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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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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彥的回答似乎並沒有讓大長公主滿意, 老人家瞇了瞇眼, 再開口時,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些冷淡,“恒郎是兄長, 平日裏多照顧兄弟們也是理所應當的。”這就是在直接為王恒造勢了, 大長公主稍微換了一個姿勢,用眼神掃了一圈廳內——特別盯了幾眼坐在她右手邊,幾位文官的家中女眷,再看向王恒和王彥的時候, 已經又恢覆成了一位普通的家中長輩的慈愛模樣。

“恒郎,你現在成家了,也要穩重些, 有個做兄長的樣子。只盼著什麽時候你能和王妃一起抱著小皇孫過來給外祖母磕頭,那就是最好的壽禮啦!”

當今皇上雖說兒子眾多,但是成親封王的只有兩位。皇長子成親多年,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又常年在藩地不在京城, 京城之內竟是沒有一個皇家的第三代。王恒雖然在兄弟中沒能占上長位,但是若能讓自己的兒子占上“皇長孫”這個位置……

畢竟二皇子去世之後, 皇上就沒有了名義上的嫡子,日後選擇繼承人的時候,“好皇孫”或許也能算得上是一條好理由呢!

大長公主特意點出“皇孫”這兩個字,意在何處也沒人會聽不明白。她的心思表達得露骨,那些文臣高官家裏的女眷們, 索性連兩位皇子都不看了,紛紛假裝看向別處,甚至實在找不到地方看了,就低頭看著桌上的碗盞、盤中的菜肴,頗有些眼觀鼻、鼻關口的意思。反正,只要不和大長公主或是兩位皇子對上視線,就怎麽都好說。

別人可以不接茬,王恒卻不行。他微蹙了下眉——在他看來,外祖母說得這樣露骨,倒不像是在幫他了,而是在給他找麻煩呢!但是老人家的脾氣他也知道,早年嬌寵任性,現在年歲大了,仗著輩分比皇上還高,更是聽不得一個“不”字,就連他,若是回答的不順了老人家的心思,或許當面就能讓他下不來臺……

王恒的臉上先露出了幾分真摯,但是回答的話卻讓人摸不到實處,“明年您生日,外孫一定帶著曹氏過來給您磕頭、獻壽禮。只是她今年還是新婦,不好出來見人,還請您擔待她的禮數不周了。”

簡單三兩句話就把話題集中在了淮王妃曹氏一個人身上,周圍就有幾位很有眼色的女眷小聲笑著圓場,“公主想見外孫媳婦,淮王殿下卻心疼夫人。也就是淮王妃那麽玲瓏剔透的人兒,才配得上這麽好的人家了。”

淮王妃曹照婷的祖母也在場,聽了這話不禁臉上也顯出些得色來,只是到底是首輔夫人,為人矜持,並不順著這話開口誇自己的孫女。

但是,大長公主想要的哪裏是外孫媳婦給她磕頭那麽簡單?見外孫不配合她,大長公主臉上的神色徹底淡漠下來,甚至直白地帶上了幾絲不悅,冷哼一聲,“外祖母知道你媳婦還是新婦,不好出來串門,不然這些話我也不會直接和你說了。”

本朝約定俗稱的規矩,凡大戶人家的新婦,新婚的前三個月是不好隨意出門串門的,除了家宴之外,連親戚家的宴請都很少參加。這風俗起源於何處已不可考,但是能沿用至今,想來也很有能沿用下來的道理。淮王妃曹照婷加給王恒還不到三月,所以今天大長公主的壽宴她尚不曾前來。

可是開枝散葉——這雖然是家中男人的責任,但是其中更要緊的卻還是一房主母的態度,淮王妃又不同於普通的主母,普通人家的主母,或許還能在某些事情上隨著自己的心意行事,但是皇家的媳婦,卻連這樣的自由都沒有,一舉一動,都要以皇家、以丈夫的利益為本。至於現在能給王恒帶來最大利益的事情是什麽,在大長公主看來,其實也只有那一件。而能做成那件事的渠道,卻又不只一條,王恒有他必須要做的事,而王妃曹氏,更有她應盡的本分。如果今天曹氏在此,大長公主會和她說什麽,似乎也就可以輕易地猜到了。

王恒的臉上露出幾許尷尬,旋即又露出幾分恰到好處地靦腆,似乎被大長公主直白的話給催逼得不好意思了一般,“外祖母。”他似羞似怨地喚了一聲,配上面上的靦腆和微微上揚拖長了的語調,廳內的貴婦人們又同時露出了好笑地神色,心照不宣地互對著顏色:這是淮王殿下害羞了,在和外祖母撒嬌呢。

大長公主到底還是不想和外孫把關系鬧僵,在王恒微微露出“停止這個話題”的意思之後,就不再糾纏,又僵著臉關心了兩個小輩幾句——好歹把這出孺慕情深的戲做完,王恒又隨便尋了個要離開的借口,這才順勢讓人好生把兩位皇子送了出去。

兩位皇子一走,廳內的氣氛又是一變——在茴娘看來,很難說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畢竟剛才兩位皇子在的時候,廳內的氣氛也是很奇怪的。

誠然,剛剛茴娘的註意力起先全都被王彥給吸引過去了:這還是在王彥從崇實書院不告而別之後,她第一次見到這位昔年的同窗,他似乎比那時身量又高了一些,從側面看去臉廓也多了些棱角,說話的聲音……似乎也略有變化。

不過茴娘能註意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畢竟這樣的場合,她也不好明目張膽地盯著兩位青年郎君看,再加上後面的談話對於她們這些小姑娘們來說頗為無味,茴娘只聽了幾句就走神了,甚至還找到了別的有趣味的事,徹底轉移了自己的註意力:雖然廳內大部分人都生性謹慎守禮,但是——畢竟還有些人是絲毫不顧慮禮法的。

茴娘挺著背脊,悄悄瞄了一眼芝娘——她和芝娘之間隔著苓娘,因為有這一點弧度,所以她覷探芝娘臉上的神色倒是比看兩位皇子更方便。實際上,從剛剛兩位皇子一走進來起,芝娘的視線就一直落在王恒身上,她的座位剛好斜對著大長公主的位置,一擡頭就能看到兩位皇子的背影——雖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是她也看得很津津有味,很……癡情。

上一世不知道後事的時候茴娘還不曾註意,但是在臨死前聽說、知道了芝娘的歸宿,上一次在魏氏院子裏又見識到了那一番情形——雖然並沒有真的親眼見到,但是在她聽到的那些對話中,芝娘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既知道了這些,她若是再猜不出芝娘對王恒的心意,那可就太蠢了。在猜到了芝娘的心意之後,觀察芝娘的臉上的表情神色,就變成了此時諸多無聊的事中比較有意思的一件。

況且,隨著大長公主和王恒之間對話的不斷進行,芝娘臉色的變化也確實說得上很是精彩了。

如果說一開始看著王恒的目光是深情款款,那麽在大長公主和王恒先後提到貴妃之後,深情款款中就又摻雜了幾許自豪——她和貴妃也是親戚呢,並且因為貴妃和魏氏姐妹間關系不錯,對芝娘也是頗多疼愛。再後來大長公主和王彥說的那幾句話,她就沒什麽反應了,或許在芝娘眼中,王彥只是王恒眾多兄弟中的一個,並且是很平凡的一個,不值得得到她一星半點的關註。她的眼中只有王恒一人,直到大長公主提到——皇孫。

其實芝娘臉色突變的原因,茴娘覺得自己也能理解,如果她早就對青梅竹馬的表哥情根深種的話,會介意淮王妃也就不是那樣讓人難以理解的事了。在王恒直言提到曹氏之後,芝娘更是一把攥住了旁邊苓娘的手,似乎使力頗大,把苓娘捏得臉色都變了,眼框中閃著淚花,卻又不敢讓眼淚掉下,更不敢呼痛,看上去非常可憐。

這臉色一變,就一直變了下去,就算是兩位皇子告辭離開的時候也沒能好轉過來,甚至眼中連不舍都沒有——或許有,但是那時廳內的女眷們視線都落在兩位皇子身上,茴娘也就隨著大流看了王彥幾眼,之前的對話她也都聽在耳朵裏,又分出一部分心神去猜度王彥現在的心情去了。

在她的記憶中,王彥可不是甘於平庸的那一類皇子——就好像翊王,雖然身為長子,卻幾乎沒有在“奪位”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鬥中露出過身影。上一世,在太子過世之後,朝中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就是三皇子王恒,後來漸漸地七皇子王彥的名字也開始有人提及了。

當然,那場戰爭的結果茴娘不曾知道——或許,真的就是王恒勝利了呢?至少,當時的陳家人都是這樣篤定地相信著的吧,所以才會沒有半點顧慮地舍棄她——芝娘一直就和她不對付,娘家人可不會為了她出頭,除掉了她,或許未來的太子妃、甚至皇後,還會更開心,陳珂也不愁娶不到家中更有權勢的妻子,何樂而不為呢?

從王彥身上聯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經歷,茴娘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以己度人,她又有些替王彥擔心——多少有些同窗之誼,如果王彥真的不甘於平庸,對那個位置很有野心,且不說上一世他的結局是什麽,剛剛聽到大長公主明裏暗裏的示威,心裏的滋味……恐怕也不會太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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