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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燕雲(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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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彤雲密布,空中碎玉飄簾。當天夜晚,天上果然下起了雪來。

耿守忠甚覺自得,自己作對了選擇,不然現今不知道會有手下兵勇被這場大雪奪取性命。

三日後,雪停了。耶律餘睹引兵與完顏蒲魯虎回師一處,金軍數量達到一萬之多,合著耿守忠殘軍,以及耶律餘睹部的契丹降軍,總兵力更達到了一萬五千人數。

完顏蒲魯虎並沒有立刻奔赴大同府城下,所有人都安安穩穩的縮在白登山下。直過了兩日,耿守忠就聽到消息說,大同府城下的齊軍已經在後退,白登山與城內且都聯系了上,完顏蒲魯虎十分興奮。大軍遂即行動起來,耿軍殘部亦被卷裹在大軍當中,向著大同府城逼近。

匯合了城內的完顏斜也,那金軍的總兵力就是四萬人尤多了,只馬軍就有上萬,一時間上上下下全都信心十足,直以為接下來定會順順利利,此一戰必能一舉功成。

卻不知道在桑幹河畔,楊志大軍已經等待他們許久了。

青面獸在懷仁與金軍對峙多日,終於得到了南京道的消息,齊金開戰了。陸皇帝在燕京城東已經打崩了阿骨打親率的金軍主力,那就立刻舉兵殺奔大同。

可無奈的是天氣寒冷,完顏斜也也且戰且退的放掉了城外不少戰略重地,把金軍集中於大同府城內,叫楊志有心攻城,也不願承受那註定不會輕少的傷亡。如此,大同府城內實是無甚激烈戰事暴起。

直到這桑幹河畔。

楊志屯兵大同府城下,在他不願意舉兵強攻城池後,那劉法、種師中等就已經提出了完整之策略。

——引兵後撤,誘敵深入,平野決戰。

而且戰場就選在了桑幹河。

如是,當完顏斜也等引著三萬多金軍,沿著齊軍撤退的線路追到桑幹河畔時候,看到那平野中整齊列陣的大軍,還有大軍不遠處一座座營壘時,心中當即便就生出了一股不好的念想來。

可惜,到了如此這個時候,金軍就是要退,也已為時晚矣。

他們一路急追過來,還能再一路飛奔的逃回大同府麽?齊軍可是以逸待勞多時了。

“嗚嗚嗚……”號角聲吹響,不管完顏斜也的臉色有多難看,兀的金軍也該擺出廝殺的陣列了。

而彼時的齊軍陣上,鼓聲響起,大批的步甲軍兵排著陣仗,踏著鼓點,就已經向金軍逼來。

金軍陣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嚎聲,血脈中的野性被激發,心頭的怯意一點點被減去。慢慢的,金軍的士氣也沸騰了。

橫豎他們先前也是‘占優’的一方。一路追來,也是意氣風發的。

金軍來勢兇猛,前方所見,盡是滾滾的人頭。後方則是騎跨在駿馬上,身著重甲的騎士。後者猙獰嗜血的神情,被齊軍諸將透過千裏鏡看得清清楚楚,也清楚他們是壓陣的,天地間只餘海嘯一樣的嗷嚎聲。

齊軍的正前方,那是排列整齊的一門門大炮。指揮官是淩振的副手之一,此刻不需要顯露名號,只需知道他是個老手便可以了。

何時應該開炮,臨戰的指揮權,楊志己全部下放給他。

而整個炮營部隊也共計有三斤炮二十門,虎蹲炮三十門。所有的炮兵,都在緊張等待著長官的命令。金軍來勢威勢,讓很多炮手臉上都變了色彩。因為他們身上都只有簡易的棉甲,腰間也只配單刀,若是一個不好,叫一群金兵沖到了面前,可就是只有等死了。

炮兵指揮這是卻在拼命地握緊自己的雙拳,遲遲沒有下達開炮的命令。他身旁的測距手,緊張地向他匯報著兩軍間的距離:“五百步!”

“四百五十步!”

“四百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開炮!”

一陣炮彈的呼嘯,那正在叫嗥著領兵向齊軍沖來的耿守忠,就見前方齊軍陣上猛的閃過一道道耀眼的火光,繼而是一股股的白煙騰起,接著就見一個個拳頭大小鐵球旋轉著向他部劈面砸來。

三斤炮打出的炮彈與尋常成年人的拳頭差不多大,不論打在人身上,還是打在馬上,高速度的鐵球,都會輕易的在其上軀體上撕扯出一個巨大的血洞,斷沒有活命的道理。更可怕的是,急速而來的炮彈在寒冬堅硬的地面上蹦跳翻滾,那力道也大的可怕。凡被挨上一下,縱然不死,其傷勢也會慘不忍睹。

二十顆鐵球劈面打來,金軍前軍步陣也是密密麻麻,都沒有落空的道理。

一顆炮彈直接將一個軍將攔腰打斷,他披著的兩層重甲就如那薄紙一樣,斷作兩截的屍身噴泉般射出大股大股的血花,嚇傻了周遭一大群人。唯一的幸運處,就這廝不用似那被腰斬的囚犯一樣,還能活上一時半刻。

一顆鐵球則似被點亮了‘地躺’天賦一樣,一路上收割了七八條斷腿,才消去了餘力。

還有那從上半身插下的,能把人徑直打斷兩截的鐵彈改在身軀上打出一個巨大血洞,那還不是輕而易舉。而後就像那削去了七八條腿的炮彈一樣,這顆炮彈也向後繼續插下,一路血肉糜途,直到餘力盡消。

更甚者有那越過前列密密麻麻的步甲群,打進後隊的壓陣騎兵群的,徑直在一匹慢走的戰馬身軀上打出一個巨大血洞,那戰馬嘶鳴一聲,一個馬前失蹄,直接將背上的騎兵甩出好幾米遠。那人且還沒站起,就被身後受驚的戰馬給撞到,接著被馬蹄直踏成了肉泥。

當初燕京城東的那一戰裏,金軍戰馬就犯過這般的錯誤,現下這西京道的金軍騎兵,自然會在同一個坑窪裏跌倒,去犯同樣的錯誤。

待到這陣混亂消褪,金軍騎兵已經變得頗是狼狽,戰馬在一聲聲炸響中顫栗,馬背上的主兒,人人都把警惕提到最高,唯恐一個沒註意,戰馬再度受驚來。就在剛才的那會兒驚亂裏,就已經有好幾匹馬發起瘋來,不僅把馬背上的騎兵甩下,有的還直沖前頭的步兵群撞去。

緊急之下,這些騎兵就急忙割下氈袍來堵塞馬耳朵,可使效果不大,戰馬的聽覺是極其敏銳的。

還有人看著飛來的鐵球,肉眼看著似乎很慢,手疾眼快的閃電般讓過去,那鐵球似沒砸中了他,實卻卻將他的半個肩膀都直接削掉了去。那人剛心中大松了一口氣候,就驚覺右側空蕩蕩的,不可思議看著空蕩蕩的右肩,看向那不斷噴湧的血花,撕心裂肺的疼痛叫他眼前一黑,就昏死了過去。

觀看炮擊成果的只有炮兵指揮一人,那操縱火炮的炮手,在第一輪射後,那裏還顧得觀看,立時緊張的操起拖桿,清理炮膛,重新填入預備好的炮彈火藥。隨著指揮官口中不斷的喝令,指揮著二十門三斤炮調整著仰角射程。

如今這時代,木質的炮車不可能用那升降裝置來調整大炮仰角,三斤炮以不同厚度的木枕調整仰角,在長官的喝令下,二十門覆裝完畢的火炮齊齊下降了仰角,黑壓壓的炮口,又是對準滾滾而來的金兵。

再一聲喝令:“開炮!”

旗手猛地向下一揚,一聲聲巨響,每門火炮的車架都不由自主向後跳動一下,大股的火光與煙霧再一次騰起,二十顆炮彈又一次呼嘯往金軍群中砸去。

楊志站在兩丈高的望車上,看著那二十顆鐵球從己方軍陣中呼嘯而去,狠狠地砸在金兵群中,一片的血肉紛飛,不斷有人或馬仆倒在地,人叫馬嘶,激起好一片混亂。那是暗暗點頭,這些炮手在日覆一日的練下,準頭強了很多,臨陣用時也快捷了許多。且這些火炮齊射轟擊,果然威力巨大。

可不是巨大。把那劉法與種師中都驚著了。

二人都是西軍老將,一身武藝不能同老當益壯的王煥相比,卻也端的不俗。騎的戰馬,披的重甲,舞的大刀。尋常兵卒,二三十人且還擋不住他們。

但現在看,那些被火炮打死打傷的金軍將士,哪一個不是身強體壯,披掛重甲?聽說這火炮在燕京城東的那一戰裏,一炮直把金酋的庶長子給打死了。這般說,便就是換上他們來,被打中了,一樣要命。

就是說,任你武藝強橫,縱橫天下無敵手,只要是血肉身軀,炮彈之下,一樣肉泥一灘。

“我聽那楊溫說過,梁山泊裏還有一種單兵持用的火器,自若極小的鐵炮,百步距離,可洞穿重甲。而操作也自簡單,便是尋常農家子,三五日裏即可學會。”

“如是真的,這長期以往,軍伍事宜,那裏還有匹勇之夫的用武之地?”劉法想起幼年時候自己日夜不停的打熬身體,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幾年過後,卻極可能擋不得一個農夫三五日操練後的一擊,心中既是震撼,又是悲哀啊。

震撼於中原財物廣播,人口眾多,若是真有如此利器,當再無須擔憂北地少民崛起。以他的頭腦,很輕易的便掂量的出,這火器取代了冷兵器後,究竟對那邊更有好處。

悲哀的卻是,這新朝軍中,幾十年後恐就再無以一當百,勇冠三軍的驍勇戰將了。

對於火器一知半解的諸人,根本不了解正史上的火器化是怎樣一條艱險歷程。就算是到了19世紀初,火槍兵真正的戰鬥力且還是憑著刺刀說話的。不然那老毛子怎會那麽叼?

就更不須說火槍早期時候的待遇了。

最為鐵罐開瓶器它們且是合格,可作為遠程打擊武器,對比弓弩來,火槍真的是差勁。

只是眼下這個時代,中國與他的主要敵人——北方少民,雙邊戰甲都是又厚又結實,重甲兵搏殺且都是鈍器為主,這與正史上中世紀後期的西方騎士階層可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要如劉法等所想的那樣,火槍大規模的裝備軍隊,全面取代冷兵器的地位,橫豎沒那麽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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