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凈認識的人很多，這可能就是甲方公司和乙方公司的區別吧。

劉瑜在圈子裏這麽些年，熟悉的還是有業務往來的幾家，而且多是中層，和李凈在一起認識的人更多，對整個行業了解的也更多了。

從各級官員到甲方公司到乙方，地產行業一如既往的浮華且浮躁著。

自打四十歲以後，李凈明顯覺得自己越來越老了，很多應酬都直接交給手下的人去，越來越覺得這個圈子挺沒意思的，可自己安生立命靠著的就是這個浮誇的圈子，只能一邊唾棄一邊依賴著。

帶著劉瑜有好處，很多特殊的應酬都可以推掉，劉瑜很有眼力見，只要自己不想去，她就妝模作樣的撒嬌，李凈逐漸背上了一個怕女人的名頭，可也覺得這挺好。和許多同樣年紀的男人不一樣，李凈是越來越厭惡聲色犬馬的場所了，讓他選擇，他寧願陪著兒子彈彈鋼琴。

都是地產圈的，劉瑜和李凈共同的朋友也不少，有應酬也經常是一起去。劉瑜在甲方這麽多年，C集團又是出了名的水深，業務技能怎麽樣李凈不知道，和人打交道方面劉瑜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劉瑜陪著李凈跟朋友應酬，也學到了不少過去根本接觸不到的東西，在C集團就是圍繞著自己的項目轉，了解的畢竟有限，覺得新鮮，也喜歡跟李凈一起出來。

大姨媽的第二天，劉瑜有點懶洋洋的，在一家會所吃完飯後陪著李凈和他的朋友聊天。

李凈的朋友H市CBD的總設計師，很多想法都讓劉瑜覺得受益匪淺，可坐了一會兒就覺得腰酸，拿了靠墊墊在腰後，李凈知道她不舒服，看似無意的將手搭在劉瑜身後，其實在幫她輕輕的揉捏著腰。

聊到了H市這幾年的發展，李凈的朋友表示，沒有支柱性產業的H市是很危險的，靠著房地產帶動GDP的發展，繁榮也不過是虛假的繁榮，隨著城鎮化率的逐年增長，人口遷徙帶來的紅利必將減少，看似花團錦簇的房地產其實已經是夕陽產業了。

這一點劉瑜深以為然，政府賣地，開發商拿地建房子，策劃吆喝，銷售賣樓，整個城市的人都像瘋了一樣的搶購。沒錢的想要一套房子安身立命，有錢的想要房子保值增值，有房子才能結婚，有學區房孩子才有好學校上，將城市的發展完全綁在房地產上和將人生目標定為一套房子一樣危險。

劉瑜在說自己的想法，一直給她按摩的李凈突然停下站起來，跟走過來的人打招呼，“杜總，好久不見啊，最近在哪發財呢。”

李凈的朋友也認識來人，熟絡的打著招呼。

劉瑜有點慌，來人叫杜玉龍，是周向陽的發小，自己在H市開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規模不大不小的，過去跟周向陽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經常見面，對劉瑜也諸多照顧。

杜玉龍跟李凈寒暄幾句，看著低下頭的劉瑜，“魚兒，看見哥哥怎麽連招呼都不打。”杜玉龍和衛楠一樣喜歡這麽叫劉瑜。

劉瑜莫名有一種被撞破奸情的感覺，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和周向陽現在又算什麽關系呢，不是在一起，也不是分開，就像是一首歌奏到一半戛然而止，一句交代都沒有，自己如何又關他的朋友什麽事呢。

“玉龍哥，好久不見。”劉瑜笑笑。

“你怎麽瘦成這樣了，學人家減肥嗎？向陽和阿楠好著沒，是好久沒見了，等有時間一起喝酒”，杜玉龍似笑非笑的看著劉瑜。

“總監挺好的，至於周總，我也很久不聯系了，不知道近況”，劉瑜看著杜玉龍的眼睛，說的坦然。

杜玉龍走後劉瑜就開始心不在焉，李凈看出了她狀態不好，跟朋友打了招呼提早結束聊天，送劉瑜回家。

“怎麽了？”李凈問劉瑜，“杜玉龍走了以後你就一直這樣，他是你那個情人嗎？”

不知道為什麽，劉瑜就是覺得什麽話都可以告訴李凈，從小到大沒人知道的故事給他講了一堆，聽他從自己的角度給她分析並給出建議，李凈的人生閱歷很豐富，對許多事情也有自己獨到的看法，比起性伴侶，劉瑜覺得李凈更像是她的人生導師。

周向陽也教過劉瑜很多，可是不一樣，周向陽總是避免讓劉瑜接觸到任何不好的事情，可是整個行業不好的事情又何止太多。

劉瑜笑了，“不是，但是他是我姘頭的好朋友”，劉瑜喜歡將她跟周向陽的關系說的再不堪一點，好像這樣能顯得更不在乎一點。

“忘了我說的了，你要學會及時止損，別傻了，他不可能來找你了”，李凈微微嘆了口氣。

劉瑜什麽話也沒有說，她也覺得，自己和周向陽再無可能，但是不想這麽快就讓自己知道結果，她很久沒哭過了，不想再哭，能當一天鴕鳥算一天吧。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劉瑜從上個冬天開始就格外怕冷，十月底就穿上了羽絨服，和李凈的私會也多約在了中午，她不想大冷天的晚上在外面。

過了十一長假，房地產的黃金季也算過去了，分析了這一年的來電來訪，劉瑜帶著數據上售樓部給置業顧問們分析客戶。才走到門口，就這麽迎面碰見了走來的周向陽。

看見了人，劉瑜才感覺到自己有多想他，什麽傷害什麽委屈都拋到腦後，就想沖過去抱著撒撒嬌。劉瑜克制著，覺得被下降頭也不過如此。

“上來了？中午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周向陽說。

劉瑜點點頭，什麽都沒說，進了售樓部。

周向陽帶劉瑜去了一家生態園，天氣已經涼了，很大的一個園子，只有他們兩個人，點了幾個農家菜，劉瑜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個人不好，你不應該找他。”周向陽說話了。

劉瑜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李凈，從碰見杜玉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周向陽遲早會知道。

“哪裏不好？”劉瑜裝作滿不在乎的問道，端起杯子喝水。

“我打聽過了，那個人路子很野，私生活也亂，不適合你。”周向陽接著說。

“那什麽樣的人適合我？”劉瑜放下杯子，看著周向陽問。

“你應該找個跟你年紀相仿，知根知底又對你好的，你老說的張勇就很好。”周向陽握了握拳。

“扯什麽呢，我要跟張勇好早好了”，劉瑜笑出了聲。

“你起碼應該找一個，你真心喜歡，也真心喜歡你的人”，周向陽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要是只喜歡你呢？”劉瑜問。

一直低著頭的周向陽猛然擡頭，劉瑜在他眼裏看見了淚光，展顏笑了，“我開玩笑呢，我知道了，我會找一個情投意合的。”

生態園懸掛的電視上在播報H市9月份的商品房均價。

像是粉飾太平，周向陽深吸一口煙說，“這些專家學者討論房產泡沫討論了多少年，房價不還是照樣年年漲，他們真的應該反思一下，中國房產是否真的存在泡沫了。”

劉瑜伸手拿過周向陽手中的香煙，沒有吸，只是在手中把玩著， “房產有沒有泡沫我不知道，我們之間，肯定有。”

誰也沒有心情吃飯，略動了幾口，周向陽送劉瑜回售樓部。

“我要是找了男朋友，就會一心一意的跟他在一起，不會再跟你有任何往來了。”劉瑜看著快到售樓部了對周向陽說。

周向陽像是哽住了，清了清嗓子，“我們還可以當好朋友啊。”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再跟你當好朋友，我會跟你斷絕往來，周向陽，我最後問你一句，你後不後悔。”

售樓部到了，周向陽搖搖頭。

“好，我知道了”，劉瑜給了周向陽最後一個笑容，下了車。

劉瑜沒有回售樓部，培訓和分析上午都已經結束了。慢慢走到H師範，銀杏樹葉全都黃了，金燦燦的，美極了。很多學生和外來的人都在銀杏樹下照相，熱熱鬧鬧的。

劉瑜在長椅上坐下，看著屬於他們的熱鬧，她什麽也不敢想，就一直坐著，直到夜幕降臨。

“你能不能來接我？”劉瑜打電話給李凈。

李凈來的時候穿著羽絨服的劉瑜都快凍僵了，就近找了一家酒店，給劉瑜洗了個熱水澡，才覺得她放松下來了。

李凈用被子包住劉瑜，看她還是冷，自己也鉆進來從背後抱住給她暖著。

“這種天氣在那坐一下午，感冒了怎麽辦？”李凈知道劉瑜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但是劉瑜不說他也不想問，左右不過是情情愛愛諸如此類的惱人事，他很多年都不接觸這些了。

劉瑜轉了個身緊緊抱住李凈，“我要是先認識的是你就好了。”

李凈笑了，“還頭一次有女人說我好，我哪裏好，我是出了名的人渣，圈裏的人都知道。”

“你不騙我說你喜歡我，你不騙我，我就覺得你好”，劉瑜抱的更緊了。

有那麽一瞬間，李凈突然覺得有點心疼，這是個傻丫頭，也不知道誰忍心哄著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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