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東西、喝水、整理背包，命令說是輕裝，可阪本達也沒有全放在心上。

木下大尉戰前才從士官學校畢業，據說家裏有些背景，所以一直在特高課幫忙。去年太原接連破獲了兩個軍統的地下電臺，沒正經打過仗的中尉就被越級提拔為大尉執行官，所以這種“鹹魚”幹部的命令可是得打了折扣來聽的。

阪本達也想了一會：“每人帶半個基數大子彈，水壺裝滿，還有防毒面具！擲彈筒小組多帶毒氣彈，其他人再背十公斤泥土在背包裏。”

吃飽喝足，日軍的偵查分隊終於出發了。這不是去打仗，純粹是去消耗對方的子彈，所以隊伍裏根本就沒有人說話。機槍手打頭，阪本達也叼著香煙跟在後頭，天知道還能活幾個鐘頭，死活得過足煙癮再說。

“鬼子！”哨兵低聲喊道。血腥味太濃，留了一個老兵和幾個新兵當觀察哨，其他人躲在後頭的石崖下。山上風大，弟兄們都穿著才繳獲的日本雨披，孫達成撩起帽子一看，這幫日本猴子還真是一根經。

何順他們幾個排長用的是九三式四倍望遠鏡，這玩意三十日元一個，裝備給曹長之類的士官，只能馬虎虎對付著用。孫達成用的是十三年式6倍望遠鏡，還是防守馬垱時繳的，質量明顯次九三式高出一大截。

天太黑，只能看個大概，人數不多，速度比剛才也慢的多，估計還有一會才能到。山道左右的斜坡上也沒有人，慢慢等就是。

“註意觀察！”孫達成隨手把望遠鏡遞給觀察哨，自己又退回了避風的地方。雖然山風很大，可濃濃的血腥味還是讓人難受，只能把防毒面具給扣上，不然都得被熏死。等待是無聊的，山上的人等著對手來送死，山下的磨蹭著想多活一會，過的都不容易。

快天亮的時候，阪本達也的偵查分隊終於磨蹭到了離山頭三百米不到的地方，裝土的背包被一個一個傳到最前頭。

“靠，變聰明了！”孫達成甕聲甕氣的罵道，他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弄點土過來。

“打！”

九二式開火了，槍口壓的有些低，打的山道上一流火光。日本人的歪把子也響了，打的人肉碉堡血肉模糊。

“左邊的槍口高一點，右邊那挺打後頭的那幫人！”

孫達成看見了後頭的擲彈筒，自己親自操著捷克式在關照他們，可日本人還是領先一步，在子彈到達之前，兩發榴彈一前一後飛到了平臺上。

沒有爆炸，只有一陣輕微的“嘶嘶聲”。

“毒氣彈！不要慌，戴好防毒面具，這裏風大，那東西不管用。”孫達成松了口氣。平時對這東西怕的要死，今天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玩意可愛。

擲彈筒射手死了，歪把子機槍的射手死了，分隊裏的其他人也死了。阪本達也的肩膀被一發大正十一年式機槍的子彈打中了肩膀，這會只能獨自躺在掩體後頭看風景，好在對方的槍口太的有些高，子彈只是撕裂了肌肉。抽著最後一根香煙，腦子裏空蕩蕩的，等死的感覺真不好。這就是小人物的命運嗎？不甘心啊！

阪本鬼使神差的掏出白手絹掛在步槍上，小心的把槍探出掩體搖了搖。

“我不想死。”他對自己說：“我想回家。”

“鬼子在打白旗？”掩體裏的弟兄們楞住了，大家都以為是自己眼花，從淞滬開始，向來只有國軍和老百姓玩這個，小鬼子搞這一出還是頭一回。

“叫他把手伸到我能看到的地方，慢慢爬上來！”孫達成伸手捅了捅旁邊的張矮子，他在上海的日本紗場裏做過工頭，能對付著說幾句日本話。

“餵，下面的那個，手を上げて，?這い登る。那啥，要，ゆっくりと！”老張的日本話說的很費勁。

阪本聽的更費勁，不過還是聽懂了。他扔掉槍，還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手腳並用爬出掩體。

“臥槽，還真是個講究人！”孫達成看見阪本連兜襠布都扔了，不禁大為感嘆：“看來人家是真心投降的，這架勢還真是任殺任剮，機槍手準備，要是這小子有什麽不對勁就幹死他。”

山路上濕滑慢走，越往上頭屍體越多，阪本走的小心翼翼，三百米的山路整整用了半個鐘頭，當天空開始放亮的時候，他終於爬到平臺上。

這是第一個主動投降的俘虜，孫達成決定費點事帶回團部：“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再整兩件衣裳給套上，捆好以後帶到後頭看著。恩，再給他點根煙！”

“大尉向聯隊部要了火炮支援，一會就能到。”阪本嘟囔到：“在這裏會被炸死的。我沒做過壞事，請相信我。”

“他說什麽？”孫達成問道：“在罵我？”

張矮子搖搖頭：“說下頭一會要來大炮什麽的，大概齊是想讓我們註意。”

“恩，還真是。問他山路上還有活口沒有？”

“……”

“?ない沒有！”

“機槍註意監視，再派幾個人下去把能用的東西拖上來！日本人背土也給我抗上來。叫九二步兵炮朝下頭鬼子堆裏轟兩炮。”孫達成一邊往嘴裏填著罐頭一邊指派任務：“趁著還有功夫，趕緊往肚子裏填點東西。

新兵們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已經安定下來，去打掃戰場就是最好的鍛煉。扒光裝備，屍首扔下山崖。除了槍支彈藥和裝土的背包，這幫家夥還想方設法拖回來幾匹死馬。

阪本的做法啟發了孫達成，他讓人用馬從山頂也馱了大批泥土下來，加上死馬和日本人的軍毯、天幕和背包，背靠石壁修出了?一個掩體。空間不很大，能藏十來個人，炮彈砸中鐵定完蛋，可單純的防個彈片還是沒有問題的。

上午十點的時候，山下的火炮終於就位了，主角山炮兵第一聯隊的四門九四式山炮。第一發試射的炮彈打在了山坡上，山頂有風，而且從地下看平臺有些模糊，修正射界後的齊射還是沒打中。

鬼子炮兵中隊長急了，乓乓乓又來了三輪齊射。兩發打在了山道上，石頭被炸飛了好大一片，平臺依舊絲毫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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