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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0 當取則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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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師五月大舉北伐,兵分三路,其中西路軍韓晃部主要負責封鎖太行徑道,清剿冀西方面的流寇之眾。東路沈牧部去年便在冀南打下一個良好基礎,開戰之後,勢頭也是迅猛,兵鋒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威脅到羯國目下所掌控已經為數不多的富饒郡國渤海等地。

至於中路軍謝艾,收取鄴地之後,便直撲冀中襄國。在大的戰場層面,從五月至今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事。

而若具體到方面戰場,中路軍右翼的兗州府兵倒是打了兩場硬仗。

羯主石虎遷入信都之後,對於南面疆土也並非完全放棄,除了麻秋等前線撤出的部伍之外,又派出朱保等羯將率領將近兩萬軍眾南來,在鄴地東北方向沿漳水河畔的列人縣設城駐防,希望能夠在廣平郡境內給王師造成一定阻撓,使中路軍與東路軍不能達於配合。

負責進攻列人城的便是新任兗州刺史胡潤所率領的中路右翼人馬,兗州府兵是由原徐州流民兵為主體、再以早年中原大戰招撫河北流人丁壯組建而成,早前一直負責滑臺、白馬等河南要塞。

胡潤代替李閎接掌兗州軍務之後,也是在五月初便率先渡河北上,接連收覆頓丘、館陶等河北郡縣,並在列人城外與羯軍朱保部展開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會戰,並以堪堪萬餘卒眾、兵力暫處劣勢的情況下,在極短時間內便擊潰羯軍列人城主力,成功攻下這一漳水近畔的堡壘,得以確保王師對漳水南段的控制。

初戰告捷之後,接下來的戰事進行卻不算順利。由於在列人城並沒有形成優勢兵力的圍堵,羯軍眼見不守,主力部隊選擇主動退出,仍有萬數卒眾撤離戰場,這一部分羯軍也給之後的進軍帶來很大的困擾。

兗州軍隊初期加入戰場,主要是由步卒構成,除了一千餘輕騎斥候之外,並沒有成編制的騎兵作戰部隊。而那些退出列人城的羯軍則擁有著大量游騎機動力量,退出戰場之後反撲之勢非常兇猛,再加上來自上白地區的結果石閔生力軍加入,胡潤部吃了不小的虧。

八月中,奮武軍從冀中緊急東來,配合兗州軍設下的誘擊圈套,重創這一部分羯軍,主將朱保僅以身逃。這一戰雖然真正的斬獲並不多,但卻徹底打散了這一路羯軍的組織結構,原本勉強尚可維持一路人馬,戰後則分散成為十多股流竄的勢力。

過去一段時間裏,羯將朱保雖然仍在努力收集潰卒,但成果並不顯著,目下的羯國本就軍心渙散,加上在境域周邊已經沒有固定的補給點,所以這一路羯軍基本上已經喪失了正面抗衡王師主力的戰鬥力。

得於奮武軍的助力,胡潤部才繼續向北推進抵達如今的延平。不過奮武軍乃是如今中路王師最重要的機動力量,需要肩負策應整個中路戰場的責任,也不可能單獨一路為胡潤部保駕護航。

沒有足夠的騎兵力量,是兗州軍目下最大的劣勢所在。而且胡潤所部的定位就是作為兩翼戰場的居中策應,兩翼俱有重要的作戰任務,短時間內沒有大量的騎兵補充。

因是胡潤軍只能暫駐延平,主要任務則是保障東路軍對於臨清這一前進支點的營造。

不過各路王師爭進,胡潤自然也不能滿足於防守不前,特別是羯國目下已經喪失了對此邊郡縣的控制。可以說只要王師部伍兵臨城下,根本都不需要攻戰便能直接接手這些郡縣城池據點,唯一的隱患,就是那些散布郊野、出沒不定的羯軍游騎。

這些羯軍騎兵雖然野戰兇猛,但卻乏甚攻堅手段,只要王師能夠成功進入城池據點,他們便只能束手無策。

因是在手中機動力量不足的情況下,胡潤還是通過頻繁的調遣、前後緊密的呼應,將戰線繼續逐步向北推進。而且後路還在源源不斷的向此增兵,胡潤手中的兵力也漸漸達到兩萬餘眾,除了在延平保持五千人以上的戰卒確保對臨清要塞的呼應之外,通過這種交叉前進,基本上已經控制了廣平郡全境的城池據點。

但是騎兵力量不足卻是一個難以忽略的戰術劣勢,而且羯軍朱保部雖然不再具備大的威脅,但是後方還有一個更加兇惡狡黠的對手,就是北方廣宗附近的石閔部。

言石閔兇惡狡黠,絕不是誇大其辭。其人本身便武力強橫,麾下也有一批勁卒,早前在奮武軍東來作戰時,其人便表現勇猛,率部在奮武軍的包圍圈中沖出一個缺口,致使相當一部分羯軍沿此缺口潰逃遁走。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朱保在之後的收編潰軍非常的不順利。許多潰逃的羯軍騎兵不再信任這個羯主石虎所任命的主將,而是選擇投靠石閔這個對他們有著救命之恩的勇將。

所以眼下的石閔,已經成了區域內威脅最大的羯將,麾下最起碼擁有五千騎兵受其號令,而且其人又將營地安置在王師兵鋒所未及的廣宗上白,上白地區仍有數千羯軍留守,擁有著一定的補給能力可以維持部伍不散。

除此之外,在針對王師的騷擾行動中,石閔部也是表現活躍。

由於胡潤此前失於冒進,太貪城地之得失,所以兵力分散於廣平各地。這無疑削弱了區域戰場上的優勢,也令後勤壓力陡增。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王師各路輜重隊伍單單沒於石閔所部便不下七八起,甚至就連據點都被拔除兩個。

而且石閔其人,並不同於尋常羯將的貪鄙,所獲輜重均分士伍。其部下有一支隊伍全由晉人子弟構成,用以消除地方上豪強流寇對羯胡的警惕之心,從而與這些地方勢力達成聯系,約定以平分戰利品來收買這些人充當其耳目,如此得於更加精準的打擊王師各處據點的物資轉輸。

如此一來,原本的戰果反而成了胡潤軍目下劣勢所在。分散在各個城池中的兵力為賊眾所脅,既不能從容撤回,也不能放棄不理,運輸的軍資安全性又沒有保證。

因此胡潤這段時間,可謂是焦頭爛額。戰爭打到這種境地,優勢轉為劣勢,他這個主將實在是難辭其咎。

說到底,他還是太過急於證明自己,雖然跟隨大將軍年久,但卻乏甚獨當一面的經歷,早年在枋頭是作為謝艾的副手,之後作為勝武軍將主內拱河洛,連獨領一軍外出征戰的經歷都不多。

北進之後,卻被大將軍提拔取代李閎這個宿戰老將執掌兗州軍府,而兗州府兵不乏原本出自徐州的流民帥,如果不能有過硬的戰績,他也很難折服群將,這才急於攻城掠地。

前段時間大將軍入巡延平,倒是沒有責怪胡潤,反而還對他不乏安慰:“羯國崩亡在即,大勢所趨,豈是一二狡黠豺狼能挽?王土王民,當取則取,這正是王師用事所在,也沒有逡巡不前的道理。目下劣勢,不過暫時,待到各路得於裕力,豈容賊將猖獗日久!”

大將軍雖然溫言寬慰,但胡潤還是不能釋懷。他不只是行臺戰將,還是大將軍的門生家臣,由一個江州破落門戶的劫餘子弟,如今儼然已成王臣方伯,若是不能得於優異表現,實在愧對大將軍多年來的恩義重用。

大將軍巡察之後不久,又給胡潤部撥來五千戰馬,臨清方面的營建也暫告段落,沈牧支援三千騎兵,這終於讓胡潤手中的力量得於一個質的提升。

此前攤子鋪的太大,面對羯軍的游擊偷襲窮於應對,如今手裏有了足夠的騎兵力量,廣平郡內整體局面都能得以盤活。

不過對於敵人的狡黠,胡潤也有充分領教,雖然手中力量激增,但也並不急於求戰。

誠如大將軍所言,羯國覆亡是大勢所趨,短時間內爭強爭勇並不是王師的當務之急,對手無論再怎麽兇惡狡黠,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吸取了此前冒進帶來的教訓之後,胡潤也一直蓄勢待發,只待時機成熟一舉拔除這一路羯軍據點。

說到底,這是舉國之戰,大勢之爭,對手雖然能夠猖獗一時,但背後卻沒有一個強大支撐。如今的世道已經不再是諸方混戰、可以渾水摸魚、伺機壯大的永嘉舊年,王師大勢催壓,面前無論何人為阻,必將粉身碎骨!

桓伊從下丘戍趕赴延平,原本這個級別的官員任用也無須胡潤親自接待,不過軍中旁人或是不清楚桓伊的身份,胡潤作為大將軍的家臣,總不好表現的過於倨傲,還是抽出一點時間來親自見了一見桓伊。

對於這個經過謝艾考核舉用的年輕人,胡潤倒不懷疑其才力,只是將曲周方面的情況稍作交代,順便透露了一下兗州軍之後進攻廣宗的計劃大概,也算是一種關照。

若桓伊果有才力能夠做出一些輔助配合,胡潤自然樂於為之請功。若是不能,那就老老實實呆在曲周,安全性上還是有所保障,待到王師拔除廣宗之後,也算是一種資歷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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