種讓人怎麽也挪不開眼的氣質……

翁慧語看著她，突然一下子也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倒是方菁——

“小語你看看，幼怡帶來的鮮花多美！你趕緊養好身體吧，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外面走一走，看看花啊草啊的，不是挺好的嗎？”

翁慧語冷冷地盯著於幼怡。

於幼怡但笑不語。

“你們都出去，我要跟她單獨談談。”翁慧語說道。

方菁和李揚名對視了一眼，都沒動。

“怎麽，你們怕我把她給吃了啊？看看……她好好地站著，我現在是躺在床上！我才是弱勢群體吧？你們還怕她受了委屈？”翁慧語陰陽怪調的。

“還是說，她這個外人，比我這個外甥女兒還要親？”翁慧語盯著方菁。

方菁面色鐵青，轉身出去了。

於幼怡笑笑，對李揚名說了聲，“你在外頭等我吧！”

李揚名沒動。

“去吧，我沒事兒。”她朝他笑笑。

李揚名沒法子，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於幼怡擡眼看了看這間病房。

老實講，方菁還是很照顧翁慧語的。至少這病房裏有獨立洗手間、還有外間……跟酒店的套房差不離了。很有可能，翁慧語住的這間病房，應該是路城醫院裏最好的一間了。

於幼怡去洗手間裏洗了個手，然後走到了翁慧語的病床前，拿了個蘋果、又拿了一把水果刀，先拿去洗了洗，覆又回來，在翁慧語的床前坐下了，拿著刀與蘋果慢慢地削了起來。

翁慧語一直盯著她。

“你現在是不是……看到我，覺得我很可笑？”她喘著粗氣問道。

聞言，於幼怡很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前的翁慧語激素針打太多、現在沒有再打的原因，本應在花樣年華裏如瓷如玉的肌膚，竟然布滿了細密的皺紋？

除此之外，裸｜露在白被單之外的翁慧語全身上下的肌膚，幾乎沒有一丁點兒的血色！

於幼怡打量完翁慧語，很認真地答道，“……是。”

翁慧語一滯。

“於幼怡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今天我變成這個樣子……全拜你所賜！於幼怡，你不知道……我真是，恨不得殺了你，至少也要讓你嘗嘗我的痛苦！”翁慧語低吼了起來。

“你變成這個樣子……全拜我所賜？”於幼怡一邊慢吞吞地削著蘋果，一邊不以為意地笑笑。

翁慧語見她笑容古怪，不由得更是惱怒。

可於幼怡不是方菁，她也不關心翁慧語的死活，就是翁慧語再生氣……那又怎麽樣？

“難道不是拜你所賜？”翁慧語突然就哭了起來，“……不是你，我還有父母，我爸爸的廠子就不會倒閉！我又怎麽會、怎麽會……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於幼怡微笑著說道——

“你根本就不是翁明源的親生女兒，但是，你的父母害死了我母親和外祖父，奪到陳家的產業，供養你最好的吃喝穿用……你心安理得地享受本來就不應該屬於你的東西，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後來翁明源的廠子倒閉了，你母親也進了監獄……可你的姨母卻嫁給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按說，跟著你姨母，只要你按部就班地走上她給你鋪的路，如今你可能已經坐在辦公室裏，再過上幾年說不定能還評級提幹，體體面面地當個科長、將來也許是處長？年紀再大一點兒的時候……沒準還能當上部長？”

“可是你看看，你在島國拍的那些小電影早就已經傳到了國內，以後你還有機會入公職？”

於幼怡終於將那蘋果削完了。

她揮著水果刀、狠狠地一削……

那蘋果頓時一分為二！

一半兒在她手上拿著，一半兒跌到了地下。

“瞧瞧……”她示意翁慧語去看那半個跌落在地下的蘋果，然後用高跟鞋踩了兩腳，笑道，“你就是那跌進了泥裏的蘋果，一手的好牌，卻被你的愚蠢完全葬送！”

跟著，於幼怡又將手裏拿著的半個蘋果湊到了嘴邊，吃了起來。

“嗯，這蘋果不錯，又甜又脆……你想吃嗎？”她笑盈盈地看向翁慧語。

翁慧語看看那半個被她踩得七零八落的蘋果，又看看她……

“你想跟我表哥在一起？難道不是圖他的身份？難道不是在貪圖姜辰這個靠山？我好歹也是他的表妹，如果我以命相拼的話……你覺得，我表哥會跟你在一起嗎？”翁慧語恨恨地說道。

於幼怡笑了，“請便！”

她三口兩口吃完蘋果，將蘋果核放在桌上、又把水果刀收好，然後站起身來——

“不過，在你做蠢事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當你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要脅一個人的時候，首先你得看看你在他、或她心中的份量吧？不然，你不就白死了？”

“以及……親情也是需要經營的！並不是說，你生來就是某某某的血親，所以她就必須要無條件的照顧你……對著你這樣的瘋子，誰不煩啊！”

說著，於幼怡還朝翁慧語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再見。”

她離開了病房。

翁慧語死死地咬著嘴唇，眼淚不停地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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