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從來不相信他沒見過的東西，老人們常說世間有鬼神，他不信，老人們常說世間有妖魔鬼怪，他也不信，老人們常說世間有生死輪回，這次，他迷失了。

如果世間沒有輪回，那他此時此刻的感受該作何解釋呢，他手握石劍的感覺，似曾相識，舊意油然而生，卻又虛無縹緲，無跡可循，有如春夢了無痕。

在桃婆婆的嘴裏，林歸聽得最多的故事，便是世間天師的故事，天師斬妖除魔，為民除害，受盡世人的敬仰，每次他都聽得津津有味，但他有時候也會迷惘，一個久居村子，未曾涉世的老婆婆，是如何得知那些荒誕離奇的故事的呢？

林歸心想，那些故事大概是她自己瞎編的吧，但天師，卻真真實實存在於世間，就在大山的另一頭。

當然，林歸如何都不會想到，他的下半生，會翻過那座大山，會和天師這個神秘的職業聯系到一起。

命運的輪回從他拔出石劍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悄然開始了。

精神恍惚間，山谷裏忽然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林歸晃悠的游魂回到了身體，他使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企圖讓自己從那種怪異的感覺中解脫出來。

“時候不早了，我還是抓緊時間上山尋源吧。”

林歸認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夠改變，他說要將水源探個水落石出，那就一定要水落石出。

年少輕狂的少年們，有時候歷經千山萬水，卻只是為了一個無比簡單的理由，人們管這種人叫倔牛。

“傻兒你下來玩，”林歸把傻兒從神臺上揪了下來，然後將祭祀仙桃小心翼翼地擺回臺上，“這個桃子已經定了人名，你不能吃，否則不吉利，知道沒？”

“蛤蟆，”傻兒盯著祭祀仙桃傻笑，全然不理會林歸。

“為什麽偏偏是蛤蟆......。”林歸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原本正常的人，變傻後為何只會不停地念叨蛤蟆。

“山神，借你寶劍一用，回來再還你。”

林歸手中仍舊握著石劍，石劍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沈重，反而輕得有些詭異，林歸下意識將石劍插到自己腰帶上。

少年們的頭腦裏總是充滿各種幻想，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一名天下無敵的劍客。

“別跟再著我了，”林歸撒開腿就往山上的小路奔去，他腰間的石劍已經夠沈了，他可不想再帶上傻兒這個煩人的包袱。

狹長的山路上，滿是幹枯錯雜的桃樹，一棵棵挺立在路旁，宛如猙獰活物，小路的碎石被林歸踩得劈啪作響，四處亂飛，他也全然不顧，依舊自顧自地奔跑著。

路旁的水溝中，溪水緩緩流淌，不時發出叮叮咚咚的泉水聲，清風拂來，期間夾雜著絲絲冰涼的溪水霧氣，好不涼快。

林歸一口氣跑到山路的盡頭，路消失了，一片密集的桃林出現在林歸眼前。

氣喘籲籲的林歸停在桃林前面，這片桃林略顯幹枯，但依舊還有些生氣，每棵樹與樹之間的枝幹縱橫交錯，像是在互相撓癢癢。

林中枝椏纏繞，猶如一張交織的大網，其間遮天蔽日，光線昏暗。

桃林幹枯，果實寥寥無幾，自然也就沒有村人照看，這片桃林如今好似回到了原始狀態，人煙罕至。

林歸聳了聳肩，見傻兒沒有追來，便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沿著小溪一路深入昏暗的桃林。

林歸所到之處，枯枝爛葉皆劈啪作響，紛紛被他前進的身軀折斷，除此之外，他腳下還占滿泥巴，看起來就跟踩了牛糞似的。

看著溪邊潮濕的泥巴，林歸現在忽然覺得，這個山頭的桃樹沒有全部枯萎的原因，不是因為山神廟的庇護，而是因為這條將幹未幹的小溪。

他也不知道沿著小溪走了多久，只覺一路昏昏沈沈，樹影重重，直到前面出現了一條分界線，他才停下腳步，桃林之下昏昏暗暗，難覓陽光。

那條極為明顯的分界線，是一條落滿枯枝爛葉的溝壑，而且小溪到了這裏，便沒有了水流，奇怪的很。

更讓人稱奇的，是分界線兩邊的風景，僅一溝之隔，卻恍若兩個不同的世界，林歸所在的這頭，桃林雖然略顯幹枯，但起碼還有一些生氣，但一溝之隔的那頭，桃林全部枯萎，通體灰白，沒有半點生氣可言，簡直就像是一個桃林的修羅場。

林歸這會才明白過來，他所在的地方，還是有山神廟的那個山頭，而溝壑的那一邊，已經算是另一個山頭了。

水源忽然消失，林歸正猶豫著要不要沿著溝壑往上再走走，身後就忽然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很明顯，那是有東西在走動，把桃樹枝給刮斷了。

剎那間，林歸覺得身後陰風陣陣，寒涼異常，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有一群孤魂野鬼在他背後轉悠。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石劍，然後猛的回過頭去，桃林中原本就昏暗，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更顯昏沈了，但林歸依稀可以看見，他前方數米遠的地方，有個黑影在晃動。

林歸不信鬼邪，他覺得自己肯定是遇上了什麽動物，聽村中的老人講，以前後山經常有熊出沒。

一想到村中每年都有人消失在後山，他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渾身雞皮疙瘩冒起。

“你是何物，”林歸也不排除他遇上了人，話音剛落，他就雙目圓睜，拔出腰間的石劍，雙手握緊劍柄，將扁鈍的劍尖直指黑影。

黑影聽見聲音後，忽然加快動作，朝聲源這處直奔而來，林中劈裏啪啦響得更加厲害，就跟放鞭炮似的。

林歸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東西應該不是人，否則應該會有回應，一想到此，林歸就臉色發白，心如死水。

逃還是不逃？林歸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他壯著膽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忐忑不安地等待黑影步步逼近，他想要瞧一瞧暗影的廬山真面目，以便應用對策。

如果是熊，他就裝死，裝死不行，他就爬樹，爬樹再不行，那他就只能用石劍跟熊決一死戰了，他想，或許村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肯定不會註意到他手中的石劍，因為沒有人會想到，林歸居然傻到用一把石劍去挑釁熊。

林歸做好了心裏準備，可是當黑影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是驚了一跳，險些暈死過去。

那個黑影哪裏是什麽熊，簡直比熊還要可怕一百倍，那個活物，活脫脫就是老婆婆故事中，長相恐怖的吃人山怪。

山怪有著人的軀體，但相貌奇醜，據說山怪的臉千瘡百孔，那些孔洞有千百條血舌，專門用來吸食人血，一旦被山怪的毒臉粘上，那非得吸幹你的血方才罷休。

山怪原本只存在於老人的故事中，專門用來鎮壓那些終日在山間游玩的孩子，讓他們不敢再獨自上山游玩，難道林歸這回，真的撞上了？

正在林歸大腦飛速思考間，一句熟悉的話音傳來。

“蛤蟆......，”

這句突如其來話把林歸的魂招了回來，所有有關山怪的傳聞頓時煙消雲散，林歸第一次覺得，蛤蟆二字也能如此動聽。

世界上最嚇人的，莫過於自己嚇自己......。

林歸到底看見了什麽，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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