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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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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點, 玉泉園水車旁,人來人往的水邊站著兩個看似看風景的男人。

崔禮明穿著汗衫短褲,腳上一雙人字拖鞋, 擺足游客架勢, 旁邊的蔣毅手拎一瓶啤酒,一邊喝一邊看河裏清澈的水。

“那天我去了, 看見他領著人把你帶上車。他去救你的,我這邊就沒有行動。”

“我知道。”

崔禮明看光影裏他的側臉:“沒事吧?”

他淡淡笑著喝了口酒:“能有什麽事。日子定了,十二號,葫蘆口。”

“我會提前安排。”

“他在張家壩和機場都有房,還在八中附近租了套兩居室, 歸案時可去這幾個地方搜。”

“好。”

他仰頭又喝一口酒:“送貨時我也去,抓嗎?”

“抓,抓回去判刑, 牢底坐穿,從此再也沒有蔣毅這個人。”

他笑:“那也挺好,嘗嘗坐牢的滋味。”

崔禮明看他一眼:“胡說什麽。這回立了大功,表彰升職一樣都少不了,辦完事你先休息一陣, 我給你安排好了再回來,按你的意思給你調去文職。”頓了頓, “你要是想結婚也行, 我給你操辦。”

“你知道了?”

“財產都分割好了我怎麽能不知道。”

他笑:“去章鳳的那天早上弄的,怕有個好歹回不來。”

“……幸好有驚無險。那個阿飛很狂, 和陶西平不相上下,罪證很容易被掌握,抓老杜時順便就包抄他……這事總算能徹底結了。”

又說:“她知道你的身份,會不會有麻煩?”

“不會。”

“你會不會給她帶去麻煩?”

“那就看你們了,保護公民是你們的責任。”

崔禮明微不可察哼了一聲:“理都讓你占了。”

他笑著再喝了口酒,看燈下的流水五光十色,一反常態閑聊幾句。

“前幾天虎皮請客吃飯跟老杜辭別,說是不想幹了。”

崔禮明雙手撐著欄桿,嗤的一笑:“稀奇!老杜怎麽搞的他?”

“沒搞他,讓他走了。”

這是事實。

那天飯桌上老杜踹翻虎皮後,蔣毅和小金剛本不顧阻攔還想勸,怎料老杜突然拔了槍。他二人皆嚇一跳,虎皮卻沒什麽反應,仍坐在地上,半個胸膛被殘羹冷炙濡臟。

“你開槍吧,死在你手下我不後悔。”

“你寧願死也要走?”

他垂了眼睛不出聲。

老杜舉槍站起來,踢飛攔路的椅子逼近他。小金剛去攔,還沒上手卻被他轉移槍口瞄準,他嚇一跳,本能後退了兩步。轉眼槍已對準虎皮腦袋,虎皮緊閉雙眼,連眉毛也皺起來,卻不出聲,一副任他處置的樣子。

老杜發力,虎口泛白,虎皮額頭已浸出細密的汗,卻始終不睜開眼。

驀地,那緊逼的槍口卻猛然撤了。

老杜道:“我今天放你走,等你回來找我時,先去我家門口那兩條畜生面前跪上三天三夜,我再考慮要不要見你。”

他如是說,在場的人都楞了,誰也搞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虎皮沒吭氣,毫不猶豫的走了,走前甚至給他行了個禮。小金剛愁得直嘆氣,一遍又一遍的罵他是蠢貨。事後老杜還淡定招呼大家繼續吃飯,甚至點了兩箱酒,快散場時又公布了行動日期,似乎一點兒不受虎皮影響。

當蔣毅和崔禮明說老杜沒動虎皮時,崔禮明也很意外。

思索半晌:“有別的把柄吧,逼他不得不回來,慣用伎倆。”

“也許吧。”

“他為什麽不想幹了?”

“他媽活著時給戒毒所捐錢,死了連眼睛都沒閉上,他一直標榜自己孝順,人死後發現自己做的不對。”

“……好不容易做對了,人卻不在了。”

蔣毅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散了,等我消息。”

崔禮明等他先走,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走開。

秦淮照例在酒吧等著蔣毅,等他去後二人喝了幾杯才回家。

路上蔣毅懨懨的,秦淮問他怎麽了。

“困了。”

說完打個噴嚏。

“你感冒了嗎?”

“昨天半夜你老踢被子,替你蓋了幾次不管用,我就把被子全裹你身上了。”他牽她的手,“想吃東西嗎,我陪你去。”

“……還是陪你回去睡覺吧。”

他笑:“沒關系,我能抗。”

秦淮不願他抗,於是二人回家睡覺。

或是蔣毅真感冒了,這一覺不過三小時,醒來後噴嚏連天,睡不踏實他便去廚房倒水喝,喝完水又去衛生間小便。還沒尿完,秦淮進來了,歪歪斜斜站不穩,還迷糊著眼,推推他。

“我尿急。”

“什麽都得緊著你。”

邊笑邊讓開。

她解決完後出去,在門口抓他的手,這一抓一激靈,徹底睜開眼。

“你冷嗎?”

“不冷啊。”

“手怎麽這麽涼?”探他額頭,“發燒了。”

說罷去抽屜找藥。

“我沒事,發個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你回去睡吧。”

“你不困嗎?”

“睡了會兒好多了。”

“那也得吃藥啊。”

“真不用。”他攔她,把人往屋裏帶,“我生病從不吃藥,一會兒就好了,你別大驚小怪。”

等她上了床,替她蓋好被,他也鉆進去重新貼著睡。

秦淮翻個身,大半個身體趴在他身上,暖烘烘的熨著他胸膛。他閉上眼,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才又漸漸睡去。

此後日子恢覆表面的風平浪靜,雙方靜候十二號的到來。

這裏很有必要提一下前幾日去往昆明的虎皮。

那天晚上被老杜趕走之後,隔天他乘坐最早班的大巴出發,因著拋棄乏味的現狀和對新生活的期許,不僅毫無困意甚至很興奮。

八小時後抵達昆明西部客運站已近下午五點,之後又乘坐地鐵倒115路趕去師範大學附近他堂哥堂嫂開的餛飩店。

臨近飯點,店裏生意很好,他堂哥忙得團團轉,見他來了散了他一支煙,拎了條長凳邀他坐,之後便無暇顧及他。他堂嫂和兩個幫傭在廚房包餛飩,圍裙終年沾著清不凈的粉面,聽說他來了也客客氣氣出來招呼,倒了杯茶和他寒暄,幾句話的功夫,出鍋的已趕不上點餐的,她便又回去忙,手腳麻利得很。

就那麽被晾了半晌,堂哥周旋調劑,讓廚房給他煮了一大碗餛飩,他捧著碗吃了個凈,吃完之後沒事幹,便出去閑逛。起初幾天尚好,雖不如堂哥堂嫂勤快,倒也幫忙上菜收拾碗,還總趁不忙的時候出去轉轉。

堂哥知他先前的行當,對他要求並不高,覺得他肯踏出那個烏七八糟的圈子出來尋個正經營生已經很有長進,又念及其爹娘不在怪可憐,並不多說他什麽。

老實不過四五天,虎皮頓感寂寞,每逢天黑便找借口離開,夜總會舞廳,酒吧KTV輪番進,無一次不是大半夜歸家,睡得晚了隔天起不來,也不去店裏幫忙了。

如此連續幾日,堂嫂有意見了,堂哥不得不說他,叫他收心老實一點,甚至搬出他老娘壓他。他面上也聽話,但規矩不到兩日又重蹈覆轍。

後來為了避免他亂跑,堂哥安排他天一黑就去文化巷守地攤。文化巷離飯店不遠,十幾分鐘路程,原本守攤賣日用品零件的是他堂哥的兒子,今年剛上大學。

小年輕知他的劣跡並不待見他,見他光膀子露出紋身更不待見,總叫他穿好衣服別嚇跑顧客,但他生得壯不耐熱,不願意穿。

小孩兒說顧客不上門賺不了錢,他樂呵一笑:“你賣這能賺多少錢,還不夠我買一瓶酒。”

“你總這麽消費,以後要是想買房都掏不出錢來。”

他笑得更歡:“房子算個屁,老子有錢,說買就能買。”

“那你還住在我家?你那麽有錢怎麽不去做大生意賺大錢,賣餛飩不是委屈你了麽。”

他聽不出本意,還謙虛:“不委屈不委屈,你爸媽待我不錯,我也打算好好做人的,這不跟你守地攤來了麽。”

又過了數日,錢險些花凈了,一瓶貴點兒的酒他不敢說買就買了,漂亮的妞兒也不敢說上就上了。沒錢他只能老實待在店裏,卻始終提不起勁,一天兩天且能熬,再多幾天就熬不住了,想方設法去弄錢。

先去麻將館打牌,但少了小金剛從旁協助他鮮少贏錢,輸出去的更多。於是不敢打牌了,良久尋摸不出別的路,他動起歪腦筋偷堂哥家的錢。比如收攤時借男孩兒撒尿的功夫從錢兜裏抓幾張,趁堂嫂招呼客人的功夫從抽屜裏拿一些。

偷一次消費一次,又刺激又爽。

做小本生意擅精打細算,沒幾天他們便發現了錢數不對,好吃懶做的虎皮顯然成了頭號懷疑對象,堂嫂稍留意便將其逮個正著,這下說什麽也不收留他了。

自此,去昆明不足半月,他已山窮水盡。

但他得消費,得繼續生活,於是他思念起了老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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