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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四宿往事(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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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打得過敖青嗎?

夜游是六爪天龍,敖青只是五爪真龍。

六爪天生比五爪強悍,說白了不過妖身體型優勢。拿狗來舉個例子,同樣是雪橇犬,有正常體型的,也有大骨架子巨型的。

夜游占著體型的利,同敖青硬拼尚可說勢均力敵。因此他心心念念要殺敖青,簡小樓從未擔心過。但以這銅雀臺來看,是不夠空間來化出妖身的。

鬥法是夜游的短板,不巧還是個窮鬼,除了伏龍鎖之外大概連個禦敵的法寶都沒有。

想到這一茬,簡小樓仍是忍不住有些生氣。

無論夜游的初衷是否令她心有觸動,行事實在太冒險,這家夥從來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做一回事,只這一點,她是完全無法認同的……

“誰?!”

簡小樓此時正處在一個覆雜的情緒中,冷不丁的,金龍在背後沈著嗓子喝了一聲。

她立刻將思緒收攏的幹幹凈凈,凝神屏息。

鮫女一楞:“誰?”

原本意蘊閑淡侃侃而談的金龍,眉峰陡然鋒利起來,一層層乳白氣暈從他魂體內向四面八方逸散出去。搜尋過罷,不禁露出茫然之色:“咦,奇怪。”

鮫女蹙眉:“你發什麽神經?”

金龍神情緊繃,仍處於戒備中:“我方才明明察覺到一道薄薄的靈氣……我們周圍,似乎還有一個人存在……但我捕捉不到……”

“不可能。海心禁地,即使海王也隱藏不了氣息。”

“或許……是我的錯覺吧。”

已經收回靈氣的金龍,眼瞳仍在四下巡脧,總有些許不安之感在心頭滌蕩。

險些被發現,此地不能待了。

簡小樓站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

金龍重新回到本體內,疲乏著道:“行了阿皎,你去殿外候著吧,待姐姐忙完之後,請她過來一趟。”

阿皎舉臂收回珠子:“好。”

美麗的鮫女微微欠了個身,沒見著對金龍有多少敬畏,便再次開啟禁地大門。

簡小樓連忙跟了出去。

直到禁地封印闔上,她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捉摸不透,這條金龍竟可以感知她的存在?

因為時間差的關系,簡小樓作為一個“未來人”,身在四宿仿佛隱形,除卻與她有過羈絆的,其他人皆無法感知。

比如金羽,被她捅過一劍才能看得見。

再比如鳳起,一開始看不見,突然又能看見了。

起初簡小樓百思不得其解,而今恍惚有所領悟,南靈洲藏寶地裏那只骨頭碎了滿地的大鵬鳥,指不定正是鳳起。

唯一沒有羈絆的海牙子,據說擁有一件從時空裂隙得來的寶物,可以窺見過去未來。

莫非這條金龍也有什麽神通不成?

連異人佛尊都無法感知她的存在,他怎就可以?

或者,他在後世也同自己存在一些羈絆?

簡小樓越想越覺著可疑,不過她與他之間的羈絆肯定還不怎麽深,否則一眼就能瞧見自己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單單只是察覺到她的存在。

究竟……會是誰呢?

龍宮大殿,銅雀臺中。

夜游取出自己的三叉龍戟。

敖青卻站著不動,背著手道:“小白龍,說說看怎麽打?”

“什麽意思?”夜游不明所以,“先前不是早已言明,除非親口認輸,生死各安天命?”

“你誤會了。”敖青冷漠的道,“我的意思是你我真身龐大,銅雀臺內施展不開,人身鬥法你毫無勝算,休得怪我欺負你,我們出海去打。”

旁人不知,敖青曾沖去天海洞同他打過,深知夜游真身的厲害。

當年他確實是大意了,同時深感天道不公。

敖青今時七千二百歲,父親敖梟的戰力在西宿海域僅屈於海王和海牙子。

敖青從不依仗父蔭,一步步穩紮穩打的修煉,歷經五千年終於坐上玄心界界主的位置。一條青龍,在白龍的地盤上打拼多有艱辛,可他不願回到他父親的禦下之地。

因為若是如此,無論他付出再多努力,旁人眼中看到的只有他父親。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和夜游打那一架。

夜游所在的天海洞,正好歸他玄心界轄制,他對於夜游荒蕪度日再清楚不過。

一條三千年來睡醒了吃、吃飽了倒頭睡、不思進取、不求上進的小白龍,只因生來六爪,竟擁有足以與他相抗衡的強悍之軀,單靠一身蠻力都能將他打到內傷!

這公平嗎?!

不公平!

敖青的心剜進去了,不殺夜游,他的心結難以解開!

他的心思,夜游隱約可以明白一些。

但夜游不能給予這偏激的青龍半分理解,只覺著可笑。

哦,生而為五爪真龍還不滿意,若像阿猊一樣生就是條泥鰍,處於食物鏈的最底端,豈不是要仇視全天下所有物種了麽?

再說自己安靜過日子,從未主動招惹過他。

多長根指頭究竟礙著他什麽了?

夜游搖頭:“不必了,既是規則,就在銅雀臺裏比試吧。”

“你裝什麽……蒜?!”早已坐不住的素和跳起來指著夜游罵,“不拼真身強橫,你拿什麽和敖青比試?!”

“是有些不公平。”黎箬公主凝眸望著銅雀臺,勸了一句,“夜游你三思。”

雲竹子開始擔心他的銅雀臺:“你們千萬考慮好了,在下的銅雀臺經不起你們本體沖撞。”

敖青眼眸冷厲,之所以有此提議,正是怕別人覺得他勝之不武:“你我還是出水吧。”

夜游拒絕:“不必。”

“那好!”

敖青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雙袖一展,雙腳逐漸升離地面,刷刷刷幾聲,一套五個色彩鮮亮的珠子漂浮在雙掌之間。

“五色神珠!”

觀戰的一眾天驕們多半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原本認為這場邀戰根本沒啥看頭,一個十四階一個十階,最多不過三招夜游必得認輸。

然而敖青的態度令他們再度審視起夜游來。

敖青手中的五色神珠,乃是由五件一等法寶組成的一套極品法寶。

五色為五行,昔年某位大寶師游歷星域,收集奇石險峰、惡水毒瘴、天兵神武,傾註心血熔煉成法寶之後,再封存在這五顆珠子內。

誰都知道,五色神珠是敖青的殺手鐧,輕易不會使出來的。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夜游見他上來就亮出底蘊,也不再含糊,收回自己的三叉龍戟,嘩啦啦啦,從儲物戒子裏抽出一條金燦燦晃人眼的大粗鏈子。

“這是……”

“小伏龍鎖?!”

一眾天驕們由不可思議紛紛轉為震驚!

尤其是西宿妖族,瞧見這條伏龍鎖心神俱顫!

伏龍鎖是專門用以克制龍族的,一旦被鎖上,龍族將瞬間失去所有修為。連強大無匹的龍族都能征服的法寶,收拾尋常血統的妖族更是不在話下,被鎖住後立刻喪失自我意識,陷入僵硬石化狀態。

敖青見狀微微一怔,旋即笑了:“伏龍鎖傍身,怪不得你如此猖狂。”

夜游尚不及開口,他又不屑一顧地道,“夜游,你若與我比拼真身之力,我倒還忌憚你三分,若想要以伏龍鎖鎖住我,贈你四個字,癡人說夢。”

“既敢邀戰你,一條伏龍鎖哪裏夠。”夜游提了提手裏的鎖鏈,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我還有後招呢。”

“哦?我且拭目以待!”

龍族本是一個好戰的種族,面對挑釁,敖青熱血沸騰。

雙掌一開一合,手中五色神珠光芒耀眼。

“看我不將你扒皮抽筋!”

“萬劍陣!”

隨他話音落下,金色珠子宛如貓瞳,從正中開了一道縫,一道道金劍自縫中飛了出去。

又是劍陣。

沒得什麽新花樣了?

夜游瞧見劍陣心裏就煩。

原本捏著一把冷汗的素和一看原來是劍陣,舒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不怕劍陣。

這金珠法寶與太真界天武劍宗的劍冢法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卻只相當於小劍冢法寶的威力。他們連大劍冢法寶都見識過了,又豈會畏懼小劍冢。

雲竹子瞧見素和緊繃的臉色稍顯緩和,試探道:“莫非夜游賢弟有何致勝法寶?”

“瞧著吧。”素和勾了勾唇,給了雲竹子一個眼神,又看向另一側的大符師葉溪,“萬幸他是條龍,沒去你符器宗,若不然,哼哼……”

葉溪微微蹙眉,不知他在說些什麽鬼,並不接話。

“去!”

敖青一聲令下,萬劍齊發。

夜游只手握著鎖鏈,另一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圓,凝成一面丈寬丈長的結界罩。

水波粼粼,流光瀲灩。

“拿水罩子接我的利器,你也是……”敖青話未說完,又見夜游從儲物戒裏拽出一根火紅的鳳翎符筆,刷刷幾筆在罩子上寫出一道符文。

轟……

宛如火上澆油,整個水罩子剎那燃燒起來!

葉溪瞳孔緊緊一縮,身畔的沈落雁驚訝道:“好生深厚的功力……”

素和雙手環胸,得瑟道:“你們就慶幸他對符道沒什麽興趣吧,若不然符道第一天驕指不定是誰呢。”

葉溪收斂神色,端起杯盞輕輕綴了一口,淡然道:“以氣禦符,鳳凰真火為引,他這一符造詣不俗。然而符道除卻天賦之外,練習也是必不可少的,窺他這一筆造詣,饒是曠世奇才,也需得修煉上千年。可葉某聽聞他從前不學無術,若不是故意隱藏實力想著一鳴驚人,大抵就只會這麽一道符文吧……”

素和幹幹笑了兩聲,不搭腔了。

葉大符師果然名不虛傳。

夜游真就只會畫這一道符文,為了對付天武劍宗的劍冢法寶特意向海牙子學的,耗費他十幾年功夫,還取了素和一道內丹真火制作符筆。

往後還要往返赤霄與西宿多次,太真界是必經之地,他們又是天武劍宗必殺之人,指不定日後還得同他們幹上。

有備無患。

再說金劍飛射到真火結界,如泥牛入海。

眾人吃驚,怎麽,不只是卸法結界,內部還有一個吸納空間?

這是將符法同陣法結合在一處了!

眼看道道金劍有去無回,敖青連忙收了金珠,驚駭之餘氣的直咬牙。

五色神珠中,神水珠和神火珠原本就是廢了的。水珠子裏封印著一片汪洋大海,足以吞噬一整座小型修真界。

可惜再牛逼面對著一條水龍毛用也沒有。

而火珠子內則封印著天地異火。因著相生相克的關系,水龍同樣無所畏懼,更別提夜游手裏的翎毛符筆,筆尖那一點火焰必定是鳳凰業火。

如今作為大殺器的金珠也廢了,只剩下木珠和土珠,那就雙珠齊下!

敖青的手比腦子快,尚在思慮中,綠、黃兩色神珠早已齊刷刷飛了出去。

土珠子內封印著十萬大山,於這銅雀臺中自然是放不出來的,堪堪散發出一道圓弧形光芒,如個金鐘罩籠罩在夜游頭頂。

夜游頓覺身體沈重,莫說使用靈氣揮動伏龍鎖了,擡手都成問題。

雙腿好似陷入沼澤,下方遍地冤死鬼正死死拖住他的雙腳——這是從木珠子內爬出來的荊棘藤蔓。

周圍濃綠的瘴氣毒物彌漫,妖識受到嚴重影響。

敖青忽地發動攻擊,手中蘊起雷暴之力,從側面攻向夜游。

夜游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目不能視,依靠氣息流動感知鎖定他的方位。砰砰幾聲,運氣崩裂了纏繞周身的藤蔓。伏龍鎖即將出手,他又忍住了,因為不知敖青會不會……果然,在另一側,竟也有一道暴風雨般的力量!

敖青分出了身外化身,哪一個才是本體?

夜游再度迸發靈力,周身光焰激漲,正當兩道力量夾擊之際,他豁然向後一仰,攥住鎖鏈中間,兩端似蛇,各纏繞住一人的脖頸。

不論本體還是身外化身統統一網打盡。

只聽敖青一聲慘叫。

然而待濃霧散去,一眾天驕們先是驚嘆,再是紛紛嘲笑。

“呀!敖青你能三分了?!”

“敖青你至於嗎,對付一條十階小龍,分出兩個身外化身來詐他?”

“同時三分,至少得修養數年,去到‘火球’將會變得被動,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啊。”

“真是無法理解戰鬥種族的腦回路喲!”

這些雜亂的聲音中,夜游臉色倏然一白。

伏龍鎖鎖住的只是兩道身外化身,而真正的敖青,還在對面三丈外的位置好生站著。

敖青厲喝一聲:“回!”

宛如隔空吸物,兩道分身頓時回到他左右,伏龍鎖也被他收入囊中,塞進儲物袋內。

先前夜游強自掙脫束縛,已是傷及心脈,如今處於任人宰割的必敗之局。

雲竹子嘆道:“還是經驗不足呀,猜到他或許分出身外化身,怎就不知步入天人大境界以後,還能再多分出一個呢。”

素和急慌慌地道:“夜游,你還等什麽啊,快認輸!”

琴霧心也道:“是呀,認輸吧。認輸不丟人,小白龍,你已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一眾天驕們隨聲附和,都認為夜游方才抵禦金珠那一招極為驚艷,如今雙珠力量壓迫下,尚能鎖住兩道身外化身更是幹的漂亮。

會輸很正常,年紀小,實力弱,經驗不足唄。

“夜游,你還挺能算計。”

敖青在銅雀臺內傳音給他,“鬥不過我,認輸,旁人也不會說你懦夫,畢竟你我修為差距擺在那裏。不過你失策了,因為……”

故意拖了個長長的尾音,才陰鷙道,“我絕不會給你認輸的機會!”

夜游因虛耗過渡,臉色愈發慘白,勾唇嘲諷道:“怎麽,你還真能將我扒皮抽筋不成?”

“你且看我能不能!”

沒有伏龍鎖的顧慮,敖青五指一伸!

數百根荊棘藤拔地而起!

藤蔓如蛇,緊緊勒住他的丹田、脖子,兩處被禁錮住,便是神魂難出,五識皆縛,認輸兩個字難以出口!

“犯規!”

眼見夜游被完全控制住,下一刻不知會遭遇什麽,素和心急火燎的從席上跳出來,想要躍入銅雀臺,卻被銅雀臺結界罩擋在外面。

颯!火焰刀赫然出手,素和神情冷厲,攥起火焰刀劃過去,只聽“嗡嗡”靈波響動。

素和轉頭怒瞪雲竹子:“臭道士!將結界打開!”

雲竹子為難的看向黎箬公主:“這……算不算犯規?”

黎箬面色不虞,冷著臉道:“算!”

“當然不算!”魔六子盡管也和眾天驕的想法一致,敖青分明是在鉆規則的空子,不過瞧得出素和同夜游是好友,他自然要跳出來攪合,“先前只說喊了認輸方可結束,無論青龍用了什麽手段,小白龍終究是沒有喊出認輸兩字,哪裏算犯規了?!”

“說的不錯。”龍族死一條少一條,一些羽族妖修也站出來支持魔六子。

其他人事不關己,不發表任何意見。

不齒於敖青的行事作風,可為了一條小白龍開罪敖青並無好處。

他背後可是站著青龍和雷龍兩大族。

容色陰沈的可怖,素和一字一頓的逼問道:“雲竹子,我問你開是不開?!”

雲竹子嘆氣:“素和賢弟,規矩……”

“少他媽跟老子談規矩!”素和再是揮刀砍向結界,心焰騰騰越燒越旺,“渣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他日定滅你離火宮滿門!”

“還有你們!”

素和猛地轉身,手臂一劃,指著先前明確表態過的眾人,尤其是魔六子!

激憤之下,雲竹子是可以理解的,並沒有責備他狂言亂語的意思。

席上忽有幾位女修士倒抽冷氣。

微側目,似不忍睹。

素和心下咯噔一聲,僵硬著脖子回望銅雀臺,整個人宛如一塊玻璃,瞬間被人敲碎了一個樣!

敖青說到做到,真的再抽夜游的龍筋!

一位鑄器天驕眼睛都紅了:龍族看著全身布滿靈脈,其實只有一條筋脈,生根在脊背處,乃是柔韌度最高的鑄器材料。這還是一條剛離開幼年期、進入青年期不久的六爪天龍,龍筋的柔韌度堪稱完美!

敖青笑的好不得意,掌心覆在夜游後背上方,五爪不斷開闔。

只見一條熒白的軟體繩狀物、一寸寸的自夜游脊柱上抽離出來。

身體被荊棘藤蔓束縛住,夜游動彈不得,面沈如水,硬生生一言不發。

然而從額頭不斷滾落下的汗珠,和他慘白的臉色,間接透露出他如今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與煎熬。

“敖青!我素和發誓必將你碎屍萬段!”

素和瘋砍了一陣結界,最後他停了下來,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敖青。

整條長約一丈的龍筋被敖青活活抽了出來,攥在手中,他微微笑道:“夜游,你可以認輸了。”

沒有龍筋雖不會死,但就此成為一個廢物。

敖青忽然覺著,讓他這樣活著,似乎比殺了他更有意思。

這樣才公平嘛!

不努力求上進的人,憑什麽得到天道的眷顧?!

“你不是喜歡當廢物麽,廢物就該有個廢物的樣子。”

龍筋被敖青攥在右手中仍在扭動著,尚未失去活力,他左手一拂,夜游身上的藤蔓如潮水般褪去,五色神珠重新回到他的面前。

夜游雙腿一軟,支持不住半跪在地上。

緩了口氣,他看向結界外的目眥欲裂素和,吃力的勾起一抹笑容:“將敖青碎屍萬段,我一人足矣,還輪不到你。收斂點氣力,待我殺了他,我們又要開始逃命了。”

觀戰的一眾天驕中原本有些同情夜游的,聽聞此話,紛紛搖頭。

龍筋都被人抽了,還談什麽殺人?

唯有素和一楞。

敖青情不自禁的想笑,但他沒能笑出來,因為他手中握著的戰利品——那條龍筋突然金光大作!

形勢急轉,一眾天驕誰都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敖青手中的龍筋竟然纏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敖青震驚過罷,雙手死死抓住龍筋,想要將龍筋從脖子上扯下來。

可他越是掙紮,越是沒有力氣,渾身靈力被抽空了!

怎麽回事?

龍筋都被抽出來了,他還能操控著?

不!

這不是龍筋,這是伏龍鎖!

他先前拿出的伏龍鎖是假的,被自己抽出來的龍筋才是真正的伏龍鎖!

可這明明就是龍筋啊!

他也是龍,他豈會不知?!

除非……這個瘋子、這個瘋子,竟將伏龍鎖給煉化進自己的龍筋去了?!

敖青心頭生出從未有過的驚恐,雙眼圓睜,如看鬼魅似得瞪著夜游。

夜游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身,腳步虛浮趔趄,慢慢向他走過去。

先是伸手將他頭頂上盤旋的五色神珠給收進自己儲物戒中,爾後才出手攥緊那條龍筋的兩端……

這是要將敖青活活勒死?!

一眾天驕們的腦袋仍是短路著的,連黎箬公主都是一臉驚詫。

“小白龍犯規!”

敖青母族表弟衡言也在席上,慌忙跳出制止,“雲竹子!速速將銅雀臺打開!”

素和橫刀擋在銅雀臺前,再次怒瞪雲竹子:“你敢!老子要將你們離火宮滅上一萬遍!”

衡言心知與他爭論無用,也轉頭罵雲竹子:“你開是不開?!若是不開,便等著承受青龍族和雷龍族的怒火吧!”

雲竹子真真無語,關他什麽事情,為何最後全成了他的錯?

操,就不該將銅雀臺借出來!

都是琴霧心提出來的。

於是心有不滿的瞥了琴霧心一眼。

似乎早已忘記,先前正是為了討好琴霧心才大獻殷勤借出銅雀臺的。

眼看著夜游要將敖青給勒死在銅雀臺上。

一些想賣敖梟人情的天驕開始道:“黎箬公主,敖青是我們此次爭奪火球的主力……”

“他父親敖梟戰功赫赫……”

“敖青只抽了他的龍筋,並沒有殺他,他如今卻要將人活活勒死,如此以怨報德……”

“是呀,小白龍好生奸詐……”

開口的人越來越多。

素和連連冷笑,只身擋在銅雀臺前,手中火焰刀亮的耀眼,一一記著這些人的臉。

琴霧心拂袖起身:“這算什麽?先前你們不是已經認可了這種行為?如今境況調轉,統統不算數了?哦,敖青的命是命,夜游的命就不是命了?師門、家族傾全力培養你們,就只教會了你們見風使舵、阿諛奉承?

提了提法衣裙擺,頭也不回的出了大殿,“還四宿天驕呢,嗬,與你們為伍真是恥辱。”

一陣香風拂過,素和的目光稍稍偏了些許,直到那一抹素色從視線裏消失。

夜游則全然不去理會銅雀臺外發生了什麽。

他只管一手按住敖青的肩,一手攥住龍筋兩頭,勒住敖青的脖子。

要勒死一條十四階的龍,是個體力活。

“是誰欲殺我兒?!”

一道悶雷炸在耳邊,這是唯有夜游方能聽到的聲音。

這是一個好消息,證明敖青的神魂快被他的伏龍鎖給勒散了。

夜游索性關閉識海,不理會敖梟的威脅,只傳音道:“敖青,你覺得上蒼對我比較眷顧,可我從來不似你以為的不勞而獲。比如殺你,我承受了不少痛苦,亦付出不小的代價。”

“何況有些東西,或許我夜游窮其一生去努力,到頭來終究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但我也沒覺得上蒼對我不公平啊,雖不能至,我心向往之,也是一種愉悅。”

“你看,我不以六爪龍身也一樣殺你,你可以瞑目了吧。”

敖青神識散亂,根本分辨不清他在呢喃什麽。

就這麽活活被他給勒死了。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看著夜游將龍筋收回體內,又把敖青的儲物戒取走,雲竹子回過神來,念咒解開銅雀臺的禁制。

夜游下了銅雀臺,精神不濟,懨懨地道:“素和,咱們走了。”

“走。”

黎箬望著他們漸漸消失的背影,目光陰晴不定。

兩人尋去偏殿時,簡小樓也才從禁地裏逃出來,剛剛回到自己的珊瑚肉身裏。

看見夜游沒缺胳膊少腿的出現,她一直揣著的心終於穩了下來。

但瞧他那虛弱的模樣,她的臉色立馬端了起來。

出了水,素和顯露鳳形:“咱們現在逃去哪?”

夜游:“去海王宮。”

簡小樓:“去海王宮。”

素和一怔:“想讓海王扛著?投奔他還不如投奔金羽呢。”

簡小樓冷著臉:“讓你去你就去,哪裏來的廢話?”

素和火了:“我不過問一句,你兇什麽兇?”

夜游盤膝坐在鳳背上,偏頭看了簡小樓一眼,喉結微微聳動,又給咽下了,對素和道:“金羽此刻未必出關,去海王宮。”

“去就去,兇什麽。”

素和嘟囔了一句,展翅向海王宮飛去。

“渣龍,你是怎麽辦到的啊!”

盡管知道夜游此時需要休息,他仍是忍不住問,“哎!敖青明明抽了你的龍筋,怎麽反倒將自個兒勒死了?”

夜游閉目休息:“我總奇怪龍族站在妖類最頂端,並無天敵,伏龍鎖為何可以克制我們。”

“所以呢?”

“在金羽行宮待著等他出關那幾年,閑來無事我前往蒼梧山大寶師那裏。他研究出這伏龍鎖原本就是由高等龍族的龍筋煉制成的,而且是不知多少條龍的龍筋,真龍之氣極強,因此才可壓制龍族。你們這些人一說屠龍,總說扒皮抽筋,我問他能否將這伏龍鎖給融了,吸納進我的筋脈之中,徹底為我所用,他說有三成把握……”

素和聽的目瞪口呆:“只有三成,你就不怕?”

“前怕狼,後怕虎,那還做什麽事?”

“方才看你勒死敖青,我還說你對敵人可真夠狠的,沒想到你對自己更狠。”

夜游不接他的話。

素和興許是太激動了,嘴巴停不下來,忘了和簡小樓吵架的事情,開始拉著她叨叨:“哎!小樓,你知道方才在大殿發生什麽了嗎……”

雙翅不停,鳥嘴也不停。

飛了三日終於飛到海王風懿的領海。

敖青被夜游勒死的消息傳得極快,海王許是料到夜游會來,領海入口已有紅衣童子垂首等待:“夜游前輩,請。”

卻領著他們向上飛。

原來海王不住海底,竟居於一座奇山上。

這座山巍峨連綿,懸浮在大海與白雲之間。

蒼寂的夜幕中,似乎有人夜下撫琴,聞得仙音裊裊。

紅衣小童領著他們落在臨近山頂的位置,沿著斜陡小徑在竹林內穿行。

“夜游前輩裏面請。”駐足在一連排質樸但不失精致的竹屋前,紅衣小童畢恭畢敬地道,“素和前輩與這位姑娘,還請在外稍待。”

夜游給素和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敖梟隨時到,讓他照看著簡小樓。

素和擺擺手,意思是趕緊滾蛋。

夜游隨著紅衣小童走近竹屋,竹屋門未開,兩人陡然消失了。

只留下素和同簡小樓並肩而立,素和抱著手臂道:“你倒是說一說,我究竟哪裏得罪你了。”

“你多心了。”

“多心?你這次回來對我的態度非常奇怪。”素和擰了擰眉頭,“你是怎麽知道時間差的,是不是與我有些關系?”

“都說了沒有。”簡小樓想說實話,可夜游說的對,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還不清楚,如今做的每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未來的走向,“最近發生太多事,搞的我心力交瘁,我的脾氣一貫不是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素和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真的。”

簡小樓不勝其煩,這廝簡直一個話簍子,誰曾想日後轉世成小黑連句人話都說不囫圇了,算不算一報還一報?

素和不問了,海王寢殿外聊這些並不方便。

站了半個多時辰,還不見夜游出來。

素和有些緊張:“海王不會直接把夜游劈了吧,我總覺著此事不靠譜。

簡小樓搖頭:“不會的。”

“等夜游出來還是逃走吧,星域世界廣闊無垠,我還不信沒有我倆的容身之地。”

“那你可辜負他的一番苦心了。”

“什麽苦心?”

因兩人是並排站著的,素和稍稍側過頭,眼皮一耷拉,目光放低了看她。

倏忽發現從他這個角度,她這張不施粉黛的小臉還是挺好看的。

平時有些張牙舞爪,臉上的表情也挺豐富,如今安靜下來,仔細一瞧,越看越覺得像只小貓咪。

簡小樓:“陪你去火球渡劫的苦心。”

素和眨了眨眼睛:“你說……?”

素和絕非蠢人,簡小樓稍稍一提點,他再稍稍一思量,立刻有所悟。

“該死的蠢龍!”

素和離奇憤怒,刷的轉過頭,紅眸怒視竹屋,瞳孔若是能射出箭來,必定將竹屋給射成篩子!

煙波海禁地。

“阿昀,你找我。”黎箬公主仰頭看著頂部的金色盤龍。

“姐姐,你可有改變主意?”黎昀將身軀調轉個方向,龍頭向下。

黎箬公主心知他在問什麽:“的確出乎我的意料,夜游比我估揣中強的不只數倍,他不是任性妄為,他是膽大心細。”

黎昀點頭:“最重要的一點,他如今伏龍鎖在身,整個西宿海域除了海王、海牙子、敖梟之外,同誰都有一拼的實力……或許他贏不了,想脫身並不難。”

黎箬公主哂笑:“那又如何?在火球內可由不得他!眾目睽睽之下搶了敖青的五色神珠,暴露伏龍鎖,只會引來更多垂涎,我只需坐收漁利即可。”

“姐姐……”

黎昀輕輕嘆氣,“你悉心布局,借夜游之手殺了敖青,心中早已承認夜游他有這個本事……”

黎箬公主眼眸忽沈:“敖梟一次次逼迫到我們頭上,以我們煙波海眾生為要挾,迫我嫁給敖青,敖青焉能不死!”

“心願既已達成,不如放過夜游吧。”

“敖青只是其次,夜游才是我的最終目標。”

“姐姐啊……”

“阿昀你不必勸我,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執念。如今世上只尋到夜游的龍珠與你相匹配,三千年前我已經錯過一次,這是最後的機會!”

黎箬公主的視線,移去被黎昀包裹著的“蛋”上。

這是他們煙波海的海心……

黎箬公主的思緒游離了一陣,頭也不回的離開禁地,只餘下聲音還在洞中回蕩:“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姐姐一定要救你出去,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耗死在這裏!”

她走後,黎昀陷入沈默良久:“阿皎。”

鮫女走了進去:“談崩了?”

“姐姐實在固執。”黎昀抽魂而出,“你去幫我找一份名單來。”

“做什麽?”

“我要挑個合適人選,借他的身體一起進入火球。”

“你還要命麽?”

“可我不放心,姐姐雖心思縝密,有時卻過於自大。若這是她的執念,便由我親自來做吧。”

素和保持著暴怒狀態整整一個時辰。

直到夜游出來也沒消減半分怒氣。

一個冷若冰霜,一個劍拔弩張,夜游猶疑不定的走到兩人面前,“出什麽事情了?”

“我真想揍你一頓!”素和將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憤慨道,“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我?”夜游有些懵怔。

“對!我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跑不跑,這時候你不該勸著我跑嗎,幹嘛要做這種危險的蠢事!”素和盛怒之下直想掏刀子,“想讓我承你的情,我才不會,我只會覺得你有病!”

“我勸了你,你或許會跑,日後一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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