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無聊的，從一開始的正襟危坐、天天加班，到後來在指揮部吹牛、喝茶、打瞌睡，最後連麻將桌和火鍋都搬進了指揮部。

趙誠考慮到了每一個細節，唯獨沒想到大家會無聊的蛋疼。法蘭西戰役持續時間兩個月左右，自己得在這裏等兩個月，想想都會發瘋。

這裏靠近海邊，時不時會有弟兄帶著望遠鏡去海邊看大洋馬“洗海水澡”，再下去非得出亂子，趙誠不得不把軍官們召集在一起檢討計劃。巴黎那個偵察小組給了大家很好的啟發（他們收獲的東西有四成孝敬了趙老大），去除報務員和後勤人員要守著大本營，其他人分批和交通線附近的觀察哨輪換著休息。規矩是一樣的，不準朝老百姓伸手、不準喝酒鬧事，最重要的一點是，戰利品的四成分給趙司令……

命令剛下達，弟兄們就不見了蹤影，動作快些的騎馬、開車，動作慢的只能想辦法扒火車。一幫被勒令留守的倒黴蛋非常郁悶，只能老老實實在家應付突發事件。趙誠在帶著媳婦們也跑了，雖然他也在留守人員名單裏，可他非常沒有節操的任命張偉當代理司令官，理由是張代司令會說法國話。不過趙司令還是有底線的，他們一家三口就在省內幾個城市溜達，萬一有個什麽事至多半天就能趕回來布列斯特港。

菲尼斯泰爾省的景點不少，維萊訥河邊的中世紀城堡、達諾特林蔭道、聖彼得教堂，沒有導游自己逛逛也挺有趣。說句實話，趙誠對旅行這種事情興趣不大，前世沒完沒了的在窮鄉僻壤出差，什麽美景都沒有一家超市或者肯德基吸引人。但是架不住媳婦們想去，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蜜月旅游好了。

法國人沒趙誠這麽悠閑。開戰後的第五天，荷蘭鹿特丹成了德國轟炸機的第一個目標，光是平民就死了九百多，湧過國境大批難民讓法國民眾驚慌失措。德國軍隊一日百裏法蘭西危在旦夕，眼瞅著要當亡國奴，法國人也開始不安起來，再美的景色也沒有逃命重要，據說法國北部城市裏爾的居民已經只剩下了戰前的10%，圖爾寬那裏要好一，12萬居民當中還有1萬5千人沒有走。逃難的人群形成了一股望不到頭的洪流，沿途城鎮的人還在不斷的加入，仿佛身後就是洪水猛獸。不管是什麽地方，亦或者有無軍隊駐紮，只要有人喊一句德國人來了，又或者聽說某某官員跑了，都會大批的民眾加入逃難的隊伍。

火車上的場景仿若幾十年後的印度，運送牲口的悶罐車塞的全是人，火車頭和車頂也被充分利用了起來，甚至還有人用繩子把自己綁在車底。趙誠用手裏的相機不斷記錄著歷史，或許有一天能告訴大家，我們其實做的不差。

路邊的公告欄也成了風景線，除了尋人啟事就是政府的征兵廣告：我們是最強大的，我們將戰勝他們（法國總理雷諾）；法蘭西需要你們、抗擊德寇是每個法蘭西人的義務（法國陸軍部）；我們要為保衛家園而戰、法國萬歲。

似乎這些征兵廣告的作用不是很大，征兵站前幾可羅雀，大半天也見不到有人來投軍，以法國人目前的征兵速度，如果他們要想湊夠的新兵恐怕得等到戰爭結束以後。單就人員補充這一點而言，法國人的做的還不如國民政府。淞滬會戰直到撤退階段前線的部隊依舊還能得到足夠的兵員補充，看第一次世界大戰真的把法國人那點膽氣給耗了個精光。

前兩天在阮氏雪的幫助下趙誠終於弄明白了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去的是哪裏：法國陸軍部！那幾份文件也被翻譯了出來：是法國第二和第九集團向陸軍部要求緊急補充人員、劃撥彈藥的申請，根據報告上的提交日期，大約是開戰前一個禮拜送到陸軍部的。這兩個集團軍下轄的都是二線師，眼瞅著要開戰了部隊的的人員缺口居然高達三成半，火炮和武器的缺口更大。幸虧他們沒有接到陸軍部的回覆：請耐心等待，貴部所需要的新兵將在1941年春天補充到位！

補充到哪？小胡子元首的戰俘營？

或許那些樸素的法蘭西農家小夥和城市青年應該感謝陸軍部的拖沓與官僚主義，畢竟在德國戰俘營混兩年不是什麽體面的事情。而且如果他們有老婆的話，難保自己回家的時候會多一個懷胎36個月亦或48個月的孩子。

5月23日，前線的戰況似乎穩定了一些，至少廣播是這麽說的。路上逃難的隊伍比前兩天要少，可德國佬的斯圖卡轟炸機卻多了。行人、車輛、馬匹，看的出來，這絕非是在組織軍隊轉進，或許只是因為飛行員想開心一下。飛機一走，人們匆匆把人馬的屍體和車輛的殘骸推到路邊，然後繼續上路，每一次轟炸都會帶來幾個或幾十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5月24日，戰況再次惡化，逃難的隊伍又有一些新成員加入：盟軍的官兵們。從他們的軍裝上能看出有法國人、英國人、比利時人、荷蘭人、甚至還有波蘭人。趙誠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旅游”可能是個大失誤，天知道這些當兵的會不會征用自己的卡車，他可不想一路走回布列斯特港。趁著還沒有被人盯上，老趙悄悄把卡車開到路邊的小樹林裏，車上還用雜草做了偽裝，整整一個白天哪裏都不敢去。

今天德國飛機出現的頻率比前幾天高出很多，在視力可見範圍內德國飛機就發動了三次攻擊，幾架德國戰鬥機都是反覆掃射，直到打光彈藥後才走。那些步兵也試圖用手裏的步機槍進行反擊，很可惜，德國飛機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公路和樹林的距離挺遠，可還是能聞見一陣陣的血腥味，隱約還能聽見傷員的慘叫。

天快黑的時候，公路上的行人終於少了一些，人們紛紛開始尋找住處。趙誠草草填飽肚子，開著車一刻不停的朝布列斯特港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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