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物種？

不，看清楚對方臉的一瞬間，他們就意識到，這個突然朝他們隊伍沖進來的“新物種”就是個普通人。

“抱歉了，”這人取下自己的頭盔，爽朗地笑了笑，在足有五十米遠的軍區大院門口，一個男人正在其他穿著軍服男人的簇擁下拍了拍自己的手，“不錯，你們反應很快。”

葉雲輕拉住暴脾氣的沈父，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腿，笑得一臉文雅，“多謝誇獎。”

幾人幾乎立刻弄明白了這人的身份——前來考核社區代表小隊的軍隊人物，不過看對方的模樣，似乎並不像普通軍人那麽……正氣凜然，正相反，蕭雨歇本能地豎起了汗毛，仿佛看到一只陰溝裏嘶嘶地毒蛇。

一陣風吹過，她敏感地嗅到一股血腥味，這是新鮮的人血的氣息，她臉色一變，立刻像軍區大院裏面瞟去。

血紅的鮮血順著大院的排水溝潺潺留進地下道。

其他隊員們想來也看到了這一副畫面，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葉雲輕突然在隊伍頻道裏叫了一聲“跑！”蕭雨歇條件反射地拽起身邊的沈然往側邊跑，楊護保護著葉雲輕往另一側飛奔，沈染和沈父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

一聲囂張地槍聲，蕭雨歇猛地把沈然推倒在地，自己也一同臥在地上，躲開身後追擊地陣陣槍響，她只覺右臂一疼，子彈從她的右手臂邊擦出一道血痕。

她掏出背包裏的布一把將傷口保住，拽著沈然或跑或躲，在他們身後射擊的“軍人們”並沒有追上來補槍，他們只是一步一步逼近，跟貓戲老鼠一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狼狽地逃跑。

蕭雨歇此刻總算明白了前世魯棟家人的死因——他們盼來的不是救命的軍人，而是奪命的殺手。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意識到對方是真的想讓自己死，沈染幾乎要崩潰了，“軍人不應該是來救人的嗎？”

不管在什麽時候，黨派中總流行著兩種思想，左派和右派，分別是激進派和保守派，葉雲輕一邊跟著楊護跑，一邊往身後放眩暈術和冰凍術，從以往的歷史經驗來看，對方可能是極端激進派的人。

或許，他們心裏想的是，在喪屍將人類變成喪屍之前，先把活著的人殺掉，這樣死掉的人就不會變異了。

他們的這般舉動顯然十分隱蔽，不管是收音機、線下交流還是真實游戲論壇，都沒有相關的消息，他猜測知情人都被他們殺死，這樣秘密就會是一個永遠的秘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逃跑的希望渺茫。

哪怕手中有槍、有武器，他們六個人也無法對付一群裝備著熱武器的軍人。

不能往公寓裏逃，這樣只會被甕中捉鱉，葉雲輕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他在隊伍裏喊道，“我們分開逃走，不要往樓裏跑！”

聽到他的話，蕭雨歇立刻拽著沈然往左邊空空蕩蕩的大街奔去，沈染和沈父往右側小路跑，葉雲輕和楊護筆直往前奔，見他們分開逃跑，那領頭的男人也不像方才那樣淡定，他眉頭緊皺，對旁邊的人說，“你們也分頭追上他們，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蕭雨歇和沈然挑的這條路附近沒什麽遮掩物，也不敢往旁邊樓房裏跑，只好一直朝前，很快，受過良好訓練的軍人們便端著槍遠遠地攆著他們跑，沈然眼尖地看到不遠處一個圓圓大大的下水道井蓋，為今之計，也只有往裏鉆了。

蕭雨歇一手把井蓋擡起來，沈然口中迅速念了一個法術，身體輕輕地飄進下水道裏，踩了一腳的汙水，蕭雨歇則是下水道井兩邊連踩幾步，不忘把井蓋合上，落在汙水一邊。

“往裏走，”沈然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低低喊了一聲，“他們馬上快到了。”

蕭雨歇聽得比他更清楚，然而下水道裏的變異生物成群結隊，她都不敢說能全身而退，如果走得太深……

然而現在不是考慮以後的事情，耳聽到那腳步聲馬上踏上他們頭頂的井蓋，她從背包裏掏出從前地鐵站留下來的夜視眼鏡遞給沈然，自己的夜視能力比普通人好上一些，加上全力運轉的內力，和地面上的感知範圍差不多。

她一步當先走在前面，汙水散發的臭氣熏天，腳下不時踩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軟軟的東西，感知靈敏的她還聽到遠遠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們都安全了嗎？”葉雲輕的聲音驀地在隊伍頻道裏響起，差點把全身戒備的蕭雨歇嚇了一跳。

“抱歉，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他的聲音低落，“收音機提供的消息，讓我對軍隊的到來給予太多信任。”

是啊，收音機裏有如平常新聞聯播般粉飾太平的消息讓他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以至於讓他們都忽略其中的危險，加上他們的保密意識做得實在太好，至今真實游戲論壇裏竟沒有相關的消息爆出。

“同樣放松警惕的還有我，”沈然苦澀地在隊伍頻道裏說，“換做其他人，在世界末日之中，除了政府和軍隊，又有誰可以依賴呢，只是我沒想到，自己沒死在喪屍手上，居然差點被自己人幹掉。”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蕭雨歇便聽見距離他們足有二三十多米的井蓋上方有人的聲音，她立刻停住腳步，沈然也默契地一動不動，只聽斜上方那個熟悉的男聲說，“他們下去了？”

“是的，長官。”

不知他們做了什麽手勢，那塊井蓋被掀起來，一束陽光直直地照在井底裏，形成一個圓圓的光斑。

“他們應該進去了，”那個叫長官的男聲說，“你們幾個去附近的井蓋守著，你們守在這裏，我們可不能讓這兩只可愛的小老鼠逃走。”

沈然攥緊了雙手。

井蓋沒有蓋上，兩人聽到一些人的腳步聲遠去，但從他們的對話中明白井蓋上方一定有人在，如果只有兩三個人的話，蕭雨歇倒也不是不能沖出去，但若是三個以上帶槍的人，她就沒辦法了，守在井蓋上的，從他們呼吸的聲音來看應該不止三人。

“我們被守屍了，”沈然苦中作樂道，他把兩人的情況說了一遍，“希望追你們過去的人不多，我感覺守著我們的人應該有七八個。”

“我們後面倒是沒多少人追，”沈染在隊伍頻道裏報備道，“我們逃進醫院裏了，這邊病房很多，跟迷宮似的，希望能把他們甩掉，實在不行我們就跑進太平間，裝作屍體。”她開玩笑道，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足以見得他們的處境不差。

蕭雨歇沒註意到對物品道理的消息，她屏氣噤聲地傾聽井蓋上的信息，聽呼吸聲，應該有四五個人，沈然拉拉她的衣袖，往裏指了指。

下水道裏充斥著一股腐爛的、好像足有一堆死老鼠堵在鼻孔的氣息，足以成為讓人頭暈目眩的瘴氣，蕭雨歇輕輕地呼吸著，只覺得空氣都被熏黑了。

這個時候，沈然還想繼續往裏走？暫且不說這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下水道因它封閉、黑暗、臟汙的環境，吸引許多愛好臟東西的生物在裏面繁衍生息，很有可能一遇就遇上一窩變異生物，到時候別提拉著沈然這個拖油瓶了，就算她一個人進去，也沒法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蕭雨歇堅定地搖搖頭。

“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沈然在好友頻道裏對她說，“這種情況我們進不了異度空間。”

戰鬥狀態不能進入異度空間。

哪怕他們其實沒有和對方戰鬥，但是——異度空間判斷的準則誰也不知道——但是，在對方守在上面的情況下，他們的的確確進不了異度空間。

“你是想先走一段足夠脫離戰鬥的距離，進入異度空間再說？”蕭雨歇頓時明白他的想法，但她依然不同意，“地下水道裏有太多不明生物，如果碰上一窩，就更別提進入異度空間了。”

沈然沒在下水道裏探索過，估摸不到這個地圖的危險程度，但從前世而來的蕭雨歇非常明白，下水道一向是城市裏最危險的地方，不管是病菌、氣味還是居住在裏面的生物，都足以讓人九死一生——還未必能一生。

想到這裏，她摸出背包裏的金創藥，將右臂被子彈擦過的傷口紗布取下，往上面倒藥粉，忍著這點小疼痛將傷口繼續包紮起來，盡管她第一時間處理了傷口，現在又上了藥，可她依然不敢確定自己被感染的幾率是多少。

下水道裏的寄生孢子數量比在陽光下多得多，這是誰都知道的常識，蕭雨歇暗暗運轉內力，她的內力應該或多或少能有些用。

“這樣的話，”沈然沈吟著在好友頻道裏說道，“那我們再等一等吧？”

蕭雨歇按住自己的傷口，一聲不吭，突然，她左手一劃，手中匕首脫手而出，直接命中一只吱吱叫著的小老鼠，那只老鼠慘叫一聲，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我們不能繼續呆在這裏了，”她急促地說道，“有一只老鼠，就證明……”

無需她繼續說下去，沈然便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的吱吱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臉色刷地一下變得嚴肅起來，蕭雨歇從背包裏掏出一套備用的小飛刀系在腰間，運轉輕功點在汙水上拉著沈然往井蓋處跑。

禍水東引。

沈然立刻明白蕭雨歇的用意，她想用身後的老鼠轉移井蓋上方那些人的註意力趁機逃走。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沈然馬上在腦海中回想法術書上的相關法術。

“準備好，”蕭雨歇回頭囑咐一句，“我要上去開井蓋了。”

她一按井壁，如壁虎一樣盤旋而上，兩腿岔開固定住自己的身體，在好友頻道裏對沈然說，“我數三聲。”

那些吱吱聲越來越近，沈然不知不覺握緊了法杖。

“三，”她的手虛托著井蓋，“二，一。”

她手上猛一用力，井蓋被她大力掀開，安靜了一兩秒左右，旁邊響起砰砰砰的槍聲，蕭雨歇以井蓋為盾牌，掩護著用輕身術飛上來的沈然，就勢往地上一滾，手上飛刀猛一出手，兩人悶聲倒下。

與參差不齊的槍聲同時響起的，還有蜂擁而至的吱吱聲音，一大蔟小小的灰毛老鼠從下水道井裏竄出來，宛如一叢灰色的滿天星突然拋出，還有人受傷的慘叫和悶哼。

“走！”蕭雨歇拉上沈然的手，兩人踉蹌著朝前跑去，將那吱吱聲和槍聲拋在腦後。

“我們暫時安全了，”沈然不忘在隊伍頻道裏匯報行程，“你們呢？”

無人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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