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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燕雲(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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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薊州通往玉田縣的官道上,冬日的陽光下,地平線上湧出一片紅色,這是連綿不絕的大軍和旗幟,過了片刻再看過去,人就清晰了許多——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在前進。

行進之中的方陣自然不如列陣時整齊劃一,但基本上還保持完整,赤紅一片,宛然火焰之海。

一萬齊軍,一萬薊州漢兒軍,外加輜重車輛數百,民夫千人,一路連綿上十裏。

兩萬大軍直奔玉田縣而去。

因為回離保且還在那兒。劉唐倒不是一定要掃平了回離保,但至少要逼著回離保趕快逃過燕山北去,就是進到景州,也比窩在玉田縣,卡在薊州與灤平之間要好。

沒了回離保部,薊州便就能與灤平連為一體,雙方合兵,軍力五萬猶多。那無論是應付北頭的景州之敵,還是對付東北的榆關之敵,都從容了許多。

景州、薊州與玉田呈一等腰三角形狀,但景州與玉田縣中隔著一條燕山的餘脈,聯系自然受阻,只需將內裏的幾條小道封堵,北方之敵破了景州後就兀自需要攻下薊州,方能任意在燕山大地上縱橫。

那些個小道本就握在回離保的手中,他被劉彥宗、韓企先誆騙出城,半道上就收到急報,急忙帶兵返回時,卻為時已晚。薊州城頭已經換上了陸齊的旗幟。等到劉唐帶兵抵進薊州,回離保就只能從薊州城下撤到玉田了。

而現在劉唐率軍兩萬再度逼來,回離保打打不過,他沒信心靠手中的近萬契丹兵、奚兵,就能打過野戰裏打贏了女真兵的齊軍。更不要說劉唐還帶了一萬薊州的漢兒軍,這優勢就更大了。

可他也不可能掉頭向東攻打灤平,張覺手中有兩萬多人,灤平二州民間漢兒更會群起響應之,向東只能是自尋死路。如是,回離保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北穿越燕山的餘脈,奔去景州,與那兒的郭藥師部回合。

在劉唐大軍向東時刻起,這就是一條給回離保規劃好的道路。到了那裏後,正好跟耶律大石一起被郭藥師給燴了。

話說,現在那郭藥師且還沒有投降陸齊,但因為他的出身,以至於許多人都認定了郭藥師早晚要投降齊軍。這些人中都直包括了被迫逃亡景州的耶律大石,以及眼下要無奈向北的回離保。

到了中午,軍中號角不斷響起,慢慢的軍隊停止前進,匯集成一片,變的整齊肅然,卻是要停下用午飯了。

前軍整齊依舊,後方的一萬漢兒軍相比來,就叫一個丟人。

但領兵的幾人除了對著前頭感慨一聲‘天下強兵’,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麽丟人。因為這臉啊,丟著丟著就丟光了。也就不在乎了!

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全軍上下吃上一頓熱乎乎的午餐的。不管是前面的還是後頭的,薊州的那些漢兒軍,實力、武備上是遠不及前頭的齊軍,但是在後勤吃食上,卻已經與前者相看齊了。

行軍打仗,每日兩粥一飯,無奈何,早起和中午時間有限,想要吃炊餅或幹飯是不夠用的。那只能放在晚上,才有一頓炊餅或是一碗幹飯吃。其他兩頓都是稠粥了,那種用水力鍛錘一錘頭一錘頭打壓出的堅實方塊,在冬日裏都能拿起了做磚頭砸人用的行軍幹糧。

要說這行軍幹糧並不廉價,內裏不光有五谷雜糧,還有蛋粉、魚粉、蝦皮和肉脂,以鹹鹽茱萸調味,一塊半斤重,砸碎了放入鍋中,可飽一兵一日之需。更不要說齊軍另配的還有肉幹和熱飲。

熱飲實則就是奶茶粉,當然不是北方游牧區的奶茶,那種味道中原人很少有人能適應。齊軍的奶茶就是簡單的用奶粉+紅茶粉末+加蔗糖粉混合而成的,口感自然遠不如後世的香飄飄,但是在冬季裏能喝一杯速沖速溶的奶茶,對於士兵們來說,已經是幸運。

當然,要是吃稠粥吃飽肚子了,奶茶省下來,可以自行另找時間解決。

故而,薊州的漢兒軍在穿上了暖和的棉大衣後,在吃上了齊軍的夥食後,那一瞬間就歸心了。天見可憐的,他們都多長時日沒吃飽穿暖過了?且還是現下這般的吃好穿好又有錢響拿?

雖說如此評價只是因為他們原本的生活待遇太低了,如今兩邊對照,就顯露出來差距了。卻不知道眼下之待遇也僅是限於燕京府這一地界下的無奈之舉罷了。若是換在冀北,大軍前線廝殺作戰,後方的雞鴨豬羊,早已經源源不斷的送到軍前。

對於要拼命廝殺的士兵,陸皇帝向來是大方的。就算是十幾萬軍隊一同吃個滿嘴流油——二十萬斤豬羊也是足夠了,齊軍可不是那肚子裏缺油水的宋軍,這般花銷也不過幾千貫罷了。

如此就是十頓、二十頓、三十頓、五十頓,也不過是幾十萬貫。

用區區幾十萬貫的錢財就換得全軍十幾萬人士飽馬騰,軍心如火,陸皇帝如何會不幹?

那一戰打崩了金軍主力,其所產生的影響和效益,又何止是億萬貫的?

只是可惜,這燕京府內的豬羊著實少的可憐,軍中所用便只能是從後方運送來的鹹肉幹了。

但如此待遇已經叫漢兒軍滿意之極。這就是兩邊原有標準的不同啊。

燕京府契丹皇宮裏。

“臣馬植拜見陛下!”馬植,也就是早前的趙良嗣,小心翼翼跨步而入,躬身相拜,陸皇帝見了擡手示意馬植起身。

謝過恩典後,馬植站起,而見陸皇帝坐書案後,邊上只有樂和與宋江在,顯然這場議事局限是很小。

“燕京平定,但邊事未休。女真兀的是我大齊之勁敵。且燕雲之地二百年不歸華夏,蠻夷之氣甚重,故而朕欲立燕京為北都,以鎮平燕地。”

“馬卿出身燕地大族,對本處知悉頗深,先前又多留心北地事宜,便無須再回冀北,且在燕京任個府尹。此處為我大齊北都,朕不奢望你能兩三年裏就把它變換了一副模樣,但也要細心用事。日後這裏的政務、財賦、河工、交通、戶事、田畝,都是大事,需要你一把抓,迅速把這兒治理下來,內閣會統一派遣和調度官員予以配合。”

稍後陸皇帝又提到了海運,“日後要與金軍廝殺,少不了糧秣軍需。陸路轉運太過靡費,且要在界河以北之地尋上一處上佳港口,以便海路輸運之用。”

說到這裏,陸皇帝又是一笑,“朕還要在北都設立留守司,專管軍務藩務,協理政務。”目光看向黑三郎,把宋江從冀北巡撫的位置上挪到燕京留守,也可以說是一種平調了。且燕京留守的權利還看似沒有原先冀北巡撫的大了,然有句話是怎麽說的,軍功為上。黑三郎是個有上進心的人,可早前的封爵,他僅得了個任城男,強強邁入封爵的門檻,不說同晁蓋、花榮相比了,就是跟朱仝、雷橫相比,也只是持平。這叫宋三郎的對外態度陡然一變,也叫他深切體會到了什麽是文官難封。

現下陸皇帝把他從文轉武,別說只是專管軍務藩務,協理政務,就是後頭的四字沒有,他也是高興的很。就像那馬植一樣,同樣是平級轉任,燕京府尹的權利並不比原先冀北右布政使大,級別上也無變動,但馬植兀的興高采烈。只因為他從副手轉為正堂官了。

就算還有一個協理政務的燕京留守,這也蓋不過他去。

在官場上,便是平調,能從副手轉為正堂官,這也是一喜事。何況還是北都府尹。這就有點像粵東的尋常副部常委轉為深市或是羊城的一把手,何嘗不是升官啊。

就是這冀北行省隨後就少了兩個大員,陸皇帝也很無奈,說:“朝廷轄地擴張過快,行省日見增多,朝廷一時間卻提不出合適的封疆大吏,這也是本朝的笑話了。”

宋江忙一躬身道:“此乃陛下英明神武所致也。雖短期內有所掣肘,卻也不過是眼前之急罷了。”

樂和也說道:“陛下英武,政和四年舉兵,政和八年稱王,連著以前,到今日坐擁中原萬裏山河也不過是八年的光景。國家建制【大都督府】亦只有四年,端的時間短少。許多官員只一年半載便高升一級,如此許多俊傑方亦剛剛嶄露出頭角,只歷州府而已,如此方顯得大吏短缺。陛下容再等上三年,定就是能臣幹吏多如過江之卿魚,寥若繁星。”

這話說的陸皇帝是哈哈大笑。“那也是洪武四年的事了。”但現在卻也不得不破格提拔。就比如那贛西與福建的巡撫,以及粵東、粵西的巡撫。連著冀北的巡撫,這一下就空出了五個要缺。

稍後使人招來聞煥章、趙明誠等人,對於宋江與馬植的職務變動,眾人無甚可說的。便是內閣,便是吏部,對於省一級大員也是只有推薦權,而無有決定權的。

只是聞煥章、趙明誠幾人都沒想到陸皇帝會突然的撂出這麽一塊大肥肉,五省巡撫啊,這會牽連到一系列的職位變動。

那些高位上,本就一個蘿蔔一個坑,現在突然冒出五個來,那至少就要有五個人去填補,身後可不就又有五個位置了?

當然他們也知道,這塊肥肉縱然是陸皇帝親自拋出來的,自家也不能貪心的全部吃掉,那是會撐壞肚子的,更會叫益都城內留守縱然心生反感的。

聞煥章想的多,趙明誠想的也不少,只是他身份與聞煥章又有不同。人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做的甚是得體,更因為他那高才的婆娘,人緣極佳。現如今在陸齊朝堂上身份有些超然。

而他也隱隱覺得自己這條路是走對了,“君子不黨”並不能真的獨善其身,可要是有了皇帝的照料,誰還想要下去蹚渾水麽?

須知道幾位皇子眼看著就日益長大,很快就要有師傅了,這可就是朝堂上第一輪的站隊。

趙明誠可不想蹚渾水。“臣以為這冀北行省日後必為北都之後援。”因為這北都的設立和留守司的主要職責,就是負責打仗的。冀北身為距離其最近的省份,自然要做為北都奧援的。

“如此這新任巡撫,就當為一善於籌謀調度之人。”

陸皇帝的眼神閃了一閃,“趙卿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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