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幽冥宗煉屍臺的穆葬海捂著受傷的肩膀，看著他只剩半副軀體的本命銀屍，對周圍所剩無幾的門派弟子和家族弟子道：“走吧，回西澤。”

雖然心有不甘，但對方實力強橫，為此他們已經損失了太多，不必要再去送死了。

煉屍臺的人馬一撤，各方都騷動起來，散修盟最先崩潰，星落三十二島的人有大半都決定不再聽命於盟主賀蘭韻，帶著各自的人離開了九幽戰場。

賀蘭韻手下的人上前詢問，他吞了兩顆丹藥下令道：“後撤三百裏，看看情況再說。”

“賀蘭韻，沒看出來你這麽沒種！”錦繡堂主楚清絕諷刺道。

賀蘭韻捂著胸口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嘲諷道：“你厲害，你倒是殺上去試試啊。”

楚清絕沒再說話專心療傷，她即便沒有能力抗衡，她也不會讓錦繡堂的人後撤一步，她回頭掃視大家，除了她的小弟子餘夢白和屠血嬌之外，她的其他弟子和心腹都戰死了，剩餘的兩百多人都帶著或輕或重的傷，其中一百多人還是根本就沒有上前的築基和結丹初期女修。

屠血嬌半身染血，之前一直在下面護著錦繡堂的低階弟子，等待通路大開的時候送大家出去，受到餘威波及才受了傷。

屠血嬌目光定定的望著紅衫所在的地方，對楚清絕拱手道：“堂主，請容我去見一見我師尊。”

這種時候誰也做不了什麽，楚清絕點點頭，屠血嬌回頭看了眼淩七和夢琉璃等人，淩七的屍體安靜的躺在夢琉璃身旁，她是為了保護夢琉璃而死。

夢琉璃深愛的姐姐屍體也毀了大半，只剩半幅軀體被夢琉璃珍重的抱在懷中，她面無表情，只是默默流淚。除了她們兩個，其他紅葉谷來錦繡堂的女弟子，也就只剩兩三個了。

屠血嬌嘆息一聲，還是她自己過去吧。

一路上，屠血嬌看到北漠除了須羅臺留下不動，無上庵，血衣教等等都在後撤，甚至直接遁回北漠。

她還看到了幽冥宗鬼影洞的玄魂老祖，他斷了一臂，麾下弟子死傷慘重，曾經掌管幽冥宗執事堂的刁麒銳也死了，玄魂此刻正拉著百裏幽的手，要將她強行拖回西澤。

閻羅殿全部覆滅，或許就剩下了那些沒有趕來此處的修士還在各地的店鋪中留守，古月狂身死，南無音看起來也難以支撐。

這一戰黃泉界敗了，損失慘重，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絕望，每個人都神情悲戚，喪失了再戰的勇氣，南無音給了他們希望，可這希望卻在這一刻破滅了。

屠血嬌甚至可以預見這之後的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黃泉界將是怎樣的亂象。所有的勢力都需要重新洗牌，現在提早回去的人，何嘗不是打著保留實力，亦或趁火打劫的打算。

界河關閉的速度越來越快，屠血嬌拳頭緊握，只恨她修為太低，若是能有一戰之力，她定要死拼到最後一刻。

七剎，還有血煞門的兩位先祖都是如此，她從沒沒想過當初最瞧不起紅葉谷的血煞門，會是唯一一個撐到最後的，血煞門的弟子，此刻也就只剩下存著最後火種的夜離了，其他全部都戰死沙場，沒人後退一步。

如此血煞門，令屠血嬌由衷敬佩。

紅葉谷弟子所在的地方，僅剩的十幾個弟子咬著嘴唇忍住悲傷，圍在紅衫身邊，戚萱兒臉色慘白沾著血，站在旁邊不發一言。

紅衫懷中抱著已經死去的顧雲清，鮮血不斷從她嘴角溢出，此時紅衫清明的雙目中留著淚，不再是前些年那副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了，屠血嬌只覺她曾經仰慕的那個師父又回來了。

“師父，我回來了……”屠血嬌輕聲道。

紅衫擡頭看了眼屠血嬌，眼中滿是悔恨，她剛要張嘴說些什麽，旁邊的戚萱兒突然倒下來。

“萱兒！”屠血嬌和紅衫驚呼，屠血嬌將戚萱兒接在懷中，她後背濕漉漉一片全是鮮血，紅衫這時才註意到戚萱兒的氣息已經相當微弱了，她的金丹碎了。

“萱兒，你何苦……”紅衫泣不成聲，剛才危難之際，除了顧雲清擋在她身前外，戚萱兒也擋了上去。

大口的血液從戚萱兒口中吐出，她掙紮著笑了，擡手抹去紅衫臉上的淚，“師父，萱兒一直陪著您呢，萱兒一直在等師父醒悟過來……可是……可是萱兒不爭氣……不能再陪著師父了……還好師姐回來了，師父原諒師姐好不好……師姐她沒有對不起您……是萱兒讓大家去投靠師姐的……”

“萱兒你別說了，是為師錯了，一直都是為師錯了，我這就帶你回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紅衫慌亂的從袖子中摸出各種丹藥往戚萱兒口中塞。

屠血嬌一把抓住了紅衫的手，強硬的含淚道：“師父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戚萱兒金丹不是裂縫，而是徹底碎了，連丹田也碎了，已經無力回天了。

戚萱兒用盡最後的力氣笑起來，“如果沒有師父和師姐，我到死也只不過是個卑賤的妓女罷了……”

“萱兒——”紅衫悲壯的叫著戚萱兒的名字，但是她已經在屠血嬌懷中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黃泉界大地碎裂，山峰轟鳴，天空的火赤紅一片，九幽之水逐漸幹涸，天空中滿是簌簌飄落的灰燼和血雨，那都是死去之人屍體的一部分，無邊無盡，仿佛永不會停止。

濃重血腥味讓人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絕望，每個人都深感無力，望著莫問天那讓人懼怕的威嚴身影，身後巍峨不可攀越的山峰，和那一輪越來越小的黑日。

黃泉界最後的希望，飛升的機會，都隨著那輪黑日的消失而消失，界河的關閉，他們無法抵擋。

十五年前，他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黃泉界之外的天地，都不知在黃泉界登峰造極只能到化神境，更加不知道黃泉界就是一個牢籠，沒有仙路，沒有魔途，無論怎麽掙紮努力，都逃不過一死。

現在南無音將一切告知他們，他們拼上性命去努力，死去了多少親族兄弟，到最後還是絕望收場，只是這絕望，比從前都來得猛烈，也比從前都更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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