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25日，距離高考結束整半個月後。

央視關於高考提前批成績的報道，猶如一顆火星子被扔進了火藥桶，迅速點燃了全國無數家庭的焦慮，並由此輕松愉快地引發了新一輪的討論。炎炎夏日，在數不清的晚上不肯睡、早上不想醒的孩子的口口相傳之下，林渺的神奇表現在老百姓的嘴裏，被畫上了句號。

如果說之前《新思維》作文大賽給林渺頒發三等獎，一部分非黑非粉的路人還對這件事保留意見，那麽此時此刻，林渺與全國最高分失之交臂的信息，就相當的實錘了。

畢竟是《新聞聯播》啊，716分，就是716分，絕對不可能有假。

雖然渺爺的709分也算是曠古爍今的高分了，但總歸應試教育就是這麽殘忍，別說差了足足7分，就算只差半分，那輸了也就是輸了。曲江省文科狀元固然值得敬仰，可終歸，，就是沒人家秦雲霄小姑娘高。再也不是天下第一了。

不少人假裝理性地分析，如果不是《東甌日報》太騷包，印了那麽大版面的新聞報道，提前把林渺的高考成績如此高調地公之於眾，或許也就不會有人強調“全國第一”這個概念。畢竟高考是按每個省份的不同錄取分招人的，東甌市方面如果低調一些，林渺也就能穩穩裝他全省文科狀元的逼，哪至於央視新聞播出之後，陷入如此巨大的尷尬？

說到底，就是林渺太過於想自我表現，太想讓全世界知道他有多厲害。

現在吃到苦頭了吧？活該！

晚上8點過後，搜喵貼吧的訪問量急速劇增，十個帖子裏頭有九個半是在嘲諷林渺裝逼不成反被抽的，幸災樂禍的黑粉一下子至少冒出來千把個。

貼吧裏有不少林渺的鐵粉看不下去，召喚吧主刪帖，然後吧主就像是瞎了一樣，根本不搭理，甚至還給個別噴得有理有據的帖子加精置頂，氣得林渺的鐵粉們紛紛跑到小可愛科技公司貼吧下高呼，你們老板的貼吧被二五仔滲透了，趕緊把那狗賊處理了！

但公司貼吧裏照樣沒人回應。

有人隱隱看出有點問題，卻想不透是哪裏出了問題。而與此同時，圓寒剛發布的文章點讚數則蹭蹭激增，底下成百上千的寒粉紛紛評論留言，紛紛誇讚寒哥洞悉宇宙真理，追求分數的人必將死於分數，一考定終身的愚蠢制度必須得到改變。

中國教育必須同國際先進國家接軌，絕不能讓數學天才死在英語和語文的壓迫下，文學天才也不該遭受數理化的壓迫！國家要因材施教，像林渺這樣死讀書是沒有用的！讀死了，頂多也就是全省第一，但是就算拿到全國第一又怎麽樣？文科第一，無非就是背書比較牛逼，會背書對人類進步又有什麽意義？

圓寒的博客下面，各種有腦子的沒腦子或者故意假裝有腦子或者假裝沒腦子的人全都冒了出來，牛鬼蛇神齊聚，一片群魔亂舞的景象。

雖然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但在網絡上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感覺，真的好特麽爽，顯得自己好特麽與眾不同，好特麽憂國憂民、精神獨立、思想崇高。

半小時後，在這股極強流量的推動下，搜喵網門戶網站的主頁上，突然出現了圓寒文章和貼吧的超鏈接，不但讓圓寒本人驚奇了一下，同時大感不解，同時也引起了“林黑”和“寒粉”們的又一波**，不少人紛紛猜測，搜喵網怕是已經不屬於林渺了。

不然林渺作為人所共知的網站的老板，怎麽可能允許這種新聞在自家的地盤上出現。

而且還特麽直接放到首頁去了？！

於是很快的，伴隨著林渺“高考失利”的消息，又一個“驚天大爆料”也一起在網絡上流傳開去。據這個“驚天大爆料”所說，林渺的銀行賬戶已經被國家凍結，原因是“非法操縱金融罪”，不但所有非法所得要被追繳，名下的企業也已經全部被國家接管。

貼吧裏的個別帖子，把這件事傳得有鼻子有眼，讓無數眼巴巴等著林渺死掉的人，紛紛高呼蒼天有眼、國家萬歲，終於把這狗日的拿下了！老子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知識越多越反動，早特麽該切片研究了事！同意的請點讚！

圓寒看著網絡上一片狂歡，正高興的時候，傳呼機卻突然響了。他拿起來一看，發現是鹿金波發給他的一條訊息，內容就一句話：馬上把你那篇文章刪了！

圓寒眉頭微微一皺，對老鹿命令的語氣很是有些不滿。

可他畢竟骨子裏溫柔而順服，寫文章雖然很猛，但戰鬥力其實很差。所以不爽了一下後，他還是乖乖按鹿金波說的，不甘願地點開自己的博客。

圓寒拖著鼠標，滿心郁悶地在屏幕上劃拉了一圈，過了片刻，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刪除選項呢？怎麽沒了？

不對！是整個後臺都沒辦法操作了！

連發文章的操作都進行不了了！

“搞什麽啊？服務器崩了嗎？”

圓寒不耐煩地又甩了甩鼠標，見連個操作入口都沒有，就幹脆關掉了網頁，然後將機器重啟。來回幾次，依然無法刪除文章，見確實是網站問題，他就懶得再繼續弄了，任由那篇文章下面的評論數和點讚數越來越多，一邊隨手給鹿金波回了一條訊息：網站崩了，刪不了。

另一頭，鹿金波看到圓寒的這條訊息，簡直急得跺腳。

在《新聞聯播》播出2個多小時後，消息靈通的人，早就已經搞清了秦雲霄分數的真相。

716分當中，有30分是加分。

這種混淆視線的宣傳，原本只是林渺他們派系內部的小鬥爭，但圓寒現在跳出來，就是同時給兩邊當槍使啊！別看現在林渺還沒還手，林渺的對頭們利用圓寒的影響力各種帶節奏，但林渺是什麽人，他鹿金波可是親眼見識過的。沒理攪三分，得理不饒人。要是一般人，面對《新聞聯播》的權威性，自然就忍氣吞聲什麽都不說了，可林渺是一般人嗎？

鹿金波早就聽說明天晚上林渺要搞一個新聞發布會，以林渺的戰鬥風格，不反擊就不是他了。圓寒這傻小子，還是書讀得太少啊，這種事情其實完全而已等輿論定性再出來發表意見，而現在林渺那邊都還沒說話，他就著急跳出來，萬一輿論風向一變，那他圓寒在別人眼裏的形象，不就成了上躥下跳的猴子了？一個“名人”如果成了猴子，那還能剩多少商業價值？

鹿金波心急如焚，又連續給圓寒發了幾條訊息，但圓寒根本不回。

然後只好硬著頭皮，打了小可愛科技的客服電話。小可愛科技的客服說話溫柔而客氣，表示一定會盡快修覆博客功能，並向鹿先生表示了感謝和歉意。

鹿金波這通電話打完，眼珠子都直了。

這絕對是尼瑪故意的啊！擺明了就是要借這個機會，把圓寒吊起來抽吧？

鹿金波思來想去，終歸是舍不得圓寒這棵搖錢樹就這麽倒了，一咬牙，給他能接觸到的最牛逼的一位大佬去了電話，可大佬卻告訴他：“晚了。”

鹿金波有些懵逼道：“這才兩個小時啊？”

大佬淡淡笑道：“從剛才到現在，確實是兩個小時。可站在別人的角度上呢？林渺那小子，從上小學開始到現在，年年第一，全國都知道。為了今天，他已經準備了四年。他師父郭鶴齡，準備了四十年都不止。這不是兩個小時的問題，這是在比幾代人的積累。你看著吧，要是我沒猜錯，你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有些人敢跟《新聞聯播》翻臉，不是因為膽子大，而是因為他確實有這個底氣和能耐。”

鹿金波接完電話，臉色都白了。

跟《新聞聯播》翻臉……

林渺這什麽戰鬥力啊？

自己不該給圓寒建立一個他和林渺是對等關系的錯覺的……

江湖地位差了18條街都不止了。

在網絡上一片歡呼，水面下又有無數人充滿期待的關註中，夜色越來越深。

淩晨3點半，搜喵網的門戶網站上，突然刷新了一條新聞。

鏈接的位置很突然，但字體卻非常低調，和四周的新聞沒有任何區別。

標題是《1998年全國32個省市自治區高考提前批分數曝光》，因為標題過長，點進去後，才能看到下面還有一個副標題——各地區文理科前十名各科目成績及總分匯總。

標題下面，先是一段簡略的文字，文字下面，便是32個考區的前十分數統計。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京城。

往下看，先是理科生排名，隨後才是文科。京城文科第一名的秦雲霄，分數統計是這樣的：語文136分，數學138分，外語146分，文綜266分，卷面得分686分。加分年《新思維》全國作文大賽一等獎），總得分716分。

圓寒在電腦前守到三更半夜，刷到這條新聞，自然忍不住要點進去。

他看了眼秦雲霄的分數，這才知道原來是加分上去的，接著又迫不及待地想再看看林渺的情況，便一直往下拉，拉了大半頁，等找到曲江省的統計時，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林渺那一欄統計，讓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

語文138分，數學150分，外語150分，文綜271分，卷面得分709分。

加分年全國優秀少先隊員稱號年全國十佳少年先鋒稱號年全國少年先鋒模範稱號年全國優秀中學生稱號年全國十佳中學生稱號年全國中學生模範代表稱號年曲江省英語學科競賽一等獎5分，1998年曲江省文科綜合學科競賽一等獎5分，1997年全國中學生書法比賽硬筆組一等獎10分），總分799分。

圓寒盯著屏幕楞了半天，再往下拉，又發現曲江省的統計結果後面，寫著一行字體較小的說明：本省高考加分，除按國家有關規定外，另按應屆考生就讀高中期間獲獎情況加分。加分等級依次為：省級比賽一等獎和國家級比賽三等獎，加5分；國家一等獎級二等獎，加10分；特殊獎項，加15分；為保證加分公平，單個獎項加分最多不超過15分。

圓寒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過了半天才緩緩冒出一句：“參加高考拿少先隊的獎？還要不要臉啊？”一邊罵著，不甘心地又把所有省份的第一名都看了一遍，卻發現除了林渺外，最高的卷面分，依然是秦雲霄的686。

圓寒皺著眉頭，心裏莫名冒出一股無名火，直接關了網頁，躺到了床上。

可躺下之後，卻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

他很想爬起來，駁斥曲江省給林渺的加分是多麽的荒誕。

但問題是，又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根據曲江省的說明，林渺的那些獎，確實是在上高中期間得的，也確實都是國家級和省級獎項。而且加分的分值也不高，最多不過15分而已，之所以加到90分，純粹是走量，如果《新思維》的一等獎都能拿30分，那憑什麽林渺的國家級稱號不能加15分？而且哪怕那些少先隊的分數都不要了，加分也照樣高達55分。

至於卷面得分，就更不用比了。

這個晚上，圓寒一直思維混亂，失眠到天色微亮才終於入睡。

而就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全國上千家印刷廠，上百家地方報紙，緩緩被送向了每個城市的報刊亭和市民家中。而這些報紙的教育版上，都印著相同的內容。

等到天色大亮時，最早出現在搜喵網的那張表格，已然傳播到了每一個省份的主要城市，而《東甌日報》作為其中的主力，更是直接出了一份“高考特刊”，不但公布了除香江外所有32個省市自治區的高考最高考分，還順帶披露了曲江省今年的高考分數線。

因為今年數學考試難度較大，曲江省的分數線比去年低了10分。

第一批重點文科錄取線為596分，理科錄取線618分；

第二批本科文科錄取線為562分，理科錄取線4分；

第三批專科文科錄取線為510分，理科錄取線525分。

林渺總分超越終點線，203分……

傳說中的，少考一門，老子都能上重點……

7月26日早上，國內新聞界、教育界、財經界，同時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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