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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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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戴春城基本沒能吃上幾口飯,胃袋都騰出位置來裝酒了。其實喝得也不過分,一來沒有人敢灌他酒,二來裘嚴中途就把酒換成了茶,但受不住只喝酒不吃東西。好不容易裘嚴被朋友拉走,戴春城回到席位上。他吃了點冷掉的燉燕窩,暗暗感嘆搞活動比上班累。

即使是年底檢察院最忙的時候,他為了處理積壓的案子,一個星期上七天班,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一點,兩天兩夜不睡覺是經常有的事情,他也覺得身體完全沒問題。

富貴難消受。這句話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讓他吃了一驚。

裘嚴的手機在他的口袋裏震動。戴春城拿出來一看,是陌生號碼的短信,他沒在意,等裘嚴回來把手機物歸原主。剛好廚房送上來烤牛舌,他又多貪了兩口熱食。

裘嚴坐在他旁邊,本來還摸著他的手,短信看得他的臉色瞬變,眨眼冷了下去。戴春城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心裏想著該怎麽問。裘嚴把手機摔在他面前。

香艷的床照從屏幕裏跳出來,如當頭一棍敲在戴春城腦袋上,他差點沒拿穩手裏的餐刀。

“這是你?”裘嚴問。

戴春城抿唇沈默。裘嚴按捺著火氣,戴先生睡著的樣子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來,他們倆在一塊兒睡了八年!他簡直不可置信,他剛剛還聽戴春城說他要一個守信的婚姻!

“等散席了,我把事情都告訴你。”戴春城拉住他抽離的手:“你相信我。”

裘嚴對著他一向是溫柔討好,很少這樣臉色難看,這時即使動了怒氣,還不至於失去理智。他把手機揣回口袋裏,拿起酒杯先應付賓客。

一轉臉,戴春城的表情很暴戾。他直接給佘秀打電話。

佘秀十五分鐘之後出現在他面前:“電話號碼是一個剛註冊的新號,用的身份證叫張玉華,正在向警局核實這張身份證是真的還是假的。註冊地點在市中心國金商場的通信網絡分點。因為只是短信,所以查不到信號發出的地點。”

戴春城不想聽細節:“打電話給孫文嶺。”

佘秀撥通了電話。戴春城接過來:“照片收到了。想說什麽說吧。”

孫文嶺很傲慢:“別拿銀行拖延,我要環保局的資質!”

戴春城說:“孫文嶺,你現在構成敲詐勒索罪,你仔細想清楚。”

孫文嶺充耳不聞:“我只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不然我把照片放到網上,讓人家都看看裘總娶了個二手貨。戴先生,我要是你,我現在應該趕緊去安撫老公。”

佘秀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掛了電話:“孫春生造了多大的孽,養出這麽個傻缺的兒子?”

孫文嶺心懷怨恨,刻意地羞辱人。他覺得戴春城看不起他,這是當然,戴春城是副檢察長,他只是個分屬制造公司的總經理,戴春城憑什麽把他放在眼裏?孫少爺在孫家大概橫著走慣了,從沒有體會過被人看輕的滋味。他趁著結婚紀念日這天發照片,裏面有一層發洩報覆的意思。

但佘秀從孫文嶺的態度裏面還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如果說孫文嶺之前還對戴春城有所忌憚的話,這次他顯得非常有信心,好像吃定了戴春城不會報警似的。他當然有自信,戴春城親自去銀行周旋延遲還款時間,這是多大的面子,孫文嶺覺得這位副檢察長是因為害怕他、忌憚他才這麽做。所以他信心倍增,把照片發給裘嚴,把戴春城逼得更緊。他以為戴春城已經被他拿捏在了手上,堂堂副檢察長也不過就是這麽回事。

佘秀好氣又好笑地想,以他這樣的智商,如果去管理整個集團,不知道夠他玩幾天的?

但凡正經做事的人,環保資質拿不到,就應該加大投入研發力度,集中攻克難題,達到環保局的審核指標。這位少爺不僅不願意走正道,還真的自以為世界繞著他轉。

戴春城實實在在地被孫文嶺惡心到了。

“給警局打電話,把電話錄音提交過去,照片也一起,直接報警,立刻抓人。”戴春城說。

佘秀還是擔心:“您真的要把照片也提交過去?其實只要去打個招呼……”

“按正常流程走,不要留把柄。”戴春城很果斷。

之前拖著,是擔心照片來源,又不確定孫文嶺手上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所以假裝妥協,還花費心思去和銀行協調。現在既然對方突破底線,那他也沒必要再吃悶虧了。

這時候恰恰要按正常的法律程序走,報案並提供證據,警方立案後就會拘捕孫文嶺,如果證據確鑿,認定敲詐勒索罪成立,檢察院就會立刻批準逮捕,並進入公訴程序。後頭的事情不說,即使不被提起公訴,只要被刑拘,記錄就會直接進入檔案,即使未來取保或者釋放,也會留下案底成為終身汙點,對於事業拓展是有致命打擊的。孫文嶺要繼承眾聯恐怕也難了。

反而作為受害者的戴春城,警方有義務為他的隱私做保密。即使照片提交了上去,也不會被公布出來,控制在警方手裏恰恰是最安全的,不會被任何人動手腳。等案子結束了,孫文嶺的處置塵埃落定,再和警方打招呼刪除照片處理儲存設備都可以。如果不提供照片,一旦被反咬住證據不確鑿,就會引起懷疑,對戴春城更加不利。

孫家、佘秀、警方都不需要擔心,真正值得擔心的是裘嚴。

“戴春城,你背著我哥偷人?”

戴春城轉身,裘平的拳頭已經跟到了眼前,他沒來得及躲,硬生生挨了一拳。強烈的鈍痛帶著牙齦酸脹感,他挨在墻上,腦袋眩暈,視線還沒穩定,嘴裏嘗到淡淡的甜腥。

差點忘了裘平也在,還是他親自去請的人。

裘平揪著他的領子,咆哮:“我哥對你還不夠好,讓你去外頭偷人?你有本事啊,裝什麽深情款款,真他媽的讓我惡心!”拳頭朝戴春城的臉狠狠地砸下來。

這一次沒成功,被戴春城擡手接住:“鬧夠了沒有?”

他氣勢強硬,是以檢察長的口氣說話。裘平被他震懾。

戴春城說:“這是我和你哥的事情,就是要興師問罪,也應該是你哥來問我。”

“你他媽再說一次!”

“我不知道你剛剛偷聽到了多少,這件事你不了解也和你沒關系。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來處理。但我告訴你,我沒有對不起裘嚴,在這一點上,我可以用性命保證。”

裘平也不怕他:“你是檢察官,你能把黑的能說成白的,要騙我哥還不簡單?”

這就是胡攪蠻纏了。戴春城不想理他,掙開他的手要離開。裘平哪裏肯放過,揪著他的衣服又要打人,兩人在轉彎的墻角對峙。戴春城沒有拳腳功夫的底子,也不比裘平年輕體健,這個時候只有吃虧的份。裘平發了狠,戴春城被他揍了肚子,胃袋裏酒食翻滾,疼得冷汗直冒,差點當場吐出來。他本能擡起腳就往裘平胯下踹,裘平躲開了,把他按在墻上又是一拳!

身後有人的腳步靠近,女人的驚叫聲響起。

“這是幹什麽?別打了!別打了!”

戴春城心裏一驚,用盡蠻力掙開裘平,他嘴角還掛著血絲,一下子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是珠寶集團的當家夫人,姓楊,丈夫是戴春城父親的好友。這位楊太太是第一次見裘平,不太認識,她以為誰這麽膽大包天欺負尊敬的檢察長呢。

“來人!報警!你們都幹什麽,檢察長被人打了還站著不動,來人啊!”她臃腫健壯的身體把受驚的裘平擠開,一把扶起戴春城,嚷嚷著就要報警。

他們本來就是在花廊的背陰處,稍有動靜立刻就能被人察覺。服務生、管家、賓客都被吸引過來,戴春城這時想離開已經晚了一步。他擔心場面控制不住,擦拭嘴角掩蓋傷情:“我沒事。”隨後,他阻止了楊太太去叫家庭醫生。

裘平被兩個男服務生強行架開,怒氣熾盛的臉對著狼狽的戴春城。

楊太太還要罵他:“你還有臉了,打人就是不對。誰給你的權力?”

那把又尖又細的嗓子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戴春城擔心裘平盛怒之下會連她一塊兒打,正要出口安撫,有照相機的閃光燈在圍觀人群裏一掠而過,戴春城猛地轉過頭,面色冷淡地對上記者的臉。他能看出她的眼神裏掩蓋不住貪婪和興奮。

不僅是她,有好奇的目光開始在這對長嫂和小叔子之間來回掃蕩。戴春城不能讓事情鬧大,如果讓人看出端倪,對他和裘家都沒有好處。他用眼神示意裘平離開,讓他來應付記者。裘平雖然沖動,還不至於壞了腦子,他掙脫兩名服務生要走。楊太太拉著他不放,還要報警。

“怎麽回事?”男主人裘嚴撥開人群走出來,一眼看明白了現場:“阿平,你幹什麽?”

兄長不怒自威,裘平不敢說話。戴春城立刻將他護在身後:“沒事,他喝多了。”裘嚴狐疑的眼神停留在他蒼白泌汗的額頭,眼神隱隱含著怒火。戴春城避開了這個危險的眼神。

管家開始遣散人群,戴春城第一時間拉住雜志記者。記者與他單獨相處,顯得有點緊張。

戴春城向她要了一杯熱水:“見笑了。”

記者也不敢多問:“您還好吧?”

“沒事。”戴春城幾乎厭煩地向人一再重覆“沒事”這個詞:“阿平和我之間的關系不太好,我有時候可能對他太嚴厲了,管得也太多。沒辦法,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己沒有手足,當初和裘嚴戀愛的時候知道他有個弟弟,還是很高興的。”

“他也快三十歲了,您對他還不放心呀?”

“我這個人的脾氣是這樣,外頭有些人也知道,工作培養出來的毛病,一說話就很強硬。”

他這樣說,既不否認他和裘平之間明顯的劍拔弩張的氣氛,又把裘平直接摘了出去,還找了個合適的理由。戴春城為人嚴正苛刻不光是整個檢察體系知道,就連媒體都常有耳聞,這樣的人和家裏人處不好關系很正常,無可厚非。記者也不能多說什麽。

她很少有機會參加這樣的名流私宴,好不容易探聽到一些新聞,只能把滿肚子好奇憋回去。名門世家成員關系不睦這樣的事情就算戴春城不明著說,她也知道不可以隨便傳話,無論是姓戴的還是姓裘的,她都還惹不起。

戴春城把管家招來,給她挑了兩支昂貴的紅酒,還封了車馬費:“招待不周,歡迎下次再來。”他親自把記者送出門,這才算圓滿把事情解決。

管家已經了解情況:“醫生正在趕過來,一會兒回房間給您做個檢查吧。”

他是裘嚴的人。戴春城仍然不放心,只是點頭不說話。

他心慌得厲害,像判了緩刑的囚犯。裘嚴挺拔俊逸的背影還是他熟悉的樣子,然而那塊鈷藍色的百達翡顯得冰冷冷的,像一聲無情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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