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未雨、天幹物燥，煙塵久久未能散去，槍聲、爆炸聲、吶喊聲連成一片。237聯隊淵上大隊打的非常勇猛，接到白刃突擊的命令後，處於進攻線最後方的兩個中隊毫不猶豫的沖進了上去。雖然視線之內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耳畔還不停傳來爆炸聲和子彈劃過空氣的銳響，可是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

中國軍隊在用馬克沁重機槍的交叉火力封鎖前進的道路，因為看不清火力點在哪裏，炮兵根本派不上用場。可淵上大隊的官兵打紅了眼，在彈雨中居然連趴下找隱蔽物的人都沒有，就那麽一聲不吭拎著槍往前沖。

突然，向前飛奔的隊伍慢了下來，後面的人因為視線不好甚至和前面的人撞在了一起，有倒黴蛋甚至被自己槍上的刺刀戳成了重傷。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隊伍慢下來的原因，一股辛辣的味道迎面撲來。

有人用日語高喊起來：“炮兵用了特種彈，快戴上防毒面具。”日軍的隊伍亂了套，前面有中國軍隊用輕重機槍和迫擊炮在阻擊，中間有煙塵阻礙視線，這會自家的炮兵又出來搗亂，這仗可特麽怎麽打？

日軍戴好防毒面具，在軍官的指揮下又開始了沖鋒，因為毒氣彈那一出，原本高漲的士氣跌落了不少。按照軍紀，沖鋒的過程中除了軍官，其他人是不可以喧嘩或者發出聲音的。帶上防毒面具以後，煙塵裏滿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沒跑出去幾步遠，所有防毒面具的玻璃眼窗上就糊上了一層霧氣，可這會誰都沒膽子摘下防毒面具去擦幹凈。原本糟糕的視野變的越發模糊不清，不少人跑著跑著就和身邊人撞到了一起，被自己人刺刀戳傷的官兵越來越多。

憋屈啊！每個日軍都在咒罵後面的炮兵，要是沒這幫孫子添亂，恐怕這會已經拿下中國軍隊的陣地了！忽然，前方的傳來一陣陣金鐵交鳴的聲音，白刃戰開始了！

有的日軍興奮不已，有的日軍卻恐懼起來。他們對自己的拼刺水平有充足的信心，1對1、1對2、1對3甚至1對4都沒有問題，中國兵連飯都吃不飽、又沒經過系統的訓練，哪怕是初年兵都能輕易的對付兩三個中國兵。可是現在視野實在太糟糕，帶著防毒面具基本上和盲人沒什麽區別，不帶防毒面具鐵定會喪失戰鬥力，這仗他媽怎麽打？

當刺刀碰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時，再勇敢的士兵也只能先顧著自己，在馬克沁和82迫擊炮的怒吼聲中，煙塵中變的混亂起來。越是靠近戰場中央的人越是瘋狂，不想死就得殺人，突刺前“呀呀”的吼聲越來越多。要想自己能夠活下去，就必須殺死那些想殺自己的人！誰想殺死自己？誰敢靠過來就是想殺死自己的人。

也有軍官試圖通過喊話聚攏士兵，可是帶著防毒面具根本發不出多大的聲音，更何況拿下防毒面具就會被嗆的連連咳嗽。於是，沒有人再試圖去救別人，投入戰團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只要想活下去就得殺人，不停地殺人。

等煙塵漸漸淡去，每一個活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血跡，每一個活人周邊都是一圈倒下的人。並非所有傷亡都來自馬克沁、82炮或者刺刀，還有不少人是死於手雷的爆炸，那些垂死的日軍傷員總喜歡多拖幾個敵人一起上路。淵上大隊的軍官死傷過半，他們手裏的軍刀根本沒法子和三八式步槍過招……

傍晚時分，237聯隊到底不但占領了曲沃，還占領了侯馬。奈良正彥大佐卻絲毫沒有取得勝利的喜悅，他正在目無表情的聽著匯報，向左翼迂回的第一大隊木下中隊在爆炸中陣亡132人、重傷34人；負責配合裝甲部隊進行佯攻的小川中隊陣亡153人、重傷3人；淵上大隊的損失最重，除了機槍中隊還算完整，大隊長淵上少佐重傷，四個中隊長全沒，全大隊共陣亡官兵217人、重傷64人。加上其他部隊的損失，237聯隊今天整整陣亡了637人、重傷213人、損失裝甲車13輛，其中死傷於中國軍隊槍（炮）下的不到四分之一。

同樣，負責防守的46師也是哀鴻片野。原本今天早上打的不錯，特別是守曲沃的137團，他們在團長施有仁的指揮下把日軍整的手忙腳亂，用不到40人的傷亡就把日軍進攻部隊揍了個五癆七傷。

可是，正當部隊打在興頭上，軍長範漢傑卻下令撤退，說是要保存實力、收縮防守。137團不得不撤出築壘區域向絳縣轉進，結果被日本咬住，盡管得到友軍的拼死支援，可他們損失了整整兩個連237聯隊不勝而勝，46師不敗而敗，不但死傷了七百多弟兄，還白送給日軍兩座縣城，這份窩囊啊！

因為交通不便，46師衛生隊缺醫少藥，軍部的野戰醫院的條件有限，只有茅津渡那邊有家醫院還不錯，不僅藥品充足，還有七八個西洋大夫坐鎮，這條件放在西安城裏都是頭一份。問題在於那是陜州保安旅的產業，之前軍裏因為鹽的事情和保安旅鬧的很不愉快，這會腆著臉要人家幫著救人，怎麽著也不好張口啊！

可是三百多輕重傷員就躺在那裏，這寒冬臘月的，每多拖一天，就會有幾十個弟兄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形式比人強，黃師座決定繞過軍部和保安旅交涉一下，不管賠禮道歉、還是請客吃飯，46師都認了。

出乎46師一眾官佐的意料，保安旅那邊答應的非常痛快。那個曹旅長不但答應派卡車來接傷員，連醫療費都沒要。這年月藥品可不便宜，尤其是在一戰區這裏，藥品不是得從淪陷區走私，就是從國外進口，三百個輕重傷號至少得兩萬大洋，這份人情可大了去了！

46師上下這份感動啊！因為損兵失地的那點不快瞬間煙消雲散，也就是礙著黃河因為上凍不能通航，要不然黃師座能連夜去陜州請曹旅長喝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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