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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9章 虞氏與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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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現在的曹睿來說,他還沒有資本在大多數朝中重臣反對的情況下,一意孤行。

不管在他心裏的真實想法是什麽,但在表面上,都必須尊重大臣們的意見。

就如他再怎麽不喜歡後宮的貴嬪虞氏,但這些日子,總是還得多要去她那裏過夜。

“夫人,夫人!陛下派人傳了話過來,說是今晚又要在你這裏過夜!”

虞氏的貼身宮女喜氣洋洋地跑過來,對著虞氏說道。

虞氏嘴裏“嗯”了一聲,表示她知道了。

眼眸都沒有動一下。

她正端坐在那裏,纖纖素手,提著一壺熱水,澆在茶壺身上。

這是剛從宮外傳進來的泡茶手法,她正在學習。

霧氣騰騰地冒起,把她的臉龐淹沒在白茫茫裏,讓宮女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接觸這種從蜀地傳過來的茶,最開始是想討好曹睿。

只是後來在封後一事上,她這才發覺,自己身為正室,在皇帝心裏,竟然連一個出身低賤的女人都不如。

再後來,她再被廢黜,遷往鄴城。

那時才明白過來,在皇帝的心中,自己不是比不過別人,而是根本就沒有任何地位。

這個從蜀地傳過來的飲茶之法,她討好不了皇帝,但自己卻是喜歡上了。

聞之茶香,令人心怡。

沏茶泡茶,讓人神靜。

品之茗之,凝神斂氣。

乃是修心養性的上佳之道。

現在洛陽城裏,流行兩種茶。

一種是以前的茶湯,就是把姜、茶、葷油等物混到一起煎成沸湯而飲之。

還有一種就是這樣的清茶湯。

為了區別這兩種茶湯,洛陽城的人分別稱之為油茶湯與清茶湯。

清茶湯在最開始時,也不知是從哪裏傳出來的說法,說是茶有茶道,學之可以修心養性,飲之可以凝神靜氣。

虞氏開始將信將疑,現在則是篤信不疑。

現在洛陽城的頂級權貴與世家子弟們,待客都開始用清茶湯。

只有那些寒門庶族,才會喜歡喝油茶湯。

就如那個出身低賤的毛氏。

其父毛嘉本是典虞車工出身,因為毛氏之故,被加封為博平鄉侯,升遷光祿大夫,一夜間富貴驟至。

為了提高毛家的地位,皇帝傳令文武百官到毛府飲宴,毛嘉言行毫無禮節,開口閉口以“侯身”自稱。

飲宴之上,毛府捧出的茶湯,全是油茶湯,他人一問之下,竟是不知清茶湯為何物,當真是淺薄無知。

天子的皇後之家,一夜之間成為洛陽城的笑柄。

想到這裏,虞氏嘴角就不禁露出一抹譏笑。

“何故發笑?”

虞氏聽到聲音,吃了一驚,擡頭看去,卻是皇帝不知何時已經進來。

“見過陛下。”

虞氏連忙起身,盈盈拜了下去。

“起來吧。”

曹睿自顧坐到她的對面,“你也坐。”

“謝陛下。”

曹睿看了看桌上的茶具,又看了看自己所坐的椅子,“你看起來很是喜歡蜀地那邊傳過來的東西?”

換作毛氏,聽到皇帝這個話,只怕早就要嚇壞了。

但虞氏壓根就不怕,反正她都已經被遣黜過一次了,大不了再來一次。

只見她淡然一笑:“原本只是好奇罷了,但用過之後,發現確實好用,所以就用上了。”

打造這種桌椅其實很容易,匠人看過實物,稍微一琢磨,就能做出來。

但做出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合人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比如虞氏宮中,這桌子,這椅子,這茶具等,皆是原裝的蜀地之物。

木料就不必說了,乃是上等之物。

關鍵是做得古香古色,頗有古韻。

最重要的,是這木料也不知是天然如此,還是塗了什麽不知名的秘料。

既光滑如鏡,又不滲水,還無異味,當真是上好的東西。

這等物件從蜀地運到洛陽,還沒有一絲的劃傷,當真是花了大價錢。

曹睿看到虞氏說得輕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自古河南、河東、河內,此三河之地,居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

所謂河南,便是指宛洛一帶,如今乃是大魏的心腹所在。

河東則是在洛陽城西北邊,大河北岸,與洛陽隔河相望。

河內同樣是在大河北岸,緊挨著河東的東邊,在洛陽城的東北邊。

這三個地方,正猶如現在的天下,互相緊挨著,三足鼎立。

河內虞氏,源自舜帝,是最古老的姓氏之一。

曹丕為了取得河內世家大族的支持,先是重用河內出身的司馬懿,然後又給曹睿娶了虞氏當正妃。

虞氏一族,底蘊深厚,有商隊來返於隴右、涼州,乃至蜀地,這不是什麽秘密。

事實上,魏國現在能有渠道收集到毛料,以資軍中將士禦寒之用,三河之地世家大族名下的那些商隊功不可沒。

如果夏侯楙沒有挪用關中庫存的糧草,那現在他應該是一個大功臣。

因為冬日裏,整個大魏境內,從江淮到幽州,從關中到洛陽,不是結冰就是下雪,很是寒冷。

禦寒之物對於魏國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

曹睿在登帝位的第一年,就能打敗孫權。

第二年,又平了河西之亂。

再加上此時還有不少曹操時期留下來的老臣。

所以他才有底氣敢不立虞氏為後,同時也是為了能削弱世家對自己的掣肘。

在第三年的時候他禦駕親往長安,就是想著能親自打敗蜀漢,以此徹底穩固自己的根基。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說東南邊的大敗,還可以說是曹休過於冒進。

那麽隴右的丟失,因為曹睿的禦駕親征,沒人能為他開脫。

再加上那時唯有司馬懿斬孟達,鎮荊州。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把虞氏重新迎回洛陽,以安世家之心。

所以說,虞氏的這種態度,看在曹睿眼中,就會有些多想,心裏不舒服那是自然。

“陛下似有心事?”

虞氏捧了一杯茶,送到曹睿面前,“這是妾剛沏好的茶,陛下請嘗嘗。”

曹睿接過來,飲了一口,只覺得嘴裏似苦還甘。

“這一個月來,有關涼州的傳言紛擾無比,皆說蜀人西進。”

“南邊的孫權又在這時自立為帝,與蜀人相約為盟,欲對大魏有所不利。我欲伐之,大臣皆曰不可。”

“然洛陽城內,浮華交會的那些權貴子弟及學子,口舌如刀,抨擊朝廷無力作為,讓人大是煩惱。”

虞氏垂眸,輕聲道:“先帝時就曾有言: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陛下以朝事語與妾,妾不敢輕言。”

兩漢時代,皆是兩宮並立,即太後所居長樂宮,皇帝所居未央宮。

漢以孝治國,太後常幹政事。

大臣有事亦常奏太後,故外戚得以顯貴。

到後漢時,因為皇帝多是年幼,外戚的問題就越發地嚴重起來。

曹丕為防這種情況出現,特意下了詔令:

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群臣不得奏事太後,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士之爵。以此詔傳之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

同時還廢除了秦漢數百年來婦人可以受爵的規定。

稱秦違古制,兩漢承之,然此法不合上古禮法,故魏廢之。

就連太皇太後的卞太後每見外親,亦不假以顏色。

還常勸誡自己的親人:“生活要節儉,不應有盼望賞賜、貪圖安逸的想法。你們不要怪我對你們太過薄情,這是因為我自有準則。”

“我侍奉武皇帝四五十年,已經過慣了儉樸的生活,不可能變得奢侈豪華。你們若是敢違犯法令制度,我還要比對平常人罪加一等。”

“更不能指望我會送金錢、糧食給你們,或者寬免你們。”

有了太皇太後的帶頭,魏國後宮嬪妃,一直還算安靜,少有生事。

除了虞氏被搶去原本屬於她的皇後之位,曾大鬧了一場。

如今她重回洛陽,心態早已起了變化,自不會再多說什麽。

曹睿目光一閃,緊緊地盯著虞氏,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心裏的真實想法。

只是虞氏面色恭謹,再無其他。

盯著虞氏好一會,曹睿確實看不出她的真實心思,這才點頭,“也罷,既然你不願意多說,那亦無妨。”

“自鄴城回洛陽後,你似乎一直沒有見過家人吧?過幾日,我讓人通知一下虞家,讓他們派人進宮來與你說說話。”

虞氏猛地擡起頭。

迎接她的,是曹睿那雙銳利的眼睛。

只見皇帝繼續開口吩咐道,“最好是讓管著商隊的人也進宮一趟。”

想起方才皇帝所說的涼州之事,虞氏明白過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只能是應下:“諾。”

曹睿站起來,張開雙臂,淡淡道:“侍寢吧。”

虞氏走到曹睿邊,幫他解開衣帶,在曹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冷光。

“陛下若是當真為涼州之事擔憂,妾倒是有個想法。”

“你不是說談朝事?”

曹睿臉上露出冷笑。

“倒不是朝事,乃是後宮之事。”

虞氏在曹睿身後咬牙,聲音卻是越發地溫柔起來。

“宮裏有個人,乃是河西大族出身,陛下若是去尋她,說不得會有些幫助。”

這一回曹睿當真是有些驚訝了,他忍不住地轉過頭去,“嗯?還有這麽一個人?我怎麽不知道?”

“此人是在先帝時被沒入宮中的,陛下可能一時沒有註意到,也是有可能的。”

虞氏面對曹睿疑惑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湊得更近了些,幫他脫下外袍。

“黃初時,河西叛亂,大族郭家參與其中,有西都人郭氏者,被沒入洛陽宮。”

西都者,正是西平郡的郡治。

“郭氏?”

“正是郭氏。”虞氏輕聲細語道,“郭氏的大人雖沒,但叔伯仍在。陛下若是能喚來詳細問之,說不得會有些幫助。”

她的言舉雖是溫柔,但心裏卻是冷笑。

這位皇帝陛下,生性薄情,偏偏又喜好美色——不拘男女的美色,皆喜之。

毛氏貌美,但郭氏比她還要美上幾分,兼之郭氏年幼。

待過幾年,毛氏越發年長,而郭氏正好到了女子最美的年紀。

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這位皇帝陛下會不會也如當日待我那般,對待毛氏?

“郭氏長得頗是動人,即便是妾見了,亦是心生憐惜。若是陛下有意,現在妾便讓人喚她過來如何?”

曹睿看到虞氏這般姿態,本就已經意動不已,再聽到她居然主動給自己推薦宮人,心頭更是有些火熱。

虞氏看到他如此,知其意,便轉頭吩咐了下去。

不一會兒,只見一個怯生生的女子被領了進來。

曹睿一見,眼睛一亮:果真是美人!

過了幾日,宮中傳出消息:皇帝內宮,新封了一位郭夫人。

同時在黃初年間因西平郡叛亂牽連,被遷到洛陽的郭家迎來了喜事。

郭夫人的伯父郭芝被封為虎賁中郎將。

其叔父郭立被封為騎都尉。

同時,魏帝曹睿下詔:天下亂來心久,法不行久矣!獄者,天下之性命也,不禁暴亂,無以治國。

為了表明對法令的重視,曹睿下令把平望觀改成聽訟觀,判決重要刑事案件,他會到聽訟觀臨聽。

在這個過程中,曹睿又發現,從最初李悝制定《法經》六篇,再到蕭何定《漢律》。

先是益為九篇,後稍增至六十篇。又有《令》三百餘篇、《決事比》九百六卷。

後世不斷有增損,錯糅無常,為之註解的人,有馬、鄭等諸儒十有餘家。

以致到了現在,各種法令竟有二萬六千二百七十二條,七百七十三萬餘字。

於是他詔司空陳群、散騎常侍劉邵等刪約漢法。

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書官令》、《軍中令》合百八十餘篇,於《正律》九篇為增,其他的皆省略不用。

同時又依據尚書衛覬的建議,置律博士,以明律法。

特別明令指出:

刑法者,國家之所貴重;然有人棄國法於不顧,卻在私下裏議論,以表明自己的輕視之意。

不遵法令,國家敗壞之始,故日後不得以浮偽不真之言,毀教亂治。如有違反者,當以法令治之!

重申法令,明確律令,以防世人無所適從。

在不少人看來,這是皇帝因為接受了群臣的勸諫,熄了伐蜀之念,開始整治魏國內部。

鎮守荊州的司馬懿,卻在這個時候,給洛陽城“四聰八達三豫”為核心的年青人交會成員,自家的兒子司馬師,寫了一封信。

裏頭好好慰勉了一番司馬師,讓他踏踏實實地做學問。

司馬師看了自家大人的信,有些摸不著頭腦。

與此同時,南方的孫權,宣布遷都建業。

讓太子孫登留守武昌,令上大將軍陸遜輔之,並掌荊州及豫章二郡事,董督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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