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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大都孔廟的一場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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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學在蒙古興起不是忽必烈突然間一時興起的結果。

理學的核心理念是下級無條件服從上級,弱者必須聽從強者。這玩意對進入中國的野蠻民族很有吸引力。野蠻民族信奉的是弱肉強食的理論,在他們弱勢的時候就利用理學裏面粉飾太平的那部分來為自己牟利。

中國文化裏面認為和為貴,這其實沒錯,問題就在於這種和為貴會被官僚120%的執行為無條件妥協的粉飾太平。即便被吹捧為完美的周聖人也是這麽個套路,就不能因此而單純怪罪官僚。因為對官僚的管理靠實際結果來評判,官僚要是講了‘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註定沒有好結果。

在野蠻民族呈現強勢的環境下,他們就更愛理學。為了加強思想方面的統治,蒙古統治者在侵入長城後也逐漸崇尚學,提倡程朱理學,窩闊臺在滅金戰爭激烈進行的同時,就命修孔廟,並“詔以孔子五十一世孫元措襲衍聖公”。

忽必烈更在上都大都諸路府州縣設立孔廟。幾個蒙古的理學家姚樞、竇默、許衡等,都官居要位。他們除了直接為蒙古統治者出謀劃策外,還大講理學,宣揚三綱五常的封建倫理觀念。

這絕非是因為野蠻民族被孔聖人的理念感動,而是野蠻占據優勢的時候就可以要求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民族無條件服從他們。蒙古退出漢地之後,理學就會在蒙古高原上徹底泯滅。

既然從未生根,自然會瞬間消亡。

……

這是趙嘉仁寫給學社的文章。郝仁和宋國使團一起到大都的路上,也不知道宋國使團成員是因為想賣弄或者是對郝仁比較有好感,總之給他看了這篇白話文。

必須得說,郝仁是蒙古人。看了這玩意之後,他心中的儒學魂固然被氣得七竅生煙,同樣存在於郝仁心中的蒙古魂就如接觸了樸素唯物主義的荀子書籍時那樣,因為看到了如此精妙的語言而眼前一亮,豁然開朗,並且深以為然。

在蒙古大都的孔廟,郝仁參加了一場‘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的現實劇。

當他帶領侍衛沖進孔廟之時,就見他妻子還算鎮定在站在院子靠邊的一處地方。這處地方空空蕩蕩,沒有外人前來。在她周圍,三名漢人服飾的男人正在和一群色目人以及回回人鬥在一起。那些漢人中一人使長棍,一根棍在他手中使出來只能看到種種幻影,如大扇,如車輪。凡是想與他對攻的色目人與回回都被打的哭爹喊娘。

另外一名男子空手對敵,就見他身法靈動,拳腳都打在敵人痛處。只要挨上一拳一腳,對手登時就失去至少一半戰鬥力。

郝仁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他看得出這裏面最兇狠的是那名女子。她手持一根短棍,在短棍的下半截上有個短短的把手,她手持這個把手,將短棍用的如同風車般。雖然身為女子,力氣也許不夠強。然而短棍所指都是軟肋,後腰等位置。即便短棍是鈍頭,打上去不會刺穿,可挨打的各個都會有內傷。

若是平時見到漢人如此行兇,郝仁是馬上都要去制止的。現在看著三等漢人痛打身為二等的色目以及回回,郝仁因為自己妻子得到保護而心情愉快,簡直就要大聲喝彩啦。

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就見她一身美麗的漢服,沒有瞎跑,沒有恐慌。端莊秀麗的臉上呈現出緊張神色,卻因為她這麽穩穩的站在原地而看上去更有魅力。也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完全能夠控制局面,郝仁反倒忍不住欣賞幾眼妻子展現出的他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以前郝仁也不是沒女人,但是在女人身上得到滿足之後,他就更願意意氣風發的出去。只有覺得疲憊不堪之時才會想起回到女人身邊。譬如以前要是大汗命他作為新軍萬戶出去征伐,郝仁立刻就會毫不遲疑答應下來。

這次大汗讓他成為新軍萬戶,郝仁雖然答應幫助組建和訓練新軍,卻沒答應領新軍去征戰。不是他怕死,而是他不想離開家。以前他可以四海為家,現在則不是。

就在郝仁很快收住心神之時,哈士奇萬戶已經趕到,他聲如洪鐘的用蒙古語喝道:“我乃萬戶哈士奇,哪裏來的混蛋敢調戲孛兒只斤家的女人!”

這一嗓子下去,郝仁聽明白了。而那些漢人、色目人、回回聽而不聞的繼續打鬥。旁邊的有蒙古人一聲高喊:“別打了,咱們走!”主子發話,有人接著用南方口音接著喊了一遍。原本色目人與回回就已經有些被那三人給壓制。此時聽到主子呼和,連忙撤下來,架起同伴就想從側門離開。

哈士奇萬戶知道敢這麽公開擄人的,在大都定然只有蒙古人。所以他擡起左臂,鐵鉤直指準備扯呼的一等蒙古人與二等色目與回回,對著身後的親軍喊道:“把他們給我圍住。”

蒙古親軍立刻服從了萬戶的命令,頃刻就將那些一等二等人包圍。那些色目人和回回將自家主子圍在中間,不讓蒙古軍接近,然而他們也不敢有絲毫反抗。普通蒙古人也未必就敢當眾殺人,不過眼前的蒙古萬戶指揮的蒙古親軍真的殺些二等人,也就是殺了。

三名漢人聽了南方的漢化,又見了局面變化,他們三人靠在一起,全然是警覺的模樣。

郝仁這才快步走進了原本的戰團,先拉住妻子的手安撫,這才感覺她妻子雖然看著鎮定從容,其實身上已經在瑟瑟發抖。即便如此,包惜弱卻也沒有哭訴或者崩潰,她對郝仁說道:“全靠對面那三位俠士方才相助。”

郝仁二話不講,掏出了一個錢袋。裏面是十兩銀子,本來準備給孔廟當做供奉的,此時正好作為謝禮。將錢袋雙手捧給正對面使長棍的那位,郝仁說道:“內子遇難全靠三位相助,大恩不言謝,卻請留下姓名住處,我之後定然登門致謝。”

用長棍的那位毫不客氣的一把拿過錢袋,接著說道:“感謝卻是不用。我等打了上等人,現在只想避禍而去,卻不知道這位貴人可否讓我們走路。”

郝仁完全能理解這三位的想法,雖然不認識對面那個年輕的蒙古貴人是哪家的,郝仁也知道能帶這麽多幫閑的色目與回回,定然不一般。郝仁也不多話,讓身後的侍衛讓開道路,恭恭敬敬送三人離開。

身為軍人,郝仁也算是聽力不錯。那三人走下孔廟大門前的臺階,就見使長棍的一口痰吐在路邊,接著恨恨的說道:“今天真走了眼,竟然救了個韃子的家人。”

郝仁心中一震,他沒想到那三人竟然有如此明確的立場。聽他們的語氣,對於蒙古人深惡痛絕。再想想看,能夠公然為了一個漢裝女子出面痛打這麽多一等二等人的,怎麽會對蒙古人有好感。這下郝仁心中殺意頓生,就在此時,妻子走上來輕輕抓住他的手臂。感受著依舊在輕輕顫抖的妻子,郝仁心中一軟,命人追殺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他反手攔住妻子,就準備和她回家。此時就聽哈士奇萬戶開口罵道:“你不過是個百戶的兒子,就敢在這裏擄人。真的是好大的膽子!”

這話把郝仁給氣的夠嗆,他本以為那年輕的蒙古人好歹得是個萬戶的兒子,是某位王爺的子弟也說不定。郝仁這幾年一直在外打仗,認不得新長大的京城小混蛋並不稀奇。沒想到這麽跋扈的居然連百戶都不是,只是個百戶的兒子。這就更令他感到扯淡。

就在此時,就聽有人用南方口音的漢化說道:“大人,我們是犯了錯。可也不能放過那三個漢人啊。他們是三等人,怎麽能對我們二等人動手。大人方才他們動手的時候,我見到他們的衣服下擺裏繡了火焰符號,應該是拜火教的。拜火教食菜事魔,乃是魔教。他們是魔教。”

聽著熟練的南方口音,還有這種南方才有的陳述語氣,郝仁在那廝的高鼻深目卷發上看了好幾眼。最後終於確定那人的確不是漢人,而是回回。一個用熟練南方口音的回回在蒙古大都因為調戲蒙古萬戶的漢人老婆而被拜火教的人痛打,郝仁覺得一時沒辦法完全理解怎麽會出現這樣的風雨際會。

“別廢話了,一個人剁只手。”哈士奇萬戶對親兵命道。

包惜弱身子一震,她連忙握住郝仁的手說道:“別傷人。”

郝仁聽了之後嘆口氣,他對哈士奇說道:“我老婆是來祈福的,若是因為我們自己不高興而見了血光,不吉利。以後再來祈福只怕不會受神明保佑。不過這些人先抓起來,我有些話想問他們。”

聽郝仁這麽講,哈士奇萬戶也不在意,他答道:“送你家還是先關我營裏?”

若是敢送到自己府上,郝仁害怕自家老婆立刻就把人給放了。他連忙說道:“先關你營裏。我把老婆送到家之後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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