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頌仔細觀察著金淩的表情變化，繼續向她施加壓力。

“你知不知道相比起其他流落黃泉界的外來人，你簡直就是天道的寵兒。”

“一過來被屠血嬌救下直接送入幽冥宗，呵呵，幽冥宗那個婆婆媽媽的陣靈簡直是黃泉界絕無僅有，跟母雞似得護著幽冥宗那些沒用的小崽子們，要不是這樣，就楚家這點伎倆，能坑死那麽多內門弟子？”

“沒經過血的洗練，算什麽魔修？幽冥宗的環境太安逸，給了你成長和喘息的空間，卻弱化了你對黃泉界的認知，你以為就幽冥宗裏的所謂‘弱肉強食’就能代表黃泉界的一切嗎？”

“你可知道從第一個外來人出現在黃泉界到現在，有幾人活下來了嗎？我告訴你，算上現在的你，上千人中只有五個哦，呵呵，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馬上又變成四個，我看這一天不遠了。”

蠱頌字字犀利，將金淩的心血淋淋的剝開再撒上鹽，將她之前建立起來的信心一點點抹殺，讓她深感無力無法掙紮。

金淩指甲嵌進肉裏，緊咬著嘴唇身軀顫抖，這種無力感讓她如同溺水之人，越是掙紮越是深陷，她此刻深深的渴求力量，只有強大到不懼一切的力量才是她救命的稻草。

蠱頌看著金淩，雙眼閃過寒芒，決定將她徹底擊潰，他舔了舔自己尖銳的虎牙，用腳踢了踢楚曉曉的屍體，道：“玉牌和功法，是我一年前給這個女人的，就在你跟我娘談話後不久哦。”

金淩猛地擡頭，眼底蒙上一層怒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被蠱頌算計了嗎？金淩猛然間想起另外一件事，咬牙切齒道：“內門甄選第三輪第一場的抽簽，也是你做的，對不對？”

蠱頌燦然一笑，“聰明，不光是第一場，第二場也是我做的，我是不是很厲害呢？”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這樣對我？”話從金淩緊咬的牙縫中擠出，極力壓制自己要殺了的蠱頌的沖動，為什麽要肆意左右她的人生。

蠱頌收起笑意，突然變得兇狠陰寒道：“因為你太自以為是，居然敢那讓跟我娘說話，我就是要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你龍困淺灘，我們是井底之蛙，但你連這淺談都掙紮不出，談什麽九天翺翔！我告訴你，在這黃泉界，若想活著，你必須掌握各種強大的力量，必須學會不擇手段，必須棄道求魔。”

“棄道？求魔？什麽是魔？”金淩身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握著飲血刃的手不住的抖動，她想殺了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蠱頌看著她眼底的怒意熊熊燃燒，笑道：“想殺我麽？若是真正的魔，那我此刻已經死了。你？果然還是差得太遠了！現在，帶著你的怒和恨，我們來談一樁生意。”

“蠱術學習非自願不可，但也不是什麽人都付得起這個代價，在你之前我挑選過二十三個人，可惜他們都沒有通過我的考驗，只有你，暫時還算可以。”

“我要你五年之後幫我娘做一件事，蠱術作為預付，這五年你能學多少算多少，我絕不藏私，等這件事做成了，我的性命隨你來取。而且，這件事說不定會讓你有意外驚喜。”

蠱頌突然想起自己發作時是金淩救得他，解釋道：“生死蠱，奇蠱排名第三，只要我不想死，誰也別想取我性命，而那二十三人的性命，就在此處，所以，你不虧。”

金淩看蠱頌輕松的拍了拍自己的腹部，那只蠱就寄居在那裏，她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她完全處在蠱頌的棋局之中，他有那個能力隨時會把她變成第二十四個。

金淩轉頭盯著楚曉曉的眼睛，雖然此刻活著的是她，可她還是感覺那裏躺著的是自己。

如果不能變得強大，那麽終有一天她就會像眼前的楚曉曉一般，躺在冷冰冰的青石磚上，眼裏盛著不甘，身上永遠烙下失敗者的印記。

如果不能變得強大，那麽終有一天她會淪為蠱頌手裏的一顆廢棋，無法掙脫被隨意抹殺，誰也不會知道這世上曾有個叫金淩的人活過。

如果不能變得強大，那麽終有一天她會被殘酷的天道淘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是的，她得學會不擇手段！她得掙脫這囚籠，她得讓那個肆意左右她人生的人付出代價！

“蠱術，我學！”金淩無比堅定認真。

蠱頌聞言笑了起來，他的苦心經營總算沒有白費，“此處善後的事情會有人來做，如此你便安心的跟我回去吧。”

金淩最後看了眼楚曉曉，在身上扯下一片布將那塊碎裂的玉牌包好放入懷中，緩緩的站了起來。

“我不回去！”她看著蠱頌，他將自己所有的外殼剝得幹幹凈凈，讓她看到最軟弱最真實最無力的自己，但這真實裏，並非只有天真，還有她不服輸的倔強。

“什麽！你剛答應我的，怎麽能這麽快翻臉！信不信我咬死你啊！你不要以為楚曉曉死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蠱頌跳起來道，剛才的妖孽感消失無蹤，又變回成了那個熊孩子的樣子。

東方泛白，金烏升起，第一縷晨光灑落，金淩站在晨光中目光堅定的看著遠方，“蠱術我學，只是我現在不跟你回去，我要自己用雙腳走回去。”

金淩取出幽冥宗的宗牌和蟲谷的令牌丟給蠱頌，蠱頌抱著兩塊令牌莫名其妙的眨著眼。

金淩看著幽冥宗的方向，沒錯，她太稚嫩太天真，如果不能克服了這些，學了蠱術她還是會敗給這些缺點，所以她要從這裏走回幽冥宗，她要以散修的身份見識真正的黃泉界，她要看看沒有宗門依仗的她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她不能就這樣被蠱頌擊潰打垮，她不能就這樣屈服，她不能就這樣一直被左右下去，她要重建她的信心。

長生路是逆流而上，不是每個溺水的時刻都有人給你一根救命稻草，況且這稻草的盡頭是機遇還是危險尤未可知，她曾經跟申荊說過，她不會做別人羽翼之下的雛鷹，所以她更加不會依靠別人給的稻草求生。

她要直面自己的天真軟弱，她要將這些包袱拋棄，她要讓自己身輕如燕了無羈絆，她要做稻草的這一頭，行走於岸上不再有溺水的那一天。

立於陰影之中的蠱頌盯著晨光之下的光芒萬丈的金淩，目光閃動，他什麽都算到了，卻唯獨忘了金淩的倔強和不服輸。不過如此也好，若是連這一段路都不能走完，她也無法去完成那件事。

晨光照在蠱頌腳尖，他輕輕後退一步將自己包裹在陰影之中，露出兩顆虎牙笑了起來。

蠱頌拋給金淩一只綠豆大小的瓢蟲道：“送佛送到西，這只蠱可以暫時遮掩你的紅珠，我在孟河鎮等你，別忘了我熱乎的燒雞，也別忘了我等你取我性命！”

金淩深深的看了蠱頌一眼，總有一天，她會讓蠱頌為他今日對自己的肆意妄為付出代價！

金淩轉身離開了僵水寨，一路朝著幽冥宗的方向，堅定的用雙腳前進，更堅定的是，她已經為活下去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

蠱頌望著金淩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金淩身上有蠱頌最看重的一點，那就是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她註定要走上求魔之路。

假以時日，她終將成魔。

一只飛蛾閃現，頃刻間便長到一人大小，蠱頌手一揮，楚曉曉的屍體消失不見，他坐在飛蛾身上緩緩飛上高空，看著下面巴掌大小的僵水寨，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笑道：“狂歡開始了小花！”

蠱頌隨身帶的那條花蛇‘啾’的從袖中撲出，拇指粗細的蛇身在空中突然變大，宛若蛟龍一般重重砸在僵水寨中，地動山搖房屋傾塌，蛟龍翻地鉆進鉆出，不消片刻，僵水寨淪為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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