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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8章 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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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地文風偏軟,相對於《蜀道難》的雄渾,張溫更喜歡《長幹行》。

長幹是吳地的建業,長風沙是吳地的鵲尾渚,便是那瞿塘灩滪堆,也是吳與漢的交界之處——白帝城下。

很明顯,《長幹行》此文,是從東寫到西,以大江的險要之處襯托出兩人相思之苦。

張溫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這馮郎君,只怕是吳人?

不然何以會對這大江吳地這般熟悉?

只是想到這般才華橫溢的吳人少年郎君,竟是去了蜀地,心裏不禁又遺憾萬分。

只見鄧芝爽朗一笑,“就算惠恕能把我送到長風沙,但亦還有瞿塘峽,還有灩滪堆,難不成還要把我送到大漢不成?”

“是我做女兒之態了。”

張溫點頭,自失一笑。

“不過我身為使者,只怕以後還會有機會到吳地來。只是惠恕如今這樣,只怕難有機會再去大漢了。”

鄧芝嘆息道,

張溫默然。

“不過有道是不能相見,亦能神交。既然惠恕如此推崇那馮郎君,就算不能再入蜀地見他一面,亦可手書一封。”

鄧芝建議道。

“可以嗎?”

張溫一聽,頓時大喜,然後又有些擔憂,“馮郎君年紀雖小,但卻是大才之人,我與他素不相識,這般冒昧,只怕會太過於唐突。”

“我雖與那馮郎君互未謀面,但也曾聽說他為人豪爽,重義輕財。”鄧芝咳了一聲,說道,“惠恕又是如此喜歡他所寫的文章,想來他定不會見怪。”

說著,又加了一把火,“我聽聞,丞相視他如弟子,此信若是通過丞相轉交,定然事半功倍。”

“竟有此事?”

張溫驚訝道,然後又點點頭,恍然道,“如此出色少年郎君,能得丞相另眼相看,也是必然。”

想想自己在錦城時,此子在錦城的流言亦是群情洶洶,但丞相不但不為所動,反是對他加以委任。

再看看暨艷,一樣是眾起所攻,卻是落個自殺的下場。

漢吳兩者,高下立判。

張溫的書信還沒到馮永的手中,但馮永的信已經到了阿鬥和大漢丞相諸葛亮的手裏。

“這個豎子!”

看完馮明文的來信,諸葛亮當場就摔了信,然而下一刻,立馬又撿了起來。

信上的內容讓他又是高興又是惡心。

高興地差點就不能自已,惡心地差點把他送過來的東西全撕了。

可是想了想,諸葛亮最後還是閉上了眼,長嘆了一口氣,因為他舍不得。

因為送到諸葛亮手裏的,除了信,還有幾張紙。

紙的質量很不錯,這是馮永埋頭搞了兩個月,這才最後定型的樣本。

比起第一次出來的紙上面還能看到植物纖維,這一回送到諸葛亮手裏的紙,表面光滑了不少,極是適合書寫。

雖說算不上潔白如雪,還是帶著那麽一絲的黃色,但原本那厚而柔韌的優點卻又保留了下來,已經算是得是少見的好紙了。

關鍵是這紙能大批量生產,而且成本很低。

所以這紙在諸葛亮眼中,當真是如同那龍肝鳳膽一般,吃一口長生不老,吃兩口羽化登仙……

但馮土鱉的來信卻讓諸葛亮覺得,這龍肝鳳膽的外表——它塗著一層屎!

什麽他帶著李遺等兄弟幾人,什麽千辛萬苦,什麽廢寢忘食,什麽幾經艱辛,這才造出這紙之類的鬼話。

要是不清楚此子為人的人看了此信,還當真以為他有多麽忠君愛國呢!

但諸葛亮他是什麽人?

他是大漢的丞相!

曹阿瞞知道伐?

當年帶著幾十萬大軍南下,我還不是硬是幫著先帝從他手裏奪下荊州?

孫仲謀知道伐?

當年我跟他談笑風生,硬是讓他下定決心和曹阿瞞死磕!

去年先帝駕崩,五路大軍威逼蜀中,我安坐府裏釣魚就能把它們全平了!

什麽事情我沒見過?

咱們兩個誰跟誰啊?

就你那吃個飯都要非肉不食的性子,收糧食時別人都在地頭忙著,你卻在樹蔭底下垂釣甚至睡覺的性子,你哪有半點廢寢忘食的樣子?

真當我這大漢丞相不是朝廷高官?

你說你小小年紀,讓你好好走個正道能死嗎?

送了你《六韜》,讓你學了那權謀之術,是讓你用在賊人身上,不是讓你學了用到我身上!

一向按法度辦事,公正嚴明的大漢丞相當真是看不慣馮土鱉那個虛報功勞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事讓大漢丞相也很是不喜,那就是信裏說了,南鄉已經沒有種糧食的地方了,希望可以讓成固給南鄉供應糧食。

喜歡把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大漢丞相就是最討厭馮土鱉這一點,老是不按常理行事。

雖然大漢丞相從未見過南鄉這種怪胎,但並不妨礙他用自己的敏銳的政治眼光看出,若是南鄉的糧食全部由外地供應,那麽這個怪胎就會變得更加易於控制。

只要能控制得住,那一切就有得談。

所以大漢丞相就算是感情上感到別扭,可是政治本能還是會答應下來——只是感覺上就像是吃了屎一樣惡心就是了。

最後大漢丞相關上書房門罵了半天,卻還是得捏著鼻子認下這回事。

罵完了人,開門的時候大漢丞相手裏緊緊地握著紙不願放開,還一副神清氣爽樣子——罵人是一回事,但得到這寶物又是另一回事。

辛苦一些,功勞也就大一些——大一些就大一些吧。

沒辦法,紙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重要了。

“來人,”諸葛亮喊了下人,吩咐道,“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與相父又惡心又高興的樣子不同,阿鬥接到馮土鱉的來信,除了興奮,還是興奮。

沒辦法,除了來信,馮土鱉還給阿鬥送來了一疊紙。

紙不是大漢丞相手裏的那種紙。

阿鬥手裏的紙比手掌大一些,紙質極佳,正面寫著“百匹上等毛布,見面即換。”

反面的一角寫著“9527”的古怪符號,也不知是何意。

不但紙質與眾不同,就是上面的字體也自成一家,方方正正,與平常所見的字體都不大一樣。

每一張紙的字都是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有絲毫的區別,也不知寫字的人是如何寫出來的。

甚至連寫字的墨也極為特別,字體隱隱發出油亮之光,字的周邊還可以看有油漬。

放到鼻邊聞了一下,墨香撲鼻,也不知是如何調制出來的墨。

阿鬥欣賞完了這難得的紙張,來回走了幾步,臉上露出焦渴的神色,看了看門外,又像是在等著什麽。

張星彩手裏也拿著一張紙在細細看著,臉上帶著光彩,對著阿鬥說道,“阿郎,這紙,做得當真是好看極了。”

這紙當然好啦,而且是非常好!

阿鬥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紙自然是極好,只是這小黃門出去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回來?”想了一想,又有些憂慮地說道,“皇後你說,不會是被那董允攔下了吧?”

“阿郎莫急,再等等。這一百匹布,乃是妾的名下,又非是拿了府庫的東西,那董允有何道理攔下?”

張星彩安撫道。

大漢第一夫婦,本該是富有四海,此時卻像是個挖到了金子的農人,緊張而又興奮地等著宮外的消息。

沒辦法,在漢中的馮土鱉第一次分紅方式,卻是與普通人中的印象略有不同。

早在一個月多前,他就傳信到錦城,叫趙廣王訓等人在錦城尋了一個寬敞之處,專門用來存放毛布,然後再從漢中發貨,運到錦城存起來。

直到今日,這才開始正式分紅。

分到各人手中的,就是阿鬥手中的那種獨一無二的紙。

拿著這紙,可以去錦城指定的地方換毛布。

不但是趙廣,甚至李遺都覺得這種方法未免有些麻煩。

自己運毛布去錦城,浪費了人力物力不說,到時萬一人家不願意再運糧食到南鄉如何是好?

但馮永對他們的憂慮不屑一顧。

只是說了聲,以後你們就會明白。

只要有利潤在,怎麽可能會沒人運糧過來?

而且馮永後來也想明白了,拿糧食換毛布只能算是一時的權宜之策。

因為明年諸葛老妖也要搞羊毛紡織,反正不管在哪裏,到時候肯定會不可避免地對南鄉的紡織工坊造成沖擊。

所以,只有自己的糧食生產基地,才能讓人安心。

再說了,後世最開始的工業基地,周邊怎麽可能沒有糧食和農副產品生產基地?

也就是到了後來,因為運輸業的高速發展,才有了開通蔬菜綠色通道的資本。

反正南鄉縣是從成固縣分出來的,兩個縣離得這麽近,老子拿這個紙順便跟丞相做個交易,讓成固來做這個糧食生產基地,有什麽不對?

因為南鄉的地不是拿來種桑麻,就是拿來種蔬菜了嘛!

為什麽要種那麽多桑麻?還不是因為要造紙?

嗯,很符合邏輯,沒什麽不對。

至於為什麽要運毛布去錦城……物流業很賺錢我會告訴別人?

漢中越發繁華以後,再加上以後的北伐,與錦城的交流就會越來越緊密,兩地之間的物流交易就會越發地頻繁。

再加上老子手中有牧場,牛馬這種運輸畜力,過幾年肯定不會缺少,物流這種賺錢的行業,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

不搞物流天理不容!

以後搞個口號出來,就叫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所以現在就要提前做好準備哇,先鍛煉一下運輸隊伍,還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馮土鱉心裏的小九九,卻是暫時沒辦法跟自己的幾個兄弟講明白。

也幸好馮土鱉帶著幾個兄弟一路走過來,從未出過什麽錯,所以他說了以後自會明白,幾人只覺得自己可能是孤陋寡聞,暫時看不懂兄長的布局。

馮土鱉在兄弟幾人的眼裏,已經讓人盲目到恐怖如斯。

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馮土鱉欺負古人不懂貨幣知識,已經開始悄悄摸摸地著手培養自己的信用體系了。

毛布就是其信用保證,手裏獨有的造紙技術和印刷技術就是防偽保證。

既然是信用保證,所以阿鬥拿到第一份分紅憑證,試著讓小黃門拿了一張去提貨,很快就提了出來。

看著一百匹上等的毛布就這麽堆在自己的皇宮裏,阿鬥激動萬分,就如小時候第一次拿上竹馬,跑去和張星彩玩過家家一樣興奮。

這時候的毛布可是可以當作硬通貨一樣流通的啊,也就是貨幣的一種,你叫手頭從來沒有餘錢的阿鬥如何不興奮?

再看看手裏還有一疊毛布票子,確定了,一張就是一百匹毛布。

這種感覺,當真……爽!

就連一向頗有韜略的張星彩都沈不住氣,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毛布,手上的觸感極好,告訴她這是真的。

這等料子,就是貴如皇後的她,也僅僅是在她妹子那裏見過。

因為張星憶冬日裏的衣物就是用這種料子做成的。

皇帝和皇後相視一眼,俱看到了對方眼中喜悅的光芒。

阿鬥想的是,有了這票子,以後宮中想添點東西,就再不用看人臉色了。

張星彩想的是,有了這票子,以後宮中誰有她的腰桿硬?誰不服,就拿這票子砸到她服為止!

就在大漢最尊貴的夫婦兩人沈浸在一夜暴富的喜悅中不可自拔的時候,宮人來報,說丞相進宮要見陛下。

當下就把阿鬥嚇了個渾身冒冷汗,第一個反應就是看了一眼毛布,同時失聲說道,“相父消息怎的這般靈通?!皇後,這可怎麽辦?”

這貨還以為相父是要來搶他的東西。

張星彩卻是冷靜許多。

“相父過來,未必是為了此事。再說了,這些東西,乃是妾的私產,相父總不至於連妾的私產都要搶,這於理不通。”

“對對對!”

阿鬥一聽,連連讚同地說道,“皇後說得對,此乃皇後私產,如何能拱手讓人?”

說著,一把把手裏的票子塞到張星彩手裏,同時心裏想著,那馮明文把這份額分到皇後名下,當真是極有先見之明。

“便是……便是相父,也不能搶皇後的東西吧?”

只是阿鬥越說到後面,語氣卻是越發地心虛起來。

張星彩把票子緊緊抓到手裏,手一翻,就不知藏哪去了。

“陛下不必緊張,朝廷如今不是有了不少進項,寬裕了許多嘛。相父不至於如此,陛下且放寬心去見就是。”

“好好,那我就先去見見相父,皇後你且看好這票子。”

有了皇後的鼓勁,阿鬥令人整了整自己的衣容,便出去了。

“陛下,老臣有一言,懇請陛下一聽。”

雖然阿鬥覺得相父不會來搶皇後的東西,可是一聽相父一開口就說出這話,當下就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說一聲,我……朕不聽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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