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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我說,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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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嗒一聲,樓前的大鐵門自動打開。

許風帆推開門,扭頭多看了眼停在林渺家門口的那輛桑塔納,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發現那不是老林的車。車牌號不一樣。他心裏嘀咕著,是不是什麽人送林渺回來了,不過也沒太往深處去想,就抱著滿心即將蹭到空調和即將見到李曉的雙重快樂,以及對一頓可能性極大的下午小點心的期待,腳步歡快地跑上了樓梯。

蹭蹭跑到5樓,林渺家的房門半掩著,冷氣不要錢地透過門縫跑出來。許風帆很沒出息地閃過一個念頭,心想如果這裏的門能一直開著,其實晚上睡樓道也挺舒服的,然後一邊向乞丐看齊,一邊推開房門。屋內冷颼颼的空氣撲面而來,許風帆打了個寒顫,再一低頭,就見到兩雙明顯屬於客人的鞋子。

“快關門!”林渺走到許風帆面前,從門後的鞋櫃裏給許風帆拿了雙拖鞋。

許風帆趕緊穿上,再擡頭掃了眼坐在客廳沙發上兩個看穿著打扮就知道不一般的人,小聲問林渺道:“他們誰啊?”

林渺隨口道:“我爸的朋友。”

許風帆哦了一聲,林渺又指了下李曉的房間,半點不怕許風帆對李曉伸鹹豬手的態度:“曉曉在屋裏。”

許風帆急忙解釋:“我是來找你的!”

林渺直白道:“你現在來找我,那就是找虐啊。”

“啊?”許風帆一臉茫然。

然後沒緩過神來,就聽到老林的房間裏傳出江萍癲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對,對,剛回來,比賽還行,全省一等獎,不是!不是,說錯了,不是一等獎,是第一名!全省第一名!還不行啊,還要繼續努力……”

許風帆被江萍的話摧殘得搖搖欲墜,怔怔看著林渺。

林渺問許風帆:“有沒有一種六月飛雪,透心冰涼的感覺?”

許風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又震驚地問道:“你真拿了全省第一了?”

林渺使出了暴擊:“晚上七點半,東甌市新聞聯播不見不散。”

許風帆不想說話了。

這狗日的,隔三差五,動不動就要上電視,東甌電視臺你家開的啊?

許風帆說不出什麽滋味,傻傻地走到沙發前,和丁少儀隔了座位坐下來,略顯喪氣地小聲問好:“阿姨好,叔叔好。”

“你好。”丁少儀臉上掛著端莊的笑容。

林渺適時地介紹了一下:“阿姨,這是我同學許風帆,他爸爸也是西城街道的,街道紀工高官,許佳昌。”

“哦……我認識他爸。”丁少儀沒說謊話,甌城區這種小地方,官位一個蘿蔔一個坑,只要提了幹,就是地方上的高階層人士,丁少儀就算和人家沒接觸過,也沒理由沒聽說過別的不說,體制內自有一本內部通訊錄,閑來沒事翻翻,副科級以上的人物就能輕松認個遍。

丁少儀簡單幾個字,就讓許風帆這小屁孩瞬間少了很多拘謹,主動道:“我跟林渺接下來初中也同學,我也要上外國語。”

“那你成績不錯啊!”丁少儀誇獎道,“我聽說外國語初中很難考的嘛!”

許風帆道行淺,被丁少儀三兩句話就說得眉開眼笑。

但他終歸還是來錯了地方,還沒笑上幾分鐘,暫時打完第一通電話的江萍,就從屋裏走了出來。江萍手裏拿著林渺的獎牌,一見許風帆來了,頓時就忍不住要輸出,笑道:“風帆來了啊?真是巧!渺渺也剛從滬城比完賽回來,你看看!渺渺的比賽獎牌……”

江萍半點得瑟的機會都不放過,完全不顧及許風帆感受地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硬生生把林渺的獲獎金牌塞進許風帆手裏。

許風帆被迫拿過獎牌,仔細一看金牌背面寫著“一九九五年曲江省第八屆全省中學校作文競賽小學組第一名:林渺”的字樣,頓時嫉妒得熱淚盈眶。

“好厲害……”許風帆深吸氣,眼淚往肚子裏流。

江萍卻還要繼續正面捅刀子:“你也努努力,爭取以後能和林渺一起去外面比賽。”

許風帆緊緊握住獎牌,咬著牙道:“好……”

林渺見許風帆抓獎牌的力度比抓握力器都兇,趕緊把獎牌從許風帆手裏拿回來,順嘴提醒道:“媽,泡茶啊。”

興奮過度的江萍,這才發現茶幾上空空如也,趕緊給丁少儀道歉道:“哎喲,你看我這腦子,等等啊,我去倒茶。”

“不用,不用!把孩子送回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孩子大老遠從滬城回來,今天也辛苦,我們還是先走了。”丁少儀起身道。

不過江萍這幾個月沒在街道白混,已經學會了瞎客套,立馬堅持道:“要的,要的,進門是客。我家阿榮馬上就回來了,你們留下來吃個飯再走!”

一邊說著,攔都攔不住地跑進了廚房。

丁少儀沒辦法,只能先坐下來。

一旁的秘書小王一聽老林要回來,則不由得坐直了腰桿,眼神露出一絲期待。林渺對小王的表現見慣不怪,現在全國上下被老林的名頭唬住的無知年輕人,沒有五百萬也有三百萬。

林渺閑著沒事,無聊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細細打量了一下家裏的家具。離家多天回來,明明知道家裏的擺設沒什麽大的變化,可還是難免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疏離感。

他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一看,發現裏面裝著滿滿的雪糕,全都是江萍愛吃的牛奶和巧克力口味,不由輕輕嘆了一聲。這種囤貨的方式,瞎子都能看出是老林寵老婆的手筆。自我感覺間接吃了狗糧的林渺,內心憤怒地直接關上了冰箱的門。

再轉過身來,又走到平時根本就沒怎麽摸,所以就覺得更加陌生的鋼琴前。

林渺伸出手,慢慢輕撫過琴身,琴上一點灰塵都沒有。接著忽地就沒來由想起,洛漓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自己這麽一大把年紀,卻惦記那麽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單身久了,心理發生了變態反應。這麽想著,又更重地嘆了一聲。

“渺渺,怎麽了?”丁少儀忍不住問道。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念詩。”林渺低著頭,走到電視機櫃前,端起一盆出門前還不存在,很可能是他去滬城之後,老林或者江萍買給李曉玩的仙人掌,輕嘆道,“我走的時候,還沒這東西的……”

話剛說完,就聽身後有人吟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好不容易醞釀出一點氣氛就被破壞,林渺不禁心生幽怨。

他轉過身,幽幽看小王一眼:“叔叔,你這句詩念得對不對,我就不追究了,可這麽悲慘的意境被你念得那麽歡快,你覺得你對得起賀知章當年寫詩的心情嗎?”

小王的眼皮跳了兩下。

林渺又繼續用批判的口吻問小王:“還有你亂念也就算了,關鍵你還讀錯字。你告訴我,這句詩的最後那個字讀什麽?”

“我知道……”小王馬上就反應過來,著急想解釋。

卻被林渺無情地打斷:“你也知道讀錯了是不是?這麽出名的詩也能讀錯,你說你慚愧不慚愧,羞恥不羞恥?”

小王:“我……”

“唉……”林渺完全不給小王插話的機會,自顧自念道,“惜花端擬醉花時,不謂花開失素期。去日橫枝才蓓蕾,歸來滿樹已離披。這首才應景啊……”

小王:“……”

林渺:“叔叔,你知道這兩句詩是誰寫的嗎?”

小王看這林渺,林渺看著小王。兩人默默對視兩秒,小王內心十分想死地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擠出一抹堅硬的笑容:“呵呵……”

林渺問道:“叔叔,呵呵就過分了啊。”

小王的笑容逐漸僵硬。

江萍這時端了兩杯茶出來,放在丁少儀和小王跟前,微笑問小王道:“你們在聊什麽呢?”

小王伸出冰冷的雙手,捧起茶杯,臉色發青地笑道:“沒什麽……”

坐在小王身旁的許風帆實在看不過去,將心比心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安慰道:“叔叔,堅強點,以後多跟林渺接觸,你慢慢就會習慣的……”

小王沈默片刻,放下茶杯,對丁少儀道:“主任,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一起回去吧。”丁少儀沒有半點體恤之情,臉上憋著笑。

江萍忙道:“誒!吃了飯再走啊!”

“不了。”丁少儀見小王被林渺欺負得慘,婉拒道,“我們晚上還有不少工作,下回吧,下回一定來!”

江萍見丁少儀這麽說,便也不再強留,穿上鞋子,要送丁少儀下樓。

屋裏一下子空下來。

林渺轉頭看看許風帆。

許風帆心頭陡然一跳,驚恐地問林渺道:“你想幹嘛?”

林渺卻不答話,徑直走到許風帆身邊,打開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個本子。林渺拿著本子,走進老林和江萍的臥室。站在床頭櫃前,林渺拿起電話,翻開本子,找到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話筒裏滴滴響了三聲。

那頭接起,說話的聲音很溫柔:“餵?”

林渺道:“阿姨,我是渺渺,莉莉在嗎?”

“渺渺?”秦晚秋驚喜道,但馬上又輕嘆道,“莉莉現在不能說話啊……”

林渺道:“沒事,我說,她聽。”

秦晚秋猶豫了一下,“那你等等。”

林渺放下話筒,按下免提。

沒過會兒,那頭刷刷一陣輕響,秦晚秋柔聲道:“莉莉,有人給你打電話了。”

京城的某個四合院內,小洛漓木然站在電話前,一動不動。

電話裏,傳出林渺的聲音:“莉莉,猜猜我是誰?”

洛漓安靜了幾秒,眼睛突然有了亮光,她胸膛起伏著,深深地吸了口氣。

林渺身後,許風帆輕手輕腳走到老林的房間門口。

他探頭進去看了眼,就聽電話裏吐出兩個字來:“水……水……”

秦晚秋捂住嘴,激動地將洛漓緊緊抱進懷裏。

林渺半蹲在床頭櫃前,露出笑臉:“我放暑假了,過幾天就去京城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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