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章

關燈
不過一瞬間,晏歸荑倒在了遲澈之身下。

男人的呼吸灑在她鎖骨處,晏歸荑的手猛地攥緊,雙手抵在胸前撐開他。

遲澈之以為她不過是欲拒還迎,低聲說:“怎麽,怕了?”將她剛才的話原路奉還。

然而晏歸荑擰緊了眉,直直地盯他。

遲澈之放開她坐起來,“怎麽了?”

晏歸荑捂著嘴說:“洗手間。”

遲澈之的神色晦暗難辨,領著她往盥洗室走去。

鎖上門鎖,晏歸荑松了口氣。

她一直沒辦法和人親密接觸,嘗試和幾個人約會,最後連牽手也做不到。剛才在巷子裏和遲澈之不短的肢體接觸她並未反感,像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她以為可以在他這裏找到突破,可還是做不到。

也許她永遠也沒辦法突破這個“魔咒”,永遠也沒辦法戀愛。

反覆洗手直到指尖不再顫抖,她打開了門。

“不是沒喝多少?”遲澈之倚在墻上,眼神中帶著探究,好像要穿透她的心思。

晏歸荑面不改色地說:“酒量不好。”

頓了頓她又說:“我走了。”

遲澈之一把拉住她,捏起她的下巴,“好玩嗎?”

她緊抿著唇不答,微微揚起頭,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好像篤定他不會將她怎樣。

看著她這幅模樣,他心底騰起火氣,直接用小臂環著她的腦袋把人圈到懷裏。

晏歸荑的臉壓在他的胸膛上,顴骨和下頜由於他的力道被擠壓地發疼。

“痛。”

遲澈之冷著臉松手。

即使過了十年,他仍舊對她束手無策。

目送她到玄關,他這才開口,“電話多少?”

晏歸荑站在暗處,回過身來,“不會再見了……今天多謝。”

遲澈之笑了一聲,“你以為北京很大?”

她想過他們會遇見,在展覽或者其他工作場合上,不應該是這樣的,荒誕到如同許多記憶混亂地拼貼在一起,攪成了一個漩渦。

“再見。”套上鞋子,她開門就走了。

遲澈之看著大門,頹然地闔上了眼睛。

收回思緒,晏歸荑轉過身來,遲澈之就站在她面前,身旁跟著秘書。

“電話號碼。”他冷聲說。

他什麽開場白都沒有,直奔主題,讓她措手不及。

晏歸荑覺得是那天她突然反悔得罪了他,他問電話號碼估計只想嘲諷她。

她也冷著臉,“沒有。”

遲澈之也不生氣,低頭玩手機。

電話鈴聲響起,她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她往邊上走了兩步,接起電話說:“餵?”

“這不是有嘛。”男人的聲音從兩個方向傳來。

晏歸荑回頭就看見遲澈之握著電話,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他明明有她的號碼卻故意問她,顯而易見的,他在用行動向她示威。

她的臉頰和牙齦又開始隱隱作痛,面上倒平靜,“好玩吧。”

也懶得問他是怎麽拿到這個號碼的,要麽是通過阿琪從朱朱那兒拿到的,要麽是隨便問了兩家畫廊老板,那天在警局她就看出來了,他背景深,關系多。

他擡眉,“一般。”

“那我不奉陪了。”晏歸荑說著就往門外走去。

遲澈之跟在後面也走了出去,張秘書撐起傘遞給他,自己另外撐了一把。

張秘書尋思著這位爺準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他們這位遲總、遲少爺,身邊女伴來來去去,張秘書都數不清和他共事這三年他究竟有多少個女朋友,或者從來沒有,別的秘書總要為自家老板操心給女朋友買禮物、訂餐廳這樣事,張秘書從沒接到過這樣的任務,遲澈之的私生活他並不太清楚。

三人走在路上,連成了一條線。晏歸荑走在最前面,把外套頂在頭上遮雨,就幾步路,外套全然濕透。

這場雨沒有一點兒要小下去的勢頭。

路過柯尼塞格,遲澈之上前一步拽住晏歸荑的手腕,“上車。”

她氣笑了,擡頭看著他,“花樣多是不是。”

“能有你多?”他說著拉開車門就要把她塞進副駕裏。

晏歸荑半推半就上了車,從紙巾盒裏抽出一堆紙擦著身上的雨水。

遲澈之坐上駕駛座,關門、啟動、倒車,一氣呵成。

張秘書看著絕塵而去的柯尼塞格,默默上了公司派給他的攬勝。

也是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他在心裏嘆息。

實際上張秘書只比遲澈之大兩歲,離奔三一步之遙,但他早早成家,兒子都上小學了。遲澈之是京中有名的闊少,多少女孩都眼巴巴的湊上去,也有那麽些想試一試的男孩,他不羨慕,就是向往,有那麽一點兒。

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張秘書學生時代也是幻想過的。

“去哪兒?”車開出校區後,遲澈之開口問。

他今天倒會問了。

晏歸荑沒答話,撥通了朱朱的電話,“在哪兒吃飯?”

朱朱高興地報了地址,晏歸荑直接轉述給了掌控方向盤的人。

遲澈之一聽,是家人均消費不低的中餐廳,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這麽去?”

晏歸荑看了看被雨水弄臟的褲腳,不在意地說:“都是朋友。”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來回晃動著,車裏安靜下來。

他再度開口,“最近沒遇上什麽麻煩吧?”

“什麽?”

晏歸荑看著他的側臉,下頜線條分外清晰,裸露的一小節手臂肌肉緊實,女孩們迷他不是沒有道理的,偏偏開著這樣跑車的男人還分外俊美。

她揚起唇角,“遇上了。”

遲澈之蹙眉,“那群人找你麻煩了?”

“你。”

他輕笑一聲,“信不信把你扔在這兒。”

晏歸荑盯著他說:“是你讓我上車的。”

遲澈之無言,不再說話了。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晏歸荑看著前方,就聽遲澈之說:“等我給你開門?”

她抿了抿唇,道謝後拉開車門,他把傘遞了過來。

“麻煩您了。”她再次道謝,接過傘下車。

包廂內一片歡聲笑語,大家都是大學時期認識的朋友,有北服畢業現在做獨立服裝品牌的,有北影畢業帶藝考學生的,央美畢業在網絡上連載漫畫的,這一桌人就是國內從事文創行業的年輕人現狀的小小縮影。

晏歸荑一邊吃菜一邊聽朱朱笑罵別人是“藝術家”。

對他們來說,“藝術家”的嘲諷程度不亞於直接罵“傻逼”。

不管他們怎麽在工作室通宵創作,怎樣為工作四處碰壁,在部分親戚眼裏都是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原因只有三個字——不掙錢。

大家平日在國內外四處奔波,難得一聚,話格外多。晏歸荑在其中稍顯安靜,大家都習慣了,沒人硬要拉著她講話。

飯吃到一半,有人隨口提了一句,“前兩天在三裏屯碰見唐遜了。”

“畫《野馬》那個唐遜?”

“還有哪個唐遜?”

“他回北京了?”晏歸荑此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那人點頭,“他是不是你和朱朱的師哥?”

朱朱說:“不算吧,他是油畫系的,我們上學那會兒他早畢業了,當時就小有名氣。”

“聽說他和他老婆離婚了。”

“誒,他們不是圈裏公認的模範夫妻嗎?”

“你們怎麽這麽八卦!”

說來說去,話題又轉到圈中秘聞上去了。

一頓飯吃完,大家平攤費用後散去,晏歸荑和朱朱搭地鐵回到朱朱在郊區租的公寓。

房子面積約六十平,兩室一廳,被朱朱布置得很舒適,家具物件都是她四處淘來的,什麽印度手工編織毯、八十年代的木櫃,混搭得別具一格。小房間是臥室,大房間是朱朱的畫室,晏歸荑偶爾過來住就睡沙發。

朱朱一開始勸她和自己睡床,被拒絕數次後也不說了,晚上就扔床被子在沙發上。

這會兒一到家,朱朱就癱在沙發上,頭枕在晏歸荑早上出門疊得整整齊齊的空調被上,她看了趕緊把被子抽出來,拿了一個抱枕墊在朱朱腦袋下。

左右看了看,晏歸荑動手收拾桌上的垃圾。

朱朱玩著手機,瞧了她一眼,“你就不能歇歇?”

晏歸荑從櫃子裏拿出吸塵吸,“昨天都沒來得及做清潔。”

“哎,真幸福,你幹脆就在我這裏住算了。”

“給你做保姆可以,按北京的市價給工資。”

朱朱坐起來,“我真的不理解一個人怎麽可以有潔癖,懂不懂什麽是淩亂美?”

晏歸荑睇了她一眼,“遺傳,這你得問我媽。”

“李教授上回還問我要不要做回學校教課,說幫我聯系。”

“她今天還問我們的事情籌備得怎樣了。”

上個月朱朱和早年帶她藝考的一個師兄見了面,得知對方打算回老家重慶開美術班帶藝考生,說是一邊創作一邊賺生活費,不至於餓死。朱朱唏噓的同時不免也思考起前途來,她現在二十七了,靠著作品版權很難在北京生活得不錯,偶爾還要家裏接濟,要不是北京本地人,她一定早走了。

於是她找來晏歸荑,商量著做藝考機構的事情,原以為晏歸荑會拒絕,沒想到她一口答應了下來,只提出了她不教課的條件。兩人跑上跑下考察,掏出存款只湊了十來萬,現在一邊找合夥人一邊做方案。

朱朱起身去拿擺在懶人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看著你我也不好意思懶了。”

晏歸荑才不想睡沙發,她過來主要是監督朱朱寫方案,其次是給李女士和她的新男友留一點私人空間。

“要不然我把工作室退了?”

敲打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朱朱擡頭看她,“為什麽?”

“拿來在三環租套房子做畫室。”晏歸荑推著吸塵吸,頭也不回地說。

“別啊,那你的工作室怎麽辦?”

“也沒打算招工作人員,反正合約馬上也到期,先跟著周教授學習一陣兒,前段時間他才和我說了香港藝術展的事情。”

“上次《消退》反響不是挺好的?”

“你找遲澈之啊,這次蘇富比拍賣他的酬金不是要全用來支持年輕藝術家嗎,讓他順便支持一下年輕策展人唄。”

吸塵器的聲響突然停止,晏歸荑看著朱朱,“幹脆讓他做我們的合夥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