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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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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眾人言笑晏晏, 裴崢眼神微冷, 江裊剛站起身來便覺一道血光閃過。右手被人拉住向後退了一步。旁邊原本和藹的女人忽然從袖口拔出刀來刺向江裊,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江裊還恍惚著就被人一把拉開。

周圍人不知什麽時候都變成了黑衣人。

裴崢瞇了瞇眼, 便已知是安王餘黨。

“孤當日不殺你們, 如今你們倒送上門來。”他冷笑了聲,將江裊護在身後。

刺客總共五十餘人,俱是江湖中網羅來的好手。互相看了眼持/刀/緩緩逼近。

裴崢從發間取下帶子咬在口中, 從袖口抽出一把軟劍來。他少年學武,當年不得勢之時亦曾在沙場廝殺,骨子裏天生就有戾氣。

江裊看他拔出劍來冷笑了聲,又一劍砍掉偷襲人的手。青年眸光疏狂, 青衣也染成了血色。

不遠處葉淩雲將河燈藏在懷中,想要上去幫忙,又想起那日那些人的話來。

“葉將軍難道想一輩子如此?將所愛之人拱手讓人……”他步步緊逼, 見男人皺眉又道:“葉將軍不必憂心,我們並非要將軍親自動手,只需將軍在一旁袖手旁觀即可,即便是失敗也不會連累到將軍。”

只猶豫了這一瞬,局勢便已發生了反轉。

裴崢面上沾了血, 拔出劍來, 卻聽見身後一聲驚呼:“小心。”原是六人同時從四面八方偷襲。

裴崢瞇了瞇眼, 持劍抵住前四位, 準備生扛。青年額上血珠混著汗水, 滴落下頜。眼生戾氣。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裴崢回過頭去便見有人擋在了他身後。

江裊疼得厲害,扶著心口慢慢滑落。

“阿裊!”裴崢猛然變色,不再管身前四人,一掌擊退刺入江裊心口的那人。

原本正在猶豫的葉淩雲看見這一幕面色微變,也不再多想。放了煙火讓侍衛趕來,自己提刀加入了戰局。

那些人原本就已力竭,葉淩雲加入後便有些潰不成軍。頭領似的人看向青年眼中閃過一絲惡意。

“葉……”他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刀穿過喉嚨。葉淩雲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最終沒能讓他將口中的話說出來。

侍衛不一會兒就來了。

裴崢抱著江裊起身:“在場不留一個活口。”他聲音毫無情緒,曹直卻知道他這是動怒了。

幾人快馬加鞭趕回宮中,一路上帝王手抖的不像話。血順著衣衫浸透,男人骨節分明的手上染紅一片。他將江裊抱得緊緊地,一句話也不說。

有侍衛先行回去通報,太醫早在清寧宮候著。

裴崢顫抖著手將江裊放在榻上:“夫人若是有什麽事,孤要你們的命!”他語氣平淡,卻讓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太醫跪著應了聲,連忙把脈。

江裊身體本就比常人弱很多,便是無災無難能不能活過十年都難說,更何況如今還身受重傷。那一劍沒有刺進心臟,可對於江裊來說已和刺入心臟無異,更何況劍仞上抹了/毒/藥/。

太醫跪在地上,面色瞬間慘白。

“夫人怎麽了?”曹直捏著拂塵問。

太醫看了一旁看不清表情的帝王一眼小心道:“這劍上之/毒/微臣從未見過,要是貿然用藥,只怕會引發夫人早年心疾。”

他說完便伏在地上,等待帝王宣判。

殿內眾人瑟瑟發抖。

裴崢慢慢睜開眼:“告訴葉淩雲,安王餘孽盡數殺盡,否則明日便提著人頭來見孤。”曹直應了聲,便聽男人道:“先用藥將/毒/性壓住。”

太醫還想說什麽,卻看見了帝王眼神,冷入骨髓:“你難道要孤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他問他,沒有人再敢回答。

大殿上靜了下來,裴崢坐在榻邊小心拂去她額上發絲。女孩唇色蒼白,整個人宛如一朵雕謝的水仙一般,再不覆往日生機,裴崢卻覺得她今日格外好看。

眉眼好看。

唇角的弧度也好看。

男人指尖冰涼,劃到眼角時微微頓了頓:“你今日為何救我?”他喃喃自語,像是有些奇怪。

可那個閉上眼的女孩卻無法回答。

裴崢一生被無數人放棄,從來沒有人站出來擋在他面前過。江裊是第一個。他那麽壞,她卻覺得他對她很好。想起女孩倒在血泊中的場景。男人輕笑了聲,慢慢閉上眼:“阿裊,我不會讓你死的。”江裊雖然昏迷著,意識卻清醒。

系統不懂她為何要替裴崢擋劍,卻聽女孩笑了笑:“他已動心,我雖有把握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中愛上我,但時間終歸是太長了。”

“更何況若是不瀕死,便也完不成美色誤國的支線任務。”

既是任務就該明確自己的職責,以最短的時間獲取最大的利益。於這些情愛之事上江裊得到太多,便也從不會去留戀。

她只要完成任務。

女孩心冷的讓人害怕,系統瞇了瞇眼,不再說話。

太醫調制的藥並不能完全解/毒/,只是暫時將江裊體內的/毒/素/封住。裴崢抱著她像往常一樣,一口一口地將藥餵入口中。女孩身體越來越冷,幾乎陷入了沈睡。

葉淩雲跪在地上,手中還提著一個人頭。正是那日來過他府中的安王餘黨主事者。

“一千零八人已盡數誅滅。”他聲音低沈,不敢擡頭看榻上昏迷的人。

要是那日他沒有聽信蠱惑,沒有猶豫……青年握著的手緊了緊,想起懷中河燈,心中艱澀。

那是他從河中撿來的,上面的字跡一眼就可以認出。

‘不可說。’

葉淩雲恍惚間想起那時江裊還未進宮時的事來。那時她因心疾常年呆在院中,看著孤寂。他當年曾得了一本經書,知她禮佛便,興沖沖的拿去。

女孩翻了眼便放置一旁,他以為她不喜歡。可卻不曾想會在經書背面看見密密麻麻的梵語:‘不可說。’

她那時拒絕他求親,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因此將心事守口如瓶。

那河燈的裏面凹凸不平,用指甲扣出了一個雲字。葉淩雲只覺心中艱澀,恍惚生出一種不甘來。

她……也許也是對他有意的。她在放河燈時想的是什麽?

青年掌心緊握,眸光低垂遮住其中暗沈。

裴崢放下碗冷笑:“葉將軍可知罪?他聲音極冷。葉淩雲俯身如流:“臣知罪,護送不利,但請陛下責罰。”大殿上靜靜地,男人剛要說話,衣襟卻被一只手拉住。

江裊心肺生疼,指節也微微泛白。

“疼。”她一句話,就叫裴崢洩了怒火:“去殿外跪一夜。”

葉淩雲忍住想要看她的沖動,應了聲轉身離去。

女孩額上冷汗滴下,過了會兒慢慢睜開眼來。太醫的藥壓制了毒性,但也只有幾天時間。裴崢抱著她,見她實在疼的厲害,便將手腕伸了出去:“孤年幼時也曾這般,但咬著便也不痛了。”

江裊滴著眼淚,慢慢咬上男人手腕。她前半生坦蕩,出身世家,又受父親寵愛。可遇上他之後便一直受傷。

她咬的狠了,裴崢扶著女孩長發低笑:“既然那麽疼,當初為何還要替我擋劍?”

他似是隨意一問,心中卻已有了很多答案。她怕他死後連累她家人和葉淩雲,或者是她天性善良。

她對江姝也能原諒不是嗎?

手腕酸麻,女孩輕輕松了口:“沒想那麽多,只看陛下有危險,便不由自己了。”她聲音裏有種委屈,像是怪自己為何那般不爭氣,卻沒有後悔。

裴崢怔了怔,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覆雜。

太醫沒過一會兒就來了,把脈之後面色反而凝重了起來。

“怎麽樣張太醫,夫人這時醒了,是否病情有好些?”曹直甩著拂塵替帝王問。底下跪著的老臣支支吾吾,曹直心沈了下來:“夫人恐怕……是回光返照。”他四個字一出,太監嚇得差點扔了拂塵,連忙也跪在了地上。

江裊趴在男人懷中長睫輕輕顫了顫:“陛下讓他們下去吧。”她不喜人多,太醫擡頭看了帝王一眼,小心退下。

裴崢扶著她長發,慢慢擡起女孩頭來:“卿卿怕死嗎?”他忽然問。

男人眸光沈沈,叫人看不透情緒,江裊總覺得他眼中還有什麽別的意味。在這樣的眼神裏所有的小心思都無所遁形。

江裊最終點了點頭:“怕。”她眼眶紅紅的,不想看他,只是笑道:“但人不是總歸要死嗎?”

裴崢嘆了口氣,擦了女孩眼淚。

“你是為救我,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語氣頓了頓,第一次有些溫柔。江裊感覺一只手拂過頸邊,意識昏沈便伏在了男人膝上。

這世上並非沒有讓死人活過來的辦法。只是很多人不敢用。

“陛下。”

曹直躬身而立,過了很久聽見男人淡淡道:“去請光明寺中空蟬法師來。”他知道帝王不是對他說的,果然暗處應了聲,消失不見。

空蟬佛子,曹直低頭心中驚駭,第一次覺得陛下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闈。光明寺自齊朝建立便已存在,歷代皇帝尊為國奉,寺中主持在民間地位超然。而縱使如此卻也抵不過佛子。佛子五百年才出一位,是為國家祥兆,其一生都不得出光明寺。而空蟬便是五代之後的第一個佛子。

曹直想到當年傳言佛子之血可解百/毒/的說法來,默默低下了頭。

光明寺:白衣金縷的年輕僧人慢慢轉過身來。

“法師,這……萬不可去啊。”老主持澀聲阻攔,不顧刀駕在脖子之上。

昨夜寺中忽然來了許多羽林衛,說是奉齊帝之命請法師入宮講經。空蟬自出世以來便有不出寺之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找上門來。

老主持嘆了口氣,知道辛苦瞞了多年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領頭人見他不妥協,冷笑了聲,斷了一位僧人臂膀。鮮血順著臺階流下,空蟬目光微頓:“我同你們去。”他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跟隨那些羽林衛離開。

第二日,齊帝對光明寺出手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燕京,官員們面色難看,當堂頂撞。

“陛下,佛子乃大齊之祥兆,萬不可動啊。一位老臣跪在大殿上據理力爭。身後官員們互相看了眼,也隨後脫帽跪於一旁。

裴崢半闔著眼把玩著手上玉佩,良久嗤笑了聲。

曹直暗叫不好,果然見青年淡淡道:“這天下是孤的天下,還是你們的?”

“光明寺之事孤心中有數,諸位若是無事就退朝吧。”他最後一句已是警告。可卻還有人不收手。

殿中跪著三十幾位大臣:“陛下若是執意如此,臣等只好跪在這殿上向先帝請願。”

男人已走到門外,聽見殿內那些蠢貨威脅腳步頓了頓,忽然笑了:“那諸位便在此跪著吧,權當替大齊祈福。”

“曹直,去將西域進貢的那千條毒蛇拿來,放與殿中與諸位大臣共享。”他語氣漫不經心,卻讓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曹直低頭應了聲。

清寧宮中,江裊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已是傍晚。

“幾時了?”女孩啞聲問旁邊宮女見狀連忙伸手扶起:“回夫人,酉時了。”

“藥正熱好,夫人先喝藥吧。”她說著就從托盤中拿起藥。江裊微微點頭,接過宮女手中藥,拿著勺子撥弄了兩下,手卻頓住了。

‘這藥裏有血的味道。’系統皺眉道。

江裊面色未變,擡頭看了眼女官:“這藥怎麽和往常不太一樣?是陛下換了太醫嗎?”她忽然問。

宮女臉色僵了僵,勉強笑道:“新來的太醫換了藥方,夫人快喝吧。”她面上隱瞞之意已經很明顯,江裊慢慢垂下眼。

她這次醒來時間很長,閑著無聊,便也任人扶著去外面站了會兒。這時節天氣說變就變,不一會兒就起風了。

江裊輕咳了聲,身邊女官面色微變:“夫人稍等,奴婢這就去拿披風來。”

江裊點了點頭。她身邊不喜太多人,這是便也只剩了她一個。她看了眼不遠處池塘,坐在石頭上等著,袖中帕子卻被風吹落。那帕子是她當年尚未出閣時在家中繡的,若是被旁人看見了……

江裊面色微變,剛要起身,帕子卻被一雙手撿了起來。那雙手上還有薄繭,一看便是常年拿劍之人。

江裊慢慢擡起頭來便見葉淩雲面色覆雜。那帕子邊角處有個雲字,和那日的河燈一模一樣。

“夫人。”他低聲喚了聲。江裊身子僵了僵,眸光漸漸黯淡了下去:“多謝葉將軍。”他在這種情景下叫她夫人果真格外刺耳。

江裊接過帕子,正要離去,卻聽見他道:“七娘,再等我幾日我會救你出來的。”在女孩轉身時他忽然低聲道。

江裊目光頓了頓:“葉將軍莫要講這些惹人誤會的話,女官快要來了葉將軍還是迅速離開吧。”她微微避開他目光,葉淩雲掌心微緊,在聽見腳步聲後最終還是離去。

“夫人。”過了會兒宮女將披風替她披上。

江裊心中微嘆:“走吧。”

兩人離去後,假山後慢慢走出一道人影――正是被請入宮中的佛子空蟬。年輕僧人目光清透,微風拂開寬大僧袍,露出纏了白紗的手腕。

江裊走著走著腳步頓了頓,若有所覺的回過頭去,便見一白衣僧人雙手合十低頭行禮。女孩目光微怔,緩緩勾起唇角也沖他笑了笑。

‘他都看見了。’系統有些擔心

江裊垂眸淡淡道:‘他不光看見了,還知道我是故意引誘葉淩雲的。’先是河燈,後是繡帕,她所做無非是想蠱惑葉淩雲造反。畢竟沖冠一怒為紅顏向來是佳話。

僧人目光洞悉一切,叫江裊微微有了些興趣。她看見男人手腕傷口,想到今日喝下的帶血的藥,微微瞇了瞇眼:‘佛子空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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