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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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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吳祈寧這腎,是大夥兒集資團購的。吳娘娘這筆買賣做得劃算,收款預售了,腎暫時不忙交。

劉熙蒼白著一張臉掏了五萬塊的壓箱底兒錢,□□往桌子上一拍,手指頭都有點兒哆嗦:“祖宗,你姐姐我掏出來這一筆,可算是毛幹爪凈了。兜兒裏還有二百多塊錢。”說著一把摟過來盛川:“我們娘兒倆下半年可就指著你了。”

吳祈寧眨了眨眼,感動之餘有點兒不可置信:“你領著兒子來吃我住我的時候,不是就已經毛幹爪凈了嗎?”

劉熙臉色一紅,“哼”了一聲:“這毛兒也有長出來的一天麽……”

李文蔚“哈”了一句:“長得到快~”

劉熙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腦袋頂上。

李文蔚揉著腦袋瓜子,掏出來手機:“我支付寶裏還有16萬。這是提防自己病毒數兒超標什麽的換病毒控制藥的錢。不是我說,我看啊,我病毒數兒比咱公司穩當多了,小寧你先拿去應急吧。”

吳祈寧眉頭抖了抖,剛要開口。

李文蔚說:“你不用跟我客氣。我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您呢十天半個月就周轉過來了,別跟我推,推辭咱不是睡一炕頭兒的交情。”

吳祈寧訥訥地說:“那也不夠啊。”

於是大夥兒的眼光兒一起看盛欣,三個人六只眼,把盛欣看得毛骨悚然的:“你們幹嘛?人人過關?”

吳祈寧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她沒錢,一個窮鬼,你們就別擠兌她了。”

李文蔚不服這口氣:“那這麽大活人,怎麽擺弄不出錢來?你看看她穿的戴的,爹媽的工作,怎麽可能沒錢?我看她來你這兒住著就沒安好心。沒錢可以……”

盛欣雙手抱住自己,一下子蹦到桌子上,哆裏哆嗦地說:“吳祈寧我告訴你,我在靈周科技打工可是賣藝不賣身的。”

李文蔚“嘖嘖”:“心太臟,你就是心眼兒太臟啊。我說讓你賣身了嗎?”

盛欣撅著嘴:“那你什麽意思?”

李文蔚斜睨著盛欣,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好意思說自己沒錢,你總不好意思說你爸媽沒錢吧,哎,你說咱們把盛欣綁票兒了怎麽樣?然後去找她爸媽,敲詐勒索。不給錢咱就剁了盛欣的手指頭。”說著扭頭就要去找繩子:“刀呢?”

盛欣尖叫一聲:“小寧姐!嫂子!”

李文蔚獰笑:“你嫂子已經不是你嫂子了。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沒用!”

劉熙一把把李文蔚揪住:“我的祖宗啊,犯法。別鬧了!”

李文蔚說:“那也比吳祈寧去賣腎強啊。再說我有傳染病,人家看守所未必收我,沒事兒,到時候你們就往我身上推。”

這主意出地有理有據,劉熙都含糊了。

盛欣尖叫一聲,扭頭就跑。

吳祈寧大喊一聲:“你們別鬧了。”

李文蔚說:“誰鬧了。我這不是給你想轍呢麽。是姐們兒能看著你賣腎嗎?”

吳祈寧擦了把臉:“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就夠麻煩你們了。哪能擠兌著你們違法犯罪呢?那我還是人嗎?”

盛欣看了看吳祈寧,又看了看李文蔚,躊躇了半天,嘴唇子都要咬破了,最後從貼身的兜兒裏摸出來一張□□,閉著眼遞到了吳祈寧眼前:“十五萬……密碼是穆駿哥的生日……打死我也就這麽多了……”

李文蔚瞪她:“人家老公的生日……你還要臉不……”

盛欣尖叫一聲:“你再說一句我不給了。”

吳祈寧瞠目結舌:“你手裏揣著十幾萬塊錢,上我們家裝可憐,白吃白住幾個月。啊,你還帶著個丹朱!吃別人的吃出汗來啊!”

盛欣一臉理直氣壯:“那我男朋友……啊……我姐男朋友都讓你撬到手了……我禍害禍害你怎麽了?我也就是閑來無事想給你添點兒堵心,所以暫住你這裏幾個月。再說了,你這幾個月給過我工資嗎?你白使喚我這麽長時間,我吃你的住你的怎麽了?那農奴還管吃管住呢!”

大夥兒就都沒話說了。

這幾個人坐在一塊兒,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覺得有點兒淒涼。

吳祈寧挺絕望地坐在那兒,有點兒手無足措。

論理說她應該好好謝謝姐兒幾個,但是她說不出口,人說:大恩不言謝。

她現在覺得自己真是沒臉謝謝大夥兒。

說什麽都沒法兒感激人家萬一,現在雖然是決戰攻堅階段,但是無奈對手太過強大,自己一意孤行,這就是胳膊死磕大腿的節奏。最後這十天一個禮拜的能出什麽事兒可真不好說。

好就好,不好的話從此靈州科技國內國外的工廠資金鏈一起斷,到時候大夥兒的錢就都扔河裏了。

她吳祈寧何德何能,有這麽多人幫忙。

吳祈寧匆匆地站了起來,到沒人兒的地方擦了擦眼角兒,她哭了,但是沒臉讓大家勸她。

這幫人也知道,吳總這一下子眼圈兒發紅地扭頭就走,絕對不是騙到現銀之後上墻角兒偷著樂去了。

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剛剛花了這麽多錢,大夥兒都覺得渾身發冷,懶得動彈。

她們沈默了好久,李文蔚忽然問了一句:“你們說……咱們這是圖什麽啊……”

劉熙點了點頭:“是啊,圖什麽啊……”

過了一會兒,盛欣說了一句:“賭氣嗎……”

這時,端著一碟子熱包子的吳祈寧走了回來,她一人發了一個包子,惡狠狠地說:“就是賭氣!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豈能讓於他人!我吳祈寧三寸氣在,這批貨就得發出去!這口氣,我替中國制造賭的!”

次日辛亥月己酉日

黃歷上說是日:金氣泰盛,恐有刑克。

吳祈寧依舊睡地不踏實,翻來覆去的。雖然睡在辦公室是一種很奇特的經驗,床也不舒服,但是她並不是那麽嬌貴的人,只要足夠累,她就能睡得很香。她只是直覺不安,那是一種類似於動物的本能恐懼。

無法訴說,無從證實。

天蒙蒙亮的時候,吳祈寧決定不再勉強自己,她默默地坐了起來。

回頭看看劉熙母子睡的正香,尤其小小的盛川,居然還在夢裏吧唧著小嘴兒,好像在吃什麽了不得的好吃的。

吳祈寧嘆了口氣:還是當孩子好啊……

於是她也想放任自己當一個小女孩兒:人性、調皮、充滿了好奇心。

她光著腳,慢慢地走在地板上,想象自己是電影故事裏的女主角,正要發現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吳祈寧一步步走到窗邊兒,拉開窗簾的一角,悄悄地往外看。

冬季的濱海有霧有霾,所以天的顏色就是冷清的灰,一陣陣的風,把一團一團的霧氣吹過來又吹過去。

一切都灰蒙蒙、濕漉漉的,居高臨下地看,清晨的濱海好像一場晦澀不清的夢。

外面好安靜,好像寂靜嶺。

一陣北風吹過來,吳祈寧覺得她看到了工廠大門外有影子逡巡。

不,那肯定不是影子。

吳祈寧心裏長嘆了一聲: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她慢慢地穿好了衣服,路過車間的時候順手拎了一根棍子,躡手躡腳地摸了出去。這舉動她覺得挺稔熟的,仿佛身體在腦子之前就做了決定,想了想,嗯,這事兒在越南她經歷過。

掄著武器,保衛財產,有一瞬間吳祈寧挺讚成平民持槍的。

悄無聲息地開了工廠的角門,她潛了出去,果然有人在走動。

棍子高高掄起的一剎那,那個影子一回身,嚇得“嗷”地一聲蹦了起來。

這賊也太囂張了!

定睛一看,吳祈寧也蹦了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看了白少爺。

揉揉眼睛,她的確是看見了白少爺,吳祈寧脫口而出:“你要死啊?”

白少爺也是猝不及防:“你要幹嘛啊?”

吳祈寧倒提著棍子:“您今天怎麽這麽早啊?炸果子的都還沒出攤兒呢。”

白少爺“嗨”了一聲:“還是你心寬,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逗。”

吳祈寧仔細打量了打量白少爺: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憔悴了,落魄了,精神不佳了。吳祈寧迅速腦補了政大老爺免職,查抄賈府的小說三萬字,然後自己啐了自己一口,心想:就你戲多,也許這廝純粹是起猛了凍的。

白少爺怔怔地看著吳祈寧,那個欲言又止的神色,到仿佛他們倆之間有什麽似的。吳祈寧想穆駿如果看見這一幕會不會直接拿鐵掃帚把白少爺轟出去?

突然,白少爺直眉瞪眼地說:“我想見文蔚!”

吳祈寧楞了楞:“文蔚想見你嗎?”

白少爺嘆了口氣:“她不接我電話。埋怨我助紂為虐擠兌你。”

吳祈寧也嘆了口氣:“都怪我,給你們惹禍了。”

白少爺苦笑了一聲:“她那個人,直,什麽都要爭個對錯。”頓了頓:“所以人可愛麽。和文蔚在一起我什麽都不用多想,真的。特別放松。”

吳祈寧附和地點了點頭:“文蔚是個好人。”

白少爺說:“我要走了。我想再見她一面。”

吳祈寧脫口而出:“要去哪兒?”

白少爺說:“出境一陣子。”

吳祈寧完全不得要領:“你要去哪兒?多久回來?”

白少爺艱難地回答:“我也說不準。總之是出去一陣子……我擔心再不走,我可能會被限制離境……這是我們家老爺子的意思……”

吳祈寧“啊”地一聲掩住了嘴:“你……你也有……麽……”

白少爺苦笑一聲:“這年頭兒,說有就有。沒大問題還沒小問題麽……吳祈寧你敢說自己沒問題嗎?哎,就看老爺子能不能平安過關了……”頓了頓,他說:“我今天下午的機票,先飛香港,我想見見文蔚……”

吳祈寧連忙點頭:“我去給你找!我去給你找!”在她扭頭就走的時候,白少爺忽然叫住了她:“小寧!”

吳祈寧回頭來,定定地看著白少爺。

白少爺搖了搖頭,想了想,很謹慎地措辭著:“你自己小心。真的,一定要小心。他們現在是狗急跳墻。巡視調查組來了,下面兒的事兒太多,老爺子也勒不住了。我怕……我怕他們胡來……”

吳祈寧沈了沈,試探著問:“我……保證金都湊齊了……我肯定就幹完這個月……應該沒關系了吧……”

白少爺嗤笑一聲:“你還真……信……他們……他們是什麽人?流氓黑社會你知道吧?我們家老爺子都後悔不疊和他們有交際,你以為那麽好擺脫搞定的?”

吳祈寧的心都沈到海地了:“那……那我該怎麽辦呢?交錢都不行了嗎?怎麽回事兒啊,白瑞明,你跟我好好說說。”

白瑞明簡直氣急敗壞:“我跟你說明白了也沒用。你知道你是怎麽死的,你不是還得死嗎?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海嘯墻似的海水拍死你。你什麽都做不了。”

吳祈寧那能幹麽:“那我也是知道死於海嘯。我這人你還不知道?我死也要當個明白鬼啊。”

白少爺搖了搖頭:“你這人還真是……固執……哎……我就能說多少跟你說多少吧……我知道他們想在調查組來之前做到房倒屋塌,既成事實。你要的時間,他們不會給你的。”

吳祈寧深深地吸了口氣,攏了攏自己的頭發:“那我該怎麽辦?”

白少爺面無表情:“我要是你,就現在買張飛機票,叫上文蔚跟我一起走算了。別的不說,我能保證你們倆的安全。”

吳祈寧雙手叉腰,在廠門口不停地踱步:“不行,我要出貨了你知道麽?就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我們就弄完了。你看看,你看看工廠成品倉裏山一樣對著的產成品。還剩下的東西都在半成品線上了。包裝部現在忙得跟孫子一樣。真的是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現在停下來就是功敗垂成,功敗垂成你懂嗎?”

白少爺垂下眼睛:“小寧,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他們會在乎嗎?”

吳祈寧就沈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你不是也想弄個制藥企業園麽?”

白少爺“嗨”了一聲:“這個大環境……誰還幹實體啊?尤其是私營企業的實體。”

吳祈寧頓了頓,點了點頭:“我還是去給你找文蔚吧……”

不多時,李文蔚像風一樣飛了出來。

她這兩天跟白少爺吵嘴、慪氣!覺得這人居然代表黑惡勢力戕害她的朋友實在是不地道,她甚至賭氣拉黑了他。

但是李文蔚從來沒想過要和白少爺實打實地分手,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他。

李文蔚飛撲進了白瑞明的懷裏。

白瑞明緊緊地抱住了她:“文蔚,和我一起走吧。我帶你去歐洲,我查了,那裏的病毒控制技術特別好。我查了很久了……文蔚!跟我一起走!我們遠走高飛!”

李文蔚心滿意足地抱住了白瑞明,在他胸口蹭了好久。

過了好一會兒,她大力地搖頭,很愜意地說:“你先走。等等我。等我把這兒的事兒忙完。再有一周,最多十天。我就弄完了。到時候我去找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跟你不分開。”

白瑞明幾乎抓住李文蔚的肩膀搖晃她:“你醒醒吧。他們不會讓你們弄完的。現在就是你死我活!”

李文蔚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在說什麽啊……什麽你死我活……我們只是出一批貨而已啊……你說什麽呢……”

白少爺急得直搖頭:“你不明白!江湖險惡!”

李文蔚想了想,雙手捧住白少爺的臉:“你別緊張。別緊張。我很本事的。我師哥都跟我說好了,過些日子,這邊兒的事兒完了,他補發我的工資,然後安排我去瑞典接替他的研究工作,我們在那邊兒成立工作室。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山高皇帝遠的,誰也不認識咱們。我養活你!好不好?!你要是,你要是不放心家裏,等風聲松了,咱們就把你爸媽也接出去。起碼先把阿姨接出去。好不好?”

白少爺楞了好一會兒,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女人說,要養他,要養他一家子。說不感動是假的,他甚至有點兒哽咽,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他默默地摟住了李文蔚:“你啊……你這個小傻子……”

李文蔚不滿地蠕動了一下兒:“我可是智商一百四的理科女啊。濱海都有字號的李工呢……”

白少爺“呵呵”地笑了出來:“好的。好的。李工。”想了半天,他塞給李文蔚一張名片:“既然你不走,那我把你托付給個人,有事兒的時候可以找他。”

李文蔚暈暈乎乎地看了看:“濱海公安局警衛處林永安……這人幹嘛的?名字像個賣墳地的!”

白少爺表情暗淡:“我們家老爺子的鐵桿兒。不到萬不得已別去找他。我也不知道以後他還會不會賣我們家面子。文蔚啊,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李文蔚悶悶地“哦”了一聲,更加緊密地摟住了白少爺,喃喃地說:“沒關系,沒關系,還有我呢。真的,瑞明……”

吳祈寧在二樓的辦公室裏,倚著窗子看著外面的兩個相依相偎的人,竟然羨慕了起來:鉛灰色的天氣裏,他們的身影時而隱沒在濃霧中。

她隱約看到:一對小兒女,在互相擦眼淚……

有一瞬間,吳祈寧覺得自己在看《魂斷藍橋》,遠景中難分難舍的離別戀人,讓人肝腸寸斷。

亦或是抄家之後的《紅樓夢》,失去庇護的釵玉喁喁而談,強自鎮定且驚慌失措。

對這些口含金湯匙出生的家夥,吳祈寧感覺很覆雜。一面覺得他們何德何能?不過是投胎的技術更好。一出生就贏在了起跑線上,從此白玉為堂金為馬,就算癡愚蠢笨也有看不見的玻璃地板保著一世衣食無憂。

一面又想,放在二百年前,他們何嘗不是矜貴典雅的釵、黛?風流蘊藉的納蘭?誰見芝蘭玉樹,能生長在蓬蓽之屋呢?

尤其在目睹大廈將傾的時候,吳祈寧的心裏不禁對這位貴公子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憐惜與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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