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飯館裏吃過午飯，於幼怡上了公交車，用手機聯系了一下李揚名。

可李揚名說他才剛逛完書城，想去市場買點兒別的東西再過去，讓她先到就先買票。

於幼怡爽快地答應了。

等她趕到省汽車客運站，又買到了回路城的雙人車票以後，這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她在候車室裏等了大約半小時，終於看到李揚名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於幼怡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

——搞什麽啊！他這是……這造型，看上去就像懷舊春節聯歡晚會上唱“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身後還背著一個胖娃”那個女演唱家一樣！

他這是想把書城搬回家的意思嗎？

李揚名放下了左手右手各提著的一撂厚厚的、用尼龍繩綁好的書，先抹了一把汗，然後才把背上鼓鼓囊囊的書包才卸了下來。

“這一摞，是你要的書，這一摞……都是咱倆要的題集，我還買了點兒菜和吃的，都放在書包裏了，回去帶給師父吃。”他解釋道。

於幼怡撫額。

“花了多少錢？我還你。”她說道。

李揚名漲紅了臉，“……我，我，這些是我孝敬師父的。”

她定定地盯著他，不說話，但表情很堅持。

他沒法子，只得說道，“真要算清楚的話，那，你輔導我那麽多次了……學費也要算清楚？一對一的私教、每個周末兩天兩夜，加在一起至少超過二十小時以上，而且還是全科……我，我怎麽付得起……”

聽出了他話語裏的低落，於幼怡立刻用動作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好吧，可是……我好像沒讓你買這麽多書吧？”她用眼睛掃了一下他手邊那兩撂厚厚的書。

一說起這些書，李揚名頓時兩眼放光。

“你要的書都湊齊了，這些……主要都是題集和名校覆習大綱，到時候你先用鉛筆做，輪到我的時候，把鉛筆印子擦掉了就成。說起來，咱們花了一份錢兩人用，還是劃算。”

於幼怡微微一笑。

很快，車站的大喇叭開始通知乘客檢票上車。

兩人擡著重重的行李上了車。

回程十分順利，他們選擇在路城附近的一個落客點下了車，然後坐了個三輪車，很快就到了鎮上。

於幼怡的意思，讓李揚名把東西都給她，她拿上山就好，畢竟現在也已經快六點鐘，他再送她上山，又下山……明天還要趕早去學校，這不適合。

但李揚名卻很堅持，一來這些東西太重，二來馬上就要天黑了，她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上山，總不是那麽安全。

兩人爭執不下，最後於幼怡想了個辦法……

幹脆把這些東西一分為三：一部分書本由李揚名帶回去，另一部分書本由於幼怡帶上山去，最後李揚名買的那些吃的，也基本上都是能放一放的，就送到陳子期那兒去，由陳子期明天上山的時候再拿去。

正好這時，於大海放心不下，又打電話過來問她倆到哪兒了。

李揚名奪過了電話，把他和幼怡之間的為難事說了。

於大海沈吟片刻，對李揚名說道，“幼怡說的對，這馬上天黑了，你再上山也不合適……這樣吧，讓幼怡自己騎單車到茶園山下，我讓隔壁桔子園的程阿姨去接一接幼怡。別耽誤時間了，你倆趕緊的啊！”

連師父都開了口，李揚名只得依了。

他匆匆分了一撂書給她，又從裝吃的那個包裏拿了些新鮮怕壞的食物出來，用袋子裝好了，遞給她，“幼怡，你趕緊回去吧！到了打我家座機電話報個平安，這些東西我送到子期哥的家裏去。”

說著，他又將於大海的手機掏了出來，“手機也還給師父吧。”

於幼怡應了一聲，匆匆拎著東西，拿了手機，先回茶廠家屬區去取了單車，急急地往家裏趕。

當她趕到茶園山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不得不說，四周一片黑漆漆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還挺恐怖的呢！

遠處亮起了幾下手電筒的光，還隱約傳來的了狗叫聲。

於幼怡朝那邊望了望。

“幼怡？是幼怡回來了嗎？”

有人遠遠地喊道。

於幼怡面上一喜，“……程阿姨？”

那人果然是在山下等候已久的桔子園主人，程阿姨。

程阿姨有點兒微胖，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五官看起來很舒服。

她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牽著狗……那大黃狗看到了於幼怡，立刻露出了尖牙，還不懷好意地朝著她嗚嗚低吼。

程阿姨罵了大黃狗幾句，大黃狗這才安份了。

接下來，程阿姨用手電筒照著路，指引著於幼怡推著單車，放到了茶園設在山下的一處雜物棚裏。鎖好了單車以後，於幼怡拎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在程阿姨的陪伴下，終於平安到了家。

於大海披著件薄棉衣，正在家裏忙碌著，桌子上放著香濃的燉雞湯、紅燒肉和炒雞蛋什麽的。

“爸爸！”於幼怡心裏頭高興，大喊了於大海一聲。

於大海也高興地應了一聲。

程阿姨見父女情深，有些眼熱，說了聲，“哪啥，老於啊，任務我完成了，那我就……回去了啊！”

“哎，慌什麽走啊！就在這兒吃飯！看看……這麽多菜，我家幼怡哪兒吃得完，你一個人回去了也要搞飯，還不如就在這兒吃了再走！”於大海連忙留飯，又喊女兒，“幼怡，快把你程阿姨拉住了，鍋裏還有個炒青菜，我盛上來咱們就吃飯！”

於幼怡連忙去拉了程阿姨，“阿姨您坐下！平時我不在的時候，您幫了我爸爸這麽多，怎麽來家了連飯也不吃！”

程阿姨盛情難卻，只得坐下了。

大黃狗和來旺在飯桌下齊齊亂竄。

來旺個頭雖小，氣勢卻完全不輸給大黃狗。它沖著大黃狗嗚嗚地叫了幾聲……剛才在山下還很神氣的大黃頓時耷拉下耳朵，毛茸茸的大尾巴就夾在屁股下拼命地搖。

於大海從湯罐裏找出幾塊雞骨扔在了地上，喊了聲“來旺”，來旺又沖著大黃狗吼了幾聲，這才趴在地上啃起了骨頭；大黃狗則在程阿姨身邊轉來轉去，直到於大海也扔了塊雞骨給它，大黃狗這才趴在地上啃起了骨頭。

三個人，圍著一桌子的好菜，吃了起來。

有程阿姨在，於幼怡不好說今天在批發市場裏的事，就只跟爸爸說了下省城裏的見聞。

程阿姨的兒子正在省城大學城裏上大學，聽說於幼怡去了省城，還路過了大學城……不由得細細地問了起來，似乎她也並不在乎於幼怡知不知道她兒子姓什麽叫什麽、在哪個學校念書。只要能問問大學城裏有幾盞路燈、幾棵樹的，程阿姨就很滿足了，跟親自去了一趟似的。

雖然於幼怡只字不提茶葉批發市場的事兒，但於大海已經從女兒高興的表情裏猜出個七七八八來。他心情暢快，忍不住連聲勸程阿姨吃菜，又拼命地給女兒挾好吃的。

吃完飯，程阿姨謝過了於氏父女倆，準備告辭而去。

於幼怡有些擔心程阿姨一個人走夜路會不會害怕……

程阿姨摸了摸大黃狗的狗頭，笑道，“有它在啊，對方是人是鬼我都不怕！”

大黃狗立刻嗚嗚地低吼了幾聲，像是配合著程阿姨的話，在向於幼怡展示自己的兇狠與本領似的。

於幼怡笑了起來。

程阿姨也笑笑，帶著大黃狗走了。

家裏只剩下了父女倆，於幼怡這才把來旺抱在懷裏，摸著來旺柔軟的皮毛，將這次省城之行，在茶葉批發市場裏的事情說了。

當然，她省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只是把跟阿春姐談好的一些細節告訴了父親。

於大海對女兒的辦事能力深信不疑，聽說只是先押五十斤金冠出去，以後每個月憑批發檔那邊的出入明細帳來結一次款，並配合批發檔的要求來發貨補貨……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於大海馬上就同意了！

——這批發檔還只壓五十斤貨夠了？之前於大海自己在路城縣城裏跑的那幾單，把茶葉推銷給那幾家酒樓，只推了二十斤、十五斤、十斤……這麽一點茶葉出去，還要壓三個月的錢呢！

想著女兒就跑了這麽一趟，就基本解決了家裏的大問題，於大海既高興、又欣慰，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誒，可再別拿他的身體說事兒了。

沖著幼怡的精明能幹，他就是沒受傷、全副武裝起來，那也不及幼怡萬一啊！

於大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問道，“對了幼怡啊，你見著揚名媽媽了？她……她怎麽樣啊？”

在回家的路上，於幼怡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一個字——避！

“……還好吧！”於幼怡站起身，抱著來旺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爸爸，我去洗澡了！唉，這兩天好累啊，今天我要早點睡覺。啊，對了，你打個電話給李揚名吧，免得呆會兒他打過來……”

於大海看著女兒的背影，莫名就有些心疼。

——幼怡是個可人疼的孩子。現在她避而不談李揚名的媽媽，肯定是因為……在李揚名的媽媽那裏遭了白眼或者冷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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