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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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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就是詹爺爺!

好些日子沒給這老頭兒做飯了,吳祈寧賤嗖兒的還挺想著老爺子,每回包餃子燉肉吳祈寧心裏都閃個念頭:也不知道今天詹爺爺吃什麽呢?詹爺爺不在,她做多了就是糟踐。

就她和穆駿的這飯量,做多做少都為難。

穆駿胃不行,吃多一口都難受。吳祈寧保持身材也不敢多吃。沒有詹爺爺和湯叔叔這倆垃圾狗兒墊底兒,包一蓋簾兒餃子吳祈寧都得想半天。以小見大,可見中美貿易的重要性,沒有美國的進口需求,中國產品立竿見影地產能過剩。

這冷不丁聽見詹爺爺的動靜兒了,吳祈寧是貨真價實地高興。

吳祈寧高興,詹爺爺……不是那麽高興……

老爺子吞吞吐吐地,吳祈寧就笑了:“詹爺爺,怎麽了?您非法持槍讓越南人逮住了?”

詹爺爺口吐人言:“別胡扯,爺爺我在美利堅合眾國呢。爺爺我有持槍證。”

吳祈寧笑:“您可別跟我抱怨矽谷的廚子不對您心思,您要吃不慣熱狗甜甜圈就算忘了本了。”

詹爺爺讓吳祈寧說得啼笑皆非,但是還是含含糊糊:“過些日子可能去中國,到時候有正經事兒和你們商量。你們最近忙不忙?盛年那個小混蛋在哪裏?”

吳祈寧沒拿這個當事兒,她尋思詹爺爺說正事兒最多是勸她去美帝開個中餐館兒,老頭兒大概其是饞急生瘋,咬了自己舌頭了。

詹爺爺歸齊也沒說明白到底要幹什麽,就是跟吳祈寧打了過些日子接駕的招呼就把電話撂了。

吳祈寧轉了轉眼珠兒,還是跟盛年打了個招呼。她打這個招呼倒不為了詹爺爺,只是想找個由頭兒跟盛年聯系一下兒,討個好兒。吳祈寧拿著穆駿的銀子賺錢,她倒一點兒不怵頭穆駿,她心裏是有幾分提防盛年的,好像很古怪的想法兒。但是事兒都可以這麽理解,神鬼怕惡人。

吳祈寧和盛年之間的關系很微妙,現階段吳祈寧對於盛年總有幾分心虛地巴結。

盛年對於這事兒果然也就淡淡的,他最近對吳祈寧都淡淡的,拿足了老上級的款兒:“哦,小吳啊,什麽事兒?詹爺爺?來就來唄。你去接機,什麽?他問我在不在?說個活話兒,到時候看看什麽意思再說。”

吳祈寧癟了癟嘴角,心裏啐了一聲,怨不得武則天拿長孫無忌,真拿自己當舅老爺了!

年下,吳祈寧坐在屋裏劈裏啪啦地一摁計算器,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她最近忙得團團轉。白少爺的藥企生意居然有了眉目開工,幾家打破頭地爭總包,她是管不了,耗材這一塊兒一定得拿下。

年來所有電子企業都一塌糊塗,唯藥企效益還好,年底年底,居然有廠子要大手筆更換過濾器。吳祈寧是豁出了全幅的本事把這買賣截到自己懷裏。論說這單子是得給靈周科技做,可是富盛的林老板最近丟了大客戶,要死要活地喊ESD這塊兒的生意不做了。

吳祈寧當機立斷從老林那兒低價收了一批過濾器,轉手賣給骨科器材廠,利潤俏得狠。

不過富盛的老板娘臉澀手緊,必須現錢交割。骨科器材那邊兒循規蹈矩,賬期60天,沒得商量。

吳祈寧坐在桌子前面運籌帷幄了半天,她如今買賣做得不小,二十多萬的註冊資金,月月流水百萬上下,七個鍋五個蓋的事兒,人在江湖,她也不得不為。這東劃拉西比劃,看了半天的賬本子,實在加不進去這忽如其來的一筆開銷。她沒房子沒地做抵押,反正銀行是不會給她貸款,走民間信貸吧,這個實在是於法無依,弄不好就成了非法集資的罪過,吳祈寧膽小不敢。她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心裏比了個中指,黑了良心把給穆駿的貨款又往後壓了兩個月。

經銷商麽,買空賣空,沖的就是個量,壓的也就是個錢。

富盛幹這一行年頭兒長了,讓客戶壓款壓得死去活來的,這一筆用老板娘的話說:“指著賣了庫存發工資呢。這是我供奉的仁波切照應,飛來你這一筆外快。要不然這個月就糟了。”這老板當得,句句都是淚。吳祈寧心裏很是看不上她,覺得這娘們兒哭窮一絕。

當然了,這事兒吳祈寧是對不起穆駿的。

於是她站起來去煲了一鍋黨參鵪鶉湯給穆駿暖胃,想著怎麽也得好好描補描補當家人。

穆駿這男友萬般皆好,就是胃氣太弱,煩了、累了、冷了,什麽毛病都能找到那破胃上。好容易骨頭長上了,吳祈寧剛松一口氣。最近也不知道是壓力大還是怎麽的,穆大爺胃病的老毛病又有幾分擡頭,吃完飯總要沈吟一小會兒,不是思考人生,是反酸脹痛。

要知道金姨中年喪偶,最厭棄身體不好的小夥子,嚇得穆駿就是疼也不敢說。送走了金姨兩口子才敢伸手摁一會兒,等吳祈寧過去看他,臉色蒼白,額頭上都能見了汗。

大夫說了:“胃潰瘍!不能冷,不能累,不能壓力大。三分治七分養。”

擱當今社會,這活脫是個活佛的待遇。

可是穆駿哪有那麽大修行呢?還得照樣上班兒啊。

盛年大人最是聖明不過,冷冷地哼一聲:“上班有不著急的嗎?哪個當老板的不是一嘴燎泡?”

那就必須沒有了。

吳祈寧揉揉太陽穴,擱電視裏,這類男主角叫性感。真放一尊在你身邊兒,你可不知道有多愁人。就算有顏值,西子捧心的事兒也不適合男性。從原始社會到現在,老爺們兒還是要頂門立戶過日子的,就算女孩子能掙錢,也不樂意嫁給個玻璃擺設兒啊。

所以穆駿對自己這個毛病很是深惡痛絕,甚至有點兒諱疾忌醫。他總覺得,這樣的自己會讓能幹的吳祈寧不高興。

吳祈寧就勸穆駿:“小病小災兒不算事兒,你還年輕,補補就好了。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得病的呢?”

可是仿佛收效不大。

想著在朝陽下揮舞鋼管嚇跑越南人的吳祈寧,穆駿覺得自己臥病是一樁可恥的事情。

悲劇在於:受當代醫療水平限制,此事暫時無解。

使小火上煲湯,按規矩說還差了一味蜜棗兒。吳祈寧想了想,這玩意兒估計童培培的甜品店裏有,以前給穆駿幫工的時候,她仿佛見過。

於是吳祈寧溜溜達達去前面看了看童培培,老同學混的還行,溜光水滑兒的,幹得挺有精神兒。

這人生啊,就是世易時移。

當初吳祈寧是貧家子,童培培是大小姐。小時候吳祈寧和她相處,嘴上不說什麽,心裏總有幾分自卑。如今吳祈寧赫赫揚揚自己開了買賣,就說不能跟童叔叔平起平坐,也是一方說了算的山大王。況且這兩年童叔叔供職的公司效益不濟,進項也不如以往了。

西班牙不行,胡安卡洛斯也是國王。俄羅斯再橫,普京大帝也得想著卸任的事兒。買賣不是自己家的,那意思究竟是不一樣的。

好在童培培這個冰淇淋店鋪收入不錯,說到底還是托了穆駿給她房租便宜的洪福,不信,穆大爺按照市價把房租漲上去,童培培分分鐘買賣做得沒這麽大利潤。

幾面兒加起來,吳祈寧現在在童培培面前頗有幾分心理優勢在,不過這份兒驕傲是含在骨頭裏的,吳祈寧的涵養不容許她張狂在明面兒上。

倆人見面兒自然少不了嘻嘻哈哈地寒暄一番,童培培包了一大包蜜棗給吳祈寧,讓她缺什麽就過來拿。人是最敏感的動物,形勢變了,童培培也不自覺地收了對吳祈寧的刻薄嘴臉。女孩兒的交情就是那麽回事兒,總有幾分小心思在。

林黛玉說得好,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可是無論東風西風,只要兩股風還樂意一塊兒混著,總能過得去。

畢竟老同學了,坐著就聊幾句。

童培培說:“過兩天同學會,你去不?”

吳祈寧閉著眼睛想了想,打大學畢業一路忙忙叨叨除了剛畢業那兩年去入過夥,老也沒和大夥兒見面兒了,那就去一趟吧,左右在家呆著挺閑。

正琢磨著,冰淇淋店大門咣當一響,進來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熟門熟路地找個地方坐下,朝童培培笑得眉眼彎彎:“老規矩,美女。”

童培培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亮,自顧倒了滾燙的熱咖啡給他送過去,三分嬌嗔:“好久沒見你來了。最近忙得很麽?”

小夥子笑一笑,閉著眼睛哼了一句:“嗯哪。”

兩個人那份稔熟默契,是瞞不了人的。

吳祈寧怎麽覺得這小夥子面熟,這小夥子也打量了一番吳祈寧。

倆人對著相了半天面,小夥子忽然說:“咦?你不是那個愛哭的家夥嗎?好久不見你。”

吳祈寧方才省起:“你不是那個那這兒當婦聯的冒失鬼?”

相逢一笑,這都是小三年的話了。

童培培有點兒赧然:“這是齊江,時常來照顧我生意。”

吳祈寧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童培培俏臉生霞,悄悄地擰了吳祈寧一把。

吳祈寧誇張地“哎喲”了出來,壞笑著朝齊江直眨眼。

齊江讓吳祈寧看的,三分臉紅,可是並沒有動窩。

晚上,吳祈寧小媳婦兒似地乖乖巧巧地把燉地爛爛得鵪鶉湯端到穆駿跟前,甜美微笑:“穆總,喝湯。”

穆駿看著鵪鶉湯,想了想這是月底,忽然吸了口冷氣:“吳總……你不是有話和我說吧……”

被拆穿了把戲,吳祈寧有幾分期期艾艾地:“穆總,手底下沒錢,過些日子再還你款,寬限小的幾天唄?”

穆駿皺著眉頭揉太陽穴:“奶奶,您拿我的錢放高利貸了啊?又不給!我的經銷商裏就你不給錢,得虧靈周濱海裏沒有盛年的股份,要不然他不劈了我!”

吳祈寧搖著穆駿的肩膀兒撒嬌耍賴:“寬倆月,寬倆月一定給!”

穆駿氣結:“祖宗,我也缺錢。你可不許再變了啊!”

吳祈寧對天指日:“給給給!到日子不給我天打雷劈!”

穆駿一手捂住了吳祈寧的嘴:“不許瞎說!”想一想,他軟軟地嘆了口氣:“小寧,你就是花我的錢,也不用賭上命……”

吳祈寧的心頃刻就舒坦了。

沈了沈,她說:“明天我不回來吃飯,你自己熱熱好不好?我去參加個同學會。”

穆駿撇了撇嘴,語音悶悶地嘟囔:“沒事兒開個同學會,拆散一對兒是一對兒。也不給錢,也不管飯。小寧你好狠地心。”

吳祈寧自知理虧,謝絕了穆駿幫忙刷碗地好意,好好地在廚房忙活了半天,給他做了明天的晚飯才算松口氣。

不提防穆駿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胡茬蹭在她的脖子上,居然三分幽怨:“小寧,你說實話你是愛我的人啊?還是愛我的錢?”

吳祈寧心說,年頭兒變了,三十多的老爺們兒也學會賣萌了!

她噗嗤笑了出來:“討厭!癢癢的!撒手!我炒菜呢!”

穆駿很是氣餒地撒了手,寥落地站在一邊兒,眼神暗淡。

吳祈寧歪了歪頭,往穆駿嘴裏塞一片炒牛肉:“那……我早點兒回來?”

穆駿含著牛肉,勉強笑一下:“好。你早點兒回來。”

他抓著她的手,手心微微出汗,有一點點的進退不得。

他總覺得,這個昔日的小女孩已經快高長大並且變得超乎他想象地堅韌自強。

在他們共同的圈子裏,她的光彩奪目,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穆駿是個非常敏感的男人,他總覺得吳祈寧和他在一起,有三分的時勢造就,三分的順水推舟。如果不是幾個月前自己當機立斷去了越南,她的心思……也許早就不在自己這裏了……

他用了七年時間再次愛上一個女人,到頭來卻氣餒地發現這個女人的骨子裏,並非非他不可。

這年頭同學會也沒啥大意思。

人入了社會,就不如小時候單純了。畢業幾年,大夥兒也都混出來個七七八八,一起吃頓飯,比車比房比收入比配偶,總有那麽點兒隱約的意思。

吳祈寧和大夥兒幾年沒見,她人緣兒好,見了面兒可有一頓嘻嘻哈哈。這幾屆的同學裏,吳祈寧混的不算次,一堆男女同學逢迎著,她見人腰板兒也挺直。大夥兒吃吃喝喝,吳祈寧才知道,昔日的師哥孫昊考上公務員多年了,在地方稅務局混得不錯,據說還娶了領導的閨女,飛黃騰達就在眼前。

席面兒上孫昊低調地驕傲著。每每和大家指點江山,都是他一錘定音地不容置疑,頗有幾分眼光朝天。

童培培私底下很是“切”了一聲地不以為然,吳祈寧但笑不語。

看不慣歸看不慣,吳祈寧畢竟開的是買賣,惹不起孫昊這類官面兒。

樂團的小師弟孫躍然沒有留校當老師,孫老師托學生給活動了個銀行的差事,也幹地不錯,家裏給買了車,買了房,就預備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了。這年頭兒銀行也不是那麽好混,孫躍然知道吳祈寧單幹,屁顛兒屁顛兒地連著給她夾菜敬酒。

吳祈寧尋思這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果不其然,喝了三杯,孫躍然腆著一張臉:“師姐,去我們銀行開個戶兒唄,我年底業務壓力實在大……”

這事兒,對吳祈寧來說並不算難。同學一場,有什麽不能幫一把兒的呢?

吳祈寧閉著眼想了想,心裏嘆氣:但凡是城裏的孩子,有家業可靠,總還是能混得不離大格。也難怪黃鳳小小年紀,劍走偏鋒,非得離鄉背井地在越南玩兒命才指望有出頭之日。

可見這年頭兒有爹沒爹,差距就是在啊。

哪怕岳父呢,也是管用的。

人說結婚就是再投胎,這話是有理。

看一看眼高於頂的孫昊,再想一想溫潤如玉的穆駿,吳祈寧忽然覺得老天對她著實不薄。

不就是胃不好麽?比心不好強多了!

這一頓飯酒色財氣,繁華熱鬧。

孫躍然自告奮勇地開車送了吳祈寧回家,馬屁拍得到位:“我服侍我親師姐,理所應當。”

吳祈寧就笑了。

樂團多年的師弟麽……就是沖著孫老師,這個忙兒她也得幫……

於是,當晚,穆駿在窗後看到了這麽一幕:香車、美女,一個大獻殷勤地年輕人。

他甚至親吻了她的指尖。

她沒有拒絕,開心地捂著臉笑。

是夜月華如練,吳祈寧湛湛生光。

穆駿在窗簾後按住了胃,覺得酸疼酸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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