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純跟現場的工作人員道了一圈歉, 她感覺很不好意思。

“你怎麽啦小純純，太緊張了？”張熙禾的表情很是誇張，他又摸了摸她的頭：“該不會是因為我這張臉太帥了吧, 哈哈哈哈……”

“餵, 張先生請把您的手拿開！”嘉婧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對他說：“謝純的男朋友就在那兒坐著, 你這麽做不太好吧。”

張熙禾還是笑嘻嘻的，一點也沒個正經：“那又怎麽樣, 男朋友又不是老公, 小純純嫁給他之前都可以公平競爭的嘛！”

謝純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說起話來沒正形的家夥。

“先不聊了, 我去那邊看一看劇本……”她說。

嘉婧覺得這次NG搞得謝純心情也不太好，於是沒敢跟去，想讓她一個人靜靜。

謝純拿著劇本和場務遞過來的毛巾, 坐在剛才的拍攝的水邊，輕輕擦拭著小腿上的水漬。上場前她給自己噴了許多白麝香，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個無解的階段。

“出什麽問題了, 能和我說說嗎？”

“儲心姐？”

儲心坐在了她身邊，說：“說實話，我覺得你前面的所有表現都很不錯, 和不同年齡段的演員搭戲也勝在自然，可今天是怎麽了？”

當然了，在接下這部戲之後謝純就開始抱著自己的pad、沒日沒夜反覆觀看同齡優秀演員的作品了。縱使是沒有太多的親自嘗試，也終究在以量取勝的閱片無數之後有了一些心得, 加之她不笨的腦子和領悟力，這才得到了旁人看上去差強人意的效果。

但這場吻戲，她實在是始料未及……

“我心裏有些障礙，抱歉了儲心姐，會盡快調整的。”謝純說。

儲心不置可否，她的目光掃向了依舊在聽投資人耐心講述著合作計劃的周昊成，反問道：“用我把他支開嗎？”

謝純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儲心的意思，故而猶豫了片刻：“不用了，沒事的。我調整一下就好了。”

儲心在選演員之前，習慣性地要看他們以前拍過的作品。她清楚地記得謝純是演偶像劇出身的，每一部裏面幾乎都有牽手擁抱和吻戲，怎麽今天突然就這樣了呢？這很難不讓她陷入懷疑。

“趙靈伊，過來一下。”儲心喊了一聲，一個身穿古裝的女配就過來了。

謝純在進組前就看過這個姑娘的資料，也認得她的臉，只不過兩個人沒什麽對手戲，因而不太有打交道的機會。

趙靈伊是個新人，今年還沒從電影學院畢業，經驗不多。這是她接拍的第三部劇。

“剛才那一段戲你也都看了吧？”儲心開門見山地問。

“嗯……”趙靈伊端詳了一下謝純的臉色，見她沒什麽排斥，才點了點頭。

“那好，把張熙禾叫來，按你的理解演一下廖素心。”儲心平和而不失威嚴地說。

趙靈伊一驚，十分擔心為此得罪了謝純，於是囁喏道：“我，我其實……”

謝純看出了她面有難色的真正原因，便說：“沒事的，我也是對這段戲沒有靈感所以才想看看別人怎麽處理，你就當順手通關演一下吧。”

“嗯。”得到了她的許可，趙靈伊的狀態明顯放松了下來。她去找來了正在助理的照顧下喝茶休息的張熙禾，兩人都站在了謝純和儲心的面前。

“儲心姐，要我們演哪一段呢？”

“演接吻。”儲心說，似乎把這當成了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

兩個年輕的小演員也抱有著同樣的態度，完全把演戲當成一樣普通工作來看，都點頭說“好的”。

“開始吧。”儲心說。

儲心一聲令下，張熙禾開始說詞：

“……所以咱們的事也快和長輩說說吧，讓你娘把你許給我，我這輩子就再無他求啦！”

緊接著，他湊近了暫時扮演廖素心的趙靈伊，雙唇吻上了她。

趙靈伊的演法是開始先害羞地緊緊閉上了眼睛，而後又沈浸在這個吻的甜蜜之中，繼而微微仰起頭來試圖去回應。

兩個人的神色和動作都深情極了，濃情蜜意，完全就是兩個熱戀當中的小情侶。

“可以了。”儲心說。

在這聲“可以了”之後，張熙禾和趙靈伊就相互向對方道了謝，然後瞬間從剛才的親密感中抽離，站立的位置沒變化，可氣氛卻迅速地冷卻了下來，儼然兩個不太相熟的普通同事。

“你們演得很好，謝謝你們。都先去休息吧。”

“那儲心姐、謝純姐，我先走啦。”

“我也先去補妝啦。”張熙禾笑道。

看著身旁一臉認真的謝純，儲心問：“都學到了嗎？這可只是個二十歲整的小姑娘，人家尚且拎得清，能把演戲當作一個職業、分得清戲裏戲外，你演了這麽多年，怎麽反而糊塗呢？”

謝純知道儲心是誤會她介懷周昊成在場所以才故意NG的，可她知道自己解釋了對方也未必會認同。

“儲心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剛才只是個意外，不是我刻意為之的。”

“不用多說，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我當然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儲心說話的語氣依舊這樣四兩撥千斤，不容置疑也對她的解釋不感興趣：“之前能拍的吻戲，找了個身價不菲的男朋友之後就拍不得了。一直以來我都奉勸圈內的年輕女孩子，別把太多希望寄托在另一半身上，如果自己做事不拼，僅僅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那總有一天是會滿地去找後悔藥的。”

謝純對上了儲心的眼神，她忽然想起眼前這個女人是從一段失敗的豪門婚姻中站起來後才有今天的，不禁將已經到嘴邊了的辯解之語吞了回去。

或許儲心是真的為她好才這麽說，只不過她恐懼吻戲的原因太過奇葩，一般人是猜不到的。

“知道了儲心姐，我會努力演戲的。”謝純說。

儲心眼中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你放心，如果他會因為自己的占有欲而阻止你做本應該做好的演員工作，那這個人就不值得你托付終身。”

“嗯……”謝純點點頭，“我休息一下就再拍一條，爭取快點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拍攝地的演職人員們都開始往一個方向湊，使那裏顯得格外熱鬧。

“這麽快就到了？”儲心疑惑地自問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去看個究竟。

在開會和投資方代表商議了一通後，他們同意將尉遲安的演員換掉，和魏林之解除合約，由另一位演員孫戎代替。還打算等到孫戎一進組，就拍照片，正式對外官宣。

可連儲心自己也沒想到這個被她臨時用人情拉來救場的人會到位得如此之快。

“戎哥，太感謝你能來幫這個忙了。”儲心見到孫戎，也不顧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就和孫戎來了一個極為西式的擁抱。

孫戎笑道：“我們二十多年的老同學，你有事情我能不幫忙嗎？”

他轉身一看，瞅見正在邊上坐著默默改劇本的雷雨，便忙上前去打招呼：“雷雨老師，您好，我是孫戎。很喜歡您的作品《日月王朝》，尤其是對建文帝朱允炆的性格塑造，既合乎藝術又沒有破壞歷史感。希望接下來有機會咱們能合作啊！”

雷雨本討厭這種應酬的場合，但聽孫戎的說法，好像對自己的作品並非官方的恭維，而是仔細看完之後才做出評論的，頓時對他有了不少好感：“你好，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很期待合作。”

接著，孫戎又和幾個執行導演一一打了招呼，最後看到了周昊成：“沒想到MZ的小周總也在，幸會幸會。”

周昊成也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至於說了什麽，站得略遠的謝純並沒有聽到。不過她也對這個孫戎印象不錯——要是換成別人，肯定先去和周昊成、投資方他們套近乎，都不一定會顧及到在一般劇組很沒權利和存在感的編劇跟執行導演。

“場務，還有AB兩組的所有執行導演都過來一下。”儲心高聲說，“我們接下來的拍攝進程可能會有所改動，敲定好了再通知各部門。”

嘉婧過來給謝純遞了一瓶礦泉水、一瓶小藥片。

“這什麽啊？”她疑惑地問。

“維生素嘛，看你最近胃口不太好，去醫院時候就順便開了一瓶。別吃太多啊，一天兩片就夠了。”

“謝啦。”謝純說。

“這次孫戎是臨時救場的，據說他協調了半天也只湊出來十五天檔期，還是在推掉了一個代言的情況下。所以下面半個月可能都要緊著他的戲份先拍了。”嘉婧解釋說。

“為什麽你總是什麽事情都知道得這麽快，我的經紀人大人？”謝純笑問。

“可不是麽，不然將來怎麽一手把你捧成國際一線呢，我的小純純？”嘉婧模仿著張熙禾的口氣，可剛一說完，她自己也覺得肉麻得違和，忙作出“雞皮疙瘩抖一地”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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