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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桃源村中有林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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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渾濁的世界裏,靈魂才是唯一的通行貨幣。

桃源村四面環山,被一條小溪由北到南貫穿,這個古樸的南境小村,零零星星的分布著三十幾戶人家。

“林歸,這個問題你來回答一下。”

這是一間由木頭搭起來的學堂,無論是內部還是外表,都極為簡陋。

學堂裏面擺有十幾張木桌,看那些斑駁的木頭紋路就可得知,這些木桌已經有些年頭了,甚至要比學堂裏這群十五六歲的孩子都要老。

“林歸,我叫你呢,你聽見沒有。”講臺上面走下來一個老夫子,只見老夫子身著一身青袍,板著一張長有白胡子的臉,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讓人想起了惱怒的山羊。

林歸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甜,以致於夫子都站在他身邊了,他都全然不知,還沈浸在自己的美夢當中。

“林歸,你給我站起來。”夫子氣得滿臉通紅,他用手中的戒尺戳了戳林歸的背脊。

“傻兒別鬧......,妖怪專吃不聽話的孩子。”林歸咕噥了一句,像是一句夢話,然後又睡死了過去。

傻兒是村裏人人皆知的傻子,他目光呆滯,整天除了流口水,就只會不停地重覆兩個字:蛤蟆......。

林歸囈語聲剛落,全班就哄堂大笑,即便是這樣的笑聲,也吵不醒林歸,林歸就這毛病,一旦睡死過去,就只有天崩地裂才能喚醒他。

直到有一次,他因為睡過頭差點失去了自己最在意的人,他這個毛病才有所改善。

“給我起來,”夫子氣得牙關緊咬,一腳踢掉林歸的凳子。

林歸隨即後仰倒下,斜躺在凳子上,仍舊是一副睡意濃濃的模樣。

“哎呦,”殺豬般的慘叫聲頓時傳出,這股聲音蒼老而淒涼,卻不是來自林歸,而是夫子痛苦的呻吟。

“老夫的腳呀,疼......,”腳趾撞擊在硬實的木凳上,有如針紮,那種鉆心的疼痛,現在只有夫子能懂。

全班再次哄然大笑,笑聲裏充滿陽剛之氣,因為在座的十幾名學生,皆為男生,而女子,是不允許進入學堂的。

這下子,林歸總算是醒了,他睜開雙眼,便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畢竟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出糗。

“桃老夫子,近來身體可好呀。”林歸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厚著臉皮朝夫子笑了笑,神色鎮定自若,仿佛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桃夫子聽後,怒氣更盛,他大概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課堂上呼呼大睡,暴露之後還好意思套近乎。

“少跟我來這一套,”桃夫子怒喝一聲,拿起戒尺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幾下,“你不是有本事睡覺嘛,今天你要是答不出我的問題,那你以後就站著上課。”

“夫子你問吧,我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你。”林歸正色道。

林歸的語氣多少有些喧賓奪主的意味,這讓桃夫子更加不滿,他眉頭緊鎖,目帶兇光,沈聲道:“這個世界,是先有天,還是先有地呀。”

林歸托著下巴,默默思考了片刻之後,高聲答道:“先有傻瓜。”

“胡說八道,這是什麽狗屁不通的回答。”桃夫子聲音高亢,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他的臉色也由紅變成了綠。

全場鴉雀無聲,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學子們都盯著夫子那條錚亮的戒尺發楞,因為他們總有一種預感,戒尺今天可能要被打斷。

“如果不先有傻瓜,又怎麽會有這種狗屁不通的問題呢,”林歸理直氣壯,沒有點兒恐懼。

“真是大逆不道,活該你是個野種。”

啪的一聲,木質的戒尺打在林歸頭上,立即斷成兩截。

全場變得愈加安靜,少年們連大氣都不敢喘,有的人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然後倒吸一口涼氣,就好像他也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下。

“哼!”

林歸冷哼一聲,強忍著疼痛沖出學堂,他的腦門像被千萬根針紮一樣,但他現在最痛的地方,卻不是這裏。

背地裏被人稱作野孩子,自己聽不見也就算了,但是被人當眾叫做野種,這還是頭一次,所以他覺得心裏難受異常,就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他的心臟一樣。

桃源村這個簡樸的村莊裏,每家每戶都姓桃,由於地勢偏僻,每年都不見有幾個人會闖進來,這裏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寧靜而祥和,不為外人所打擾。

可是十五年前,一個姓林的孩子在這裏誕生了,除了孩子的母親桃林鳳外,沒有人知道孩子是怎麽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們只知道,這個野孩子姓林。

有時,在溪邊洗衣服的長舌婦們,會津津樂道的談論一下。

有人說,林歸的父親是上次來村裏賣鹹魚的老漢。

有人說,林歸的父親是十幾年前雲游至此的天師。

還有人說,林歸沒有父親,林歸是桃林鳳在山裏撿來的妖怪。

這話就確實有些過分了,林歸長得才不像妖怪,他長得像自己的母親,他母親是個大美人,他又會差到哪裏去呢。

林歸玉樹臨風,生得柳眉大眼,中庭飽滿,除了兩眉之間的距離略寬一些外,簡直可以用俊美來形容。

林歸一路狂奔,任由晨間的清風從耳畔吹過,呼呼作響,他跑得塵土飛楊,在鄉間小路上留下一連串混亂的腳印。

其實夫子的問題,林歸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林歸對夫子沒什麽好感,他故意氣夫子罷了。

上過學堂的人都知道,這個世界先有地,地生萬物,這個答案作為一個神話故事,也在婦孺黃童中口口相傳,更有甚者說,天界的神,冥界的鬼,最初也是地界的生靈。

言歸正傳,林歸之所以討厭夫子,是因為夫子仗勢欺人。

夫子曾經在城裏當過幾年賬房先生,識得幾個大字,歸來後在村中搭建了一個學堂,開始教人讀書識字。

雖然是同一條村子的人,可是夫子收起學費來,還真是六親不認,時常借著自己的身份在村中魚肉鄉裏,林歸家中唯一的一頭老黃牛,就是被夫子要去的。

桃林村四面皆山,村民主要以山上種植的桃林為生,此時正是桃花落盡,桃樹結果之時,可是村中這年大旱,除了有山神廟庇護的那座山頭還有些桃子外,其餘的山頭桃林皆萎,果實寥寥無幾。

“蛤蟆......蛤蟆......。”遠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跑累了之後,林歸總算冷靜了下來,他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影在向他招手吶喊。

毫無疑問,那個是傻兒的身影,因為在這個時段,老少爺們都去幹活了,婦孺女娃們都在洗衣做飯,空閑的也只有傻兒。

林歸百無聊賴的朝傻兒走去,似乎在這個村子裏,不介意和他一起玩的人,也只有傻兒和桃芷君二人罷了。

“蛤蟆蛤蟆......。”傻兒一臉癡呆相,流著口水鼻涕,不停地重覆這兩個字,他見到林歸走近後,一邊蹦蹦跳跳,一邊拍著手掌,好像在表示歡迎。

傻兒身材矮小,穿得破破爛爛,林歸見他額頭上布滿傷痕,便問道:“傻兒,你是不是又得罪誰了,被人砸得滿頭是包。”

“蛤蟆蛤蟆......。”

“算了,當我沒問。”林歸一臉無奈,他看著傻兒傷痕累累的樣子,鼻子不禁有些發酸。

傻兒並不是生下來就傻,據說是有一次他和父親上山砍柴,結果柴沒砍到,傻兒的父親卻失蹤了,平安回來的只有傻兒一個人。

剛發現傻兒的時候,傻兒衣服破爛,滿身是傷,精神恍惚不定,除了嘴裏不停地嚷嚷著蛤蟆二字外,他很少說別的詞。

從那以後,傻兒就成為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平時他靠村裏人救濟過活,到了桃子成熟的時候,他就會四處尋桃子吃,這樣才勉強活了下來。

“蛤蟆......。”傻兒口水流個不停,扯著林歸的衣袖往前走,看樣子是想帶林歸去摘桃子。

林歸心想,反正如今學堂是回不去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跟傻兒去摘桃子吧,這樣一來可以當作午飯充饑,二來可以解讒解渴,畢竟今年村中大旱,桃子幾乎顆粒無收。

兩人在鄉間的小路上兜兜轉轉,不時有清涼的谷風拂來,其中夾雜著一股清幽的桃花香氣,令人陶醉不已。

一路上樹影婆娑,蟬鳴不斷,不知走了多久,兩人離開雜亂無章的村舍,來到郁郁蔥蔥的山腳之下。

一棵高大的桃樹頓時映入二人眼簾,這棵桃樹粗大得驚人,要三四個人才能合抱,它長得也有數十米高,簡直就快要成精了。

遙想林歸第一次見到桃樹王時,他差點連眼珠子都嚇掉了,因為這棵桃樹實在是太妖孽了,只有神話傳說中才有可能存在。

不凡之物,非靈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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