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歇很快明白了他們話語中的含義。

第二天，沈然不見了。

“他去哪裏？”蕭雨歇偷聽到他和葉雲輕的談話, 直接去找葉雲輕問道, “昨天你們說了什麽？”

葉雲輕長嘆口氣, 他露出哀戚的神色，“你還記得，你給我的那本技能書嗎？”

蕭雨歇一楞。

“你不記得了吧, ”他說, “可以撕裂位面, 讓隊友們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那本技能書。”

他這麽一說，蕭雨歇便記起來了, 她瞪大眼睛, “但是那個技能, 需要一個自願犧牲的人……你是說沈然他……”

反正到了這個地步, 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更何況我這個廢身體，能在最後做出一點貢獻挺好。這是沈然的原話, 但是葉雲輕知道, 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

如果這是一個游戲，那麽現在就抱著犧牲念頭去死的沈然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 但是, 如果能成功離開游戲，他所說的廢身體、早死晚死，都不成立，因為他們在游戲裏的只是意識, 身體卻完好無損。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蕭雨歇簡直想立刻出發去找沈然。

葉雲輕搖搖頭，“我一開始也不理解，後來才發現，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去哪了？我去把他找回來，”蕭雨歇穿上外套戴好手套就要出發去找人，而就在不遠的山坡，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法術能量，風起雲湧之下，空中驟然出現一扇大門。

他，已經發動這個技能了。

蕭雨歇身體自動地朝那扇大門飛去，與此同時還有站在門口的葉雲輕、在房間裏守衛的楊護和睡夢中的沈染，他們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揮舞著雙臂，消失在空中的大門之後。

“他們人呢？”見證這一幕的幸存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懵比。

蕭雨歇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被迫暈了過去，等她醒來，卻發現自己泡在綠色的溶液裏，口鼻上還罩著半塊面具似的透明面罩。

這和她在地下避難所見到的那些人類身體一模一樣。

她左手放在面罩上，右手摸索著想要打開這個器皿，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綠色溶液一層層降下去，最終消失在腳底的地板裏，而後容器刷地打開，她光著身子，渾身濕淋淋地走出這個器皿，想要打開背包，找到衣服穿上。

當然，並沒有所謂的背包，這個時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經脫離了游戲。

蕭雨歇四處張望一眼，看到格子間角落備用的毛巾和一件長袍，趕緊擦幹凈身體穿上，有了可以蔽體的衣物，她總算能走出格子間，去其它地方看看。

她踩在地面上，試圖運起內功，讓她驚訝的是——她的身體裏居然有內力存在！

“我的身體有內力？”她幾乎被自己驚呆了，“也就是說……我的記憶還是我的記憶，我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但是，我是怎麽穿越過來的？”

這可能會成為一個未解之謎，然而蕭雨歇此時來不及思考她是怎麽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她得找到其它隊友，她還想知道，沈然還能不能救活。

她光著腳，環顧四周，讓她心驚膽戰的是，和游戲裏見到的，每個格子間都裝有一具人類身體不同，在這裏，十個格子間有九個是空著的，不知道那些曾經呆在裏面的身體，會被送到什麽地方去。

蕭雨歇正往外走著，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往後一看，一名穿著長袍的男士正對她露出微笑，“蕭蕭。”

“葉雲輕，”她肯定地稱呼道，“你看到沈然了嗎？”

葉雲輕搖搖頭，見她失落地怔在原地，不由得握住她的肩膀，“振作起來，聽著，我們得弄明白這一切是什麽情況，為什麽，”他掃了一眼格子間，“一個活人都沒有。”

就在此時，一個小紅點粘上她的袍子，同時響起一個熟悉的電子音，“發現入侵者，發現入侵者。”

葉雲輕和蕭雨歇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

這一切，簡直跟她的強制任務一模一樣，這，難道是諾亞方舟統治者長老會留下來的後手？

“去找它！”葉雲輕用力推她的肩膀，目光堅定，“去消滅它，就像你曾做過的那樣。”

“但是我沒有汽油，也沒有火。”蕭雨歇有些慌亂，“我該怎麽辦呢？”

“維持那麽大範圍的監控，一定需要極大的能量，”以葉雲輕的感知都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你只要找到它的能源，切斷就行。”

葉雲輕抓住她的手臂奔跑起來，她在奔跑的百忙之中望了一眼後方，那些追過來的人，跟她印象裏的衛兵們一模一樣，說真的，蕭雨歇當真有種噩夢重現的感覺。

“你自己躲好，”她對葉雲輕說，“我去找它。”

“我會好好藏起來的，”他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朝另一邊跑去。

但是他知道，和蕭雨歇的強制任務不同，這些衛兵不會顧及綠色溶液裏的身體，和他所猜想的一樣，衛兵們應該是科學家們做出來的產物，目的大概是保護人類的身體，然而，在不知道什麽樣的變故後，科學家們毫無蹤跡，整艘宇宙飛船被人工智能——或許是外星人機器人吧，誰知道呢——接管，想要將沈睡中的人類改造成這樣的衛兵。

以他的體力，不知道能躲多久，他只能一邊往前跑，一邊祈禱蕭雨歇能盡快找到電子音的本體。

“雲輕，”一個人影跟上了他的步伐，是楊護，“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放慢腳步，“你……”

他握住楊護揮過來的拳頭，閉上眼睛，“果然，你也是……”

他的父母在帝都官職很高，能參合到這種事情也是可以預料的，只是，他沒想到，他的發小，在他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衛兵。

是什麽時候呢？大概是對方從愛說愛笑，變得沈默寡言的時候吧，在他的記憶裏，好像自己的發小在某場對外軍事行動中喪失了生命，然而，沒過多久，他便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葉雲輕還以為那是什麽謠言，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科學家們就已經發掘了宇宙飛船，而楊護的屍體，就是其中一個試驗品。

“謝謝你保護我那麽久，”他輕聲說，雙手熟練地扭斷了楊護的脖子，“我真應該讓你去代替沈然的，對不對？”

“代替什麽？”沈染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為什麽這麽說？這是哪裏？我哥哥呢？”她看到葉雲輕手上楊護的屍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殺了他，你怎麽可能殺得掉他，你不是……弱不禁風嗎？為什麽你……要殺他？”

“這裏是游戲外，”葉雲輕將楊護的屍體放下，往後一看，朝前飛奔，“他已經不是人了，不對，在游戲裏，他還殘留有意識，然而回到游戲外，它的本能控制了它。如果你不想讓你哥哥的犧牲白費，最好跟上我。”

沈染一向聽他的命令，就算此時弄不清楚情況，就算看到葉雲輕親手殺掉自己的發小，她此時此刻也只能信任對方，和他一起狂奔起來。

而此時的蕭雨歇，正跳下電梯井裏，她不知道隊友們能撐多久，只能盡快地、節省體力地往下滑，直到她觸到底，朝通往控制室的機關通道跑去。

她走過一遍，對機關位置十分熟悉，沒過多久，就來到走廊盡頭的門前，她用力拉開門，朝裏走，如她在游戲裏的強制任務一樣，依然是那座大廳，依然是滿面墻壁的屏幕，實時播放著監控視頻，她穿過這些視頻，走到大廳中間，見到了這臺白色的機器。

“發現入侵者，”這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緊接著又跟卡殼一樣，“你，想要做什麽？”

蕭雨歇沒有理它。

“我可以幫助你，”女電子音語速極快，“我可以幫助你掌控這艘飛船，你不想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嗎？你不想知道這艘飛船應該往哪飛嗎？你什麽都不懂，該怎麽駕駛這艘飛船，你們會在茫茫宇宙中失去方向，失去能量……。”

蕭雨歇從方才的機關通道裏找到一塊順手的玻璃碎片，運起內功，插進這臺機器之中，攪了幾攪，直到女電子音停下來，她才回答，“我不關心這艘飛船會飛到哪裏，也不關心我會不會死在這裏，但是，我知道，想要殺我的……東西，就得有去死的準備。”

她持著這塊玻璃碎片，如運劍般，將眼前的機器切割成無數塊小方塊，腳下一踢，將方塊踢散。

與此同時，在標本區域忙不疊逃命的葉雲輕發現，跟在他們身後的衛兵停了下來，其實和蕭雨歇所描述的一樣，他們對綠色溶液裏的人類身體投鼠忌器，葉雲輕以此逃脫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激光掃射，在跑動過程中，他早已跟身後的沈染失去聯系，對方跑得實在太慢，他又沒辦法背著對方跑，雖說看在沈然的份上他願意伸出援手，可是她也得自己努力才是。

“他們停下來了？”葉雲輕上氣不接下氣地停在原地，一手靠在墻壁邊，回頭打量著身後的護衛，“你們不準備繼續追了麽？”

蕭雨歇成功了？

此時的葉雲輕應該感到高興，他卻有種驀然放下負擔、身體還沒完全適應的落差感。從前在游戲裏掙紮求生，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但現在……他可不會開宇宙飛船啊。

而且，其他人該怎麽救出來？

另一邊，蕭雨歇在毀壞掉這臺機器後，仔細地在監控室裏尋找葉雲輕幾人的蹤跡，她找到了抱膝躲在格子間裏的沈染，楞在走廊上的葉雲輕和倒在地上的楊護，她在這個大廳裏尋找能夠讓人脫離游戲的方法。

在這黑漆漆的大廳裏，什麽都看不清，她先在墻壁上尋摸著把燈打開，白色燈光照亮了整個大廳，然後找到一臺控制臺，上面有一本真實游戲的說明書。

說明書？這本說明書是科學家們留下來的嗎？

“餵，”她沒有貿貿然翻看這本說明書，而是打開了控制臺上的廣播，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現在在控制室裏，能麻煩在場的人下來嗎？從電梯直接下到五百層，我已經打開了大廳旁邊的電梯，機關通道已經被毀壞，可以安全通過，謝謝。”

飛船上，僅有兩個身影動作起來，在這麽一艘巨大的飛船裏，卻只有三個活人存在。

等到葉雲輕和沈染成功來到控制室，他們研究一番使用說明書，做了幾個小小的嘗試，確認說明書無誤後，才按動控制臺上的綠色按鈕，很快，監控視頻裏顯示標本庫區域的綠色溶液全數消失，一個個光裸的人從容器裏走出來。

“我們成功了？”葉雲輕說，“看看有沒有沈然。”

沈染不了解他們擁有必須犧牲一名隊友的技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脫離游戲的——或許她知道，卻不願接受——她聽到葉雲輕的話立刻去監控視頻裏尋找沈然的蹤影，而蕭雨歇的目光定格在一面小小的監控屏幕上。

“我們，”她指了指這塊屏幕，“好像停在了一個星球上。”

葉雲輕靠過來看這塊屏幕。

他看到了一片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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