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過後，林歸雙眼緊閉，應聲倒在地上，他原本以為，自己倒下之後，將永遠不會再爬起來，但是他身體的知覺告訴他，他還活著。

林歸微微睜開雙眼，只見上方有一朵藍色的蓮花，將他籠罩在內。

他有些吃驚地擡頭看向前方，然後猛地向那個熟悉的身影撲去，含淚道：“山神，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林歸從來沒有想過，與一個殘妖再次相逢，他也能如此激動難耐。

山神抖了抖腿，企圖把林歸的手甩掉，但林歸卻越抱越緊，他只好搖頭道：“人妖殊途，快放開我的腳。”

“我抱的是石柱子。”林歸破涕為笑，然後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山神完好無缺的頭，“你有幾個頭呀，怎麽又長出一個。”

“一個，”山神沒好氣道。

“不可能。”

“跟你說過了，我不是山神，我是妖，只有一魂的殘妖。”山神想了想，又繼續補充道：“這塊是寄靈石，打爛還能再長出來，對寄居在內的靈魂毫無影響，只不過從新恢覆需要一些時間罷了。”

林歸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蓮花罩外，桃妖披頭散發，面目猙獰，仿佛對山神的死而覆生極為不滿。

“山神，你的劍。”林歸把劍還給山神，他說話的語氣客氣了許多，好像真把殘妖當作了山神。

“我說什麽來著，你還是那麽魯莽，你體內魂海未開，魂力全無，又怎麽可能使得出破冰斬。”

山神接過玄冰劍，在林歸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你都看見啦？”林歸吐了吐舌頭，一臉羞愧。

“我的殘魂一直都在，剛才你那一劍，看得我都心驚肉跳，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呀。”

“你不是石頭做的嘛，哪裏來的心驚肉跳呀......。”

“夠了，”桃妖見兩人談得正歡，卻把自己晾在一旁，終究是忍無可忍，所以忽然大喊一聲，她煞白的臉上，也因此露出一排陰冷的獠牙，憤怒道：“我是來奪你們性命的，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

“山神，她想找你過兩招。”林歸拍了拍山神的肩膀，只覺石像又冷又硬，“還有什麽絕活沒有出，也露兩手給我瞧瞧唄。”

“你閉嘴，”山神舉起手中血蛤蟆的魂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桃妖，幹脆道：“一招就夠了。”

“哈哈哈......，”

桃妖聽後，仰天長笑，笑聲如夢似幻，攝入心魄。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一招解決我的。”

桃妖忽然拉下臉來，雙目血紅，臉色陰沈無比，簡直恐怖到不能再恐怖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因怨而生，倘若解了這怨，你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便會自行消散。這是人間頂級天師的一貫做法，不戰而屈人之兵，看來今天有必要借用一下。”

“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個解法。”桃妖滿帶嘲諷，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山神將血蛤蟆的魂丹舉在眼前，然後閉上雙眼，再睜開時，山神左眼的眼珠子，已經變了顏色，那是一種無比潔白純凈的顏色，其間隱隱有靈光流轉。

潔白如玉的眼珠子，仿佛能夠洞穿世間一切，堪破紅塵的所有紛擾。

林歸見到這樣一顆奇異的眼珠子，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因此得到了洗禮，頓時純凈了許多，能夠被那樣一顆眼珠子凝視，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呀。

“聖魂眼，出！”

山神話音剛落，左眼就射出一道潔白的靈光，靈光照在血蛤蟆的魂丹上，頓時變得晶瑩剔透，華光流轉，隱隱有天地靈氣在其間流動。

嗖的一聲，魂丹忽然射出一陣耀眼的靈光，並迅速向四周擴散，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最後吞噬了整個空間。

林歸眼前一片空白，當光亮消失的時候，他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了。

在這個世界裏，林歸覺得自己若有若無，那種感覺，就好像靈魂出竅了一般。

“那裏好像有人，過去看看。”

林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路，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在飄動，等他到達人群前面時，他頓時傻了眼。

他眼前的世界，現在應該是晚上，一群人圍在一顆桃樹四周，舉著火把，林歸甚至可以聽見人群的談話聲。

“死殘妖，你把我帶到了哪裏！”桃妖一邊叫喊，一邊沖著林歸迎面飄來。

眼看就要撞上了，林歸嚇得全身一哆嗦，正想逃的時候，桃妖迎面撞上了他，結果卻徑直穿透他的身體，如同穿透了空氣一樣。

林歸只覺一陣陰風從自己體內刮過，之後便再無異常，見桃妖無法對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林歸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我把你們的靈魂，帶進了他魂丹的世界，在這裏，所有的事物都是幻影，但這個場景，確確實實在他身上發生過，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記憶。”

“他是誰？”林歸疑惑道。

“血蛤蟆。”

“我們進入他的世界幹嘛。”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血蛤蟆和桃妖，到底什麽關系嗎？”

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陣熱烈的聲音：“以死謝罪！以死謝罪！以死謝罪！”

昏黃的火光下，桃樹下站著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她梨花帶雨，神情恍惚，像丟了魂似的。

林歸被少女壓抑的悲傷感染了，他不再說話，而是飄向前去，神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在眾人的逼迫下，紅衣女子戰戰兢兢地站上一張凳子，將一條白綾掛在桃樹上，打了一個死結，然後緩緩將頭伸進白綾內。

見到這一幕，林歸內心波濤洶湧，百感交集，有一種想上前阻止的沖動。

就在這時，有人先他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情，人群中忽然跑出一個男子，男子一襲白衣，跪在眾人面前，叫吼道：“你們不要逼她了，是我做的，是我逼她的，這件事與她無關，你們放了她吧，這全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是我褻瀆了山神，求你們放過她吧......。”

白衣男子聲淚俱下，淒淒切切，讓見了好生心酸。

“他就是血蛤蟆麽，那個玷汙桃花聖女的惡霸。”林歸聲音哽咽，“為什麽我會流淚，做錯的明明是他，為什麽這個時候，我反而會可憐他呢。”

山神長出一口氣，道：“這個是他的生前的世界，裏面包含的不止是過去的幻影，還有彼時彼刻的感情。情感，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修行低的人，很容易受其感染和迷惑......。”

林歸聽後，默不作聲，但是淚流不止。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臭殘妖，快放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桃妖面目猙獰，不停地在兩人周圍盤旋，就好像是一條鯊魚，在它的獵物身旁盤旋游動一般。

“接下來的這一幕，就跟你有關系了。”

山神微微笑道，可是他的笑，卻給人一種無盡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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