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殘妖，可把我坑慘了。”

林歸倒在硬實的地面上，雙眼微微睜開，眸中一片朦朧，他一手握住妖丹，一手揉了揉酸痛的後腦勺。

被餘風卷走之後，林歸經歷了一段天旋地轉的空中之旅，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只覺得眼前昏昏沈沈，有一片熱烈的火光在跳動。

他牽動著渾身酸痛的肌肉，勉強坐了起來，與此同時，一個淡藍色的蓮花罩從他上方消失，由於昏沈，他絲毫沒有發覺。

“呵，原來被風刮到了這裏，所有災難開始的地方。”

林歸站起身來，仰望著面前熊熊燃燒的桃樹王，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原本青蔥挺拔，生氣盎然的桃樹王，如今只剩下火中殘骸，焦黑無比。

村莊被搗毀，宛如修羅地獄，村人被殺盡，連屍骨都不剩，原本祥和安寧的世外桃源，如今成了一片可憐的焦土，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夜之間，讓人唏噓不已。

林歸回頭，望著蕭敗頹廢的村子，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他瞪著手中黯淡無光的妖丹，怒道：“都是因為你這個妖怪，要不是因為你，村子也不會變成這般殘狀，我要把你扔進火裏燒了......。”

林歸氣勢洶洶地舉起右手，想把妖丹扔進火裏。

“此言差矣，”山神禦劍緩緩落下，在地面揚起一陣黑色的灰燼。

“殘妖，我哪裏說錯了嗎？要不是因為這個桃妖，我母親就不會死，我現在也應該躺在家裏舒舒服服地睡覺。”

林歸滿腔怒火，不知道應該找誰發洩，悲劇已經發生了，無可挽回，可活下來的人，還要繼續面對生活。

“凡事都有因果，若不是你們村人種下的錯因，今天又怎麽會結出這樣的惡果呢。”

山神將玄冰劍收起，搖了搖頭道。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村人到底犯了什麽大錯，竟然要承受粉身碎骨這種惡果，這裏面，可還有一些牙牙學語的孩子......。”林歸真的不懂，到底犯了什麽過錯的人，才會淪落到被妖怪卷成齏粉，連具屍體都不剩。

“即便這裏面有些人是無辜的，那又如何，天神怪罪起人來，還不是一樣趕盡殺絕。”山神語氣冰冷，雙眸中寒光深邃，仿佛想起什麽不堪的的往事。

“不管你說什麽，今天這個屠村之仇，我一定要報。”

正說著，林歸就將手向後弓緊，想要把手中的妖丹扔進火中。

“想死的話，你就盡管扔。”山神冷笑道。

這句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林歸的身體立即僵住了，他現在才回想起來，那團殺人如麻的黑氣，正是從大火中飛射而出的，這麽說來，烈火不一定毀得了這顆妖丹，反而還可能助長其妖力。

山神長出一口氣，然後在林歸身後來回踱步，愁容滿面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八十多年前，你們村子發生過一起醜聞，最後還死了一名少女。”

林歸聽後，渾身一顫，與此同時，他內心深處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母親所說的那個淒涼往事，立即湧上他的心頭，他恍然大悟道：“難道這個心狠手辣的桃妖，就是那位醜聞中死去的少女，其冤魂所化的？”

“沒錯，”山神神情漠然，指了指熊熊燃燒的桃樹王，道：“少女在眾人的逼迫下，正是吊死在這顆桃樹之上。”

“少女死後，冤魂不散，怨念橫生，她的幽魂依附在這顆桃樹上，直到十六年前，少女的幽魂吸夠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然後才破開桃樹，幻化出妖體黑氣，在村中大開殺戒，以此來報覆村人。”

“十六年前？”

林歸頗為震撼，原來有人說十六年前見過這團黑氣，是這個緣由，原來村子從那時候開始，人員劇烈減少，家家戶戶都爭先恐後地往外遷，就是出於這個緣故。

“那村子溪水幹涸，桃林枯萎，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這是不是也跟桃妖有關系呢？”林歸心道，現在他腦子亂成一團，有些無法接受這些事實。

山神見林歸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繼續道：“十六年前，桃妖還未大開殺戒，一位雲游至此的天師就看出了端倪。那一晚，天師行經此處，見到村中妖氣彌漫，便知將有血光之災，於是乎，天師留了下來，準備收服桃妖，卻不料自己修為不足，道法太弱，桃妖妖力卻異常兇悍，最終天師敗下陣來，被我出手相救。”

“我和天師聯手，才將桃妖收服，桃妖最終被打回原形，化為一顆桃樹種子，天師心善，不忍將其摧毀，於是乎在原來的地方，再次將種子種下，希望她能夠在天地靈氣的沐浴中，消除怨念，得以輪回。”

山神說到這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搖頭道：“可惜了，十六年的靈恩感化，就這麽被一把火給毀了，大火再次激起桃妖心中的怨念，她才化身妖氣，再次報覆村人。”

聽到此處，林歸再看手中的妖丹時，不免流露出幾分同情之色，看著黯淡無光的妖丹，林歸忽然想到了什麽，雙目圓睜，擡頭驚叫道：“桃花少女是在山神廟中被人玷汙的，這麽說來，你當時也在場，你眼睜睜的看著所有事情發生，卻始終都沒有出手相助。”

“我閉上了眼睛，封上了耳朵，我什麽都看不見，我也什麽都聽不見......。”山神冷冷道。

“你騙人，你分明見證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不然你不會知道得那麽清楚。”林歸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憤怒到了極點，額頭青筋暴漲，“你還真是一個沒用的殘妖。”

林歸不明白，山神明明可以阻止這出悲劇的發生，但是山神卻無動於衷，眼睜睜的看著桃花聖女被人玷汙。

山神表情不再麻木，他也惱怒道：“對，我就是一個殘妖，我本來就不應該插手人間的事，人各有天命，這些事，應該交給凡間的天師去處理，不歸我管。”

“你不管？那你十六年前為何救下天師，今夜為何救下我。”

“既然有了妖怪牽涉其中，那就算不得只是凡人的事，我當然要管，我若不管，你們這些弱如螻蟻的凡人，早就死絕了。”

“你......，”林歸舌頭打結，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他支支吾吾了半晌，然後怒道：“凡人才不是螻蟻，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我們凡人也可以很強大。”

“別傻了，這個世界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上有掌管一切眾生的神，下有勾魂索命的鬼，北境有真妖大能，東境有水族百類，西境有昆侖異族，你們南境人族，只是這個世界上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隨時被抹殺。”

山神口中的世界如此之廣，對於從未出過村子的林歸而言，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被徹底震懾住了。

他覺得自己在逐漸縮小，越來越小，渺小到連塵埃都不如，他感覺自己墜入一片漆黑幽暗的無底深淵，無論他如何掙紮，都見不到半點希望。

就在這時，一道血紅的光亮沖入他的世界，來到他的眼前，他覺得這道紅光極為熟悉，自己一定在哪裏見過，他想了想，猛然驚叫道：“蛤蟆妖的血舌！”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林歸有所察覺的時候，他手中的妖丹已經被血蛤蟆奪走了。

由於陷入激烈的爭吵，山神也是這會兒才發覺血蛤蟆的出現，他看著血蛤蟆口中含著的桃妖妖丹，眉頭不禁皺起，臉上也升起了不悅。

火光下，皮膚如血一般艷紅的蛤蟆妖蹲在火樹旁，它那雙血紅的大眼，像是著火一般，散發出逼人的殺戮之氣。

“血蛤蟆吞了妖丹會怎麽樣。”林歸慌了神，怯怯道。

“妖力加倍。”山神幹脆道。

“這麽草率？就不存在什麽八字不合，妖丹無法融合的問題嗎？”林歸質問道。

“不存在。”山神幹脆道。

林歸這回算是死了心，看來必有一場惡戰。

就在這時，血蛤蟆忽然將嘴中妖丹吐出。

嗖的一聲，妖丹射入熊熊燃燒的大火當中，沒了蹤影。

“怎麽回事？”林丹驚呼，血蛤蟆為什麽要吐掉妖丹，難道是味道不好？不會是因為我吐了些臭雞湯在上面吧。

林歸百思不得其解，腦子裏亂成一團，唾手可得的一倍妖力，血蛤蟆為什麽不要，這說不通呀，怎麽會有比殘妖更愚蠢的妖呢......。

山神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邪魅的微笑，回道：“這也是一只有故事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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