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顯然拿出殺手鐧卻沒啥效果的癩蛤蟆有些不知所措。或許他是第一次遇到看著幾十萬美元卻沒有酥軟了半邊身子的女人，不知要如何是好。

當然這很正常。

這不是洋韭菜超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而是因為她有一個有錢的男朋友。

這就是為什麽說女兒要富養的緣故。別看洋韭菜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註意，這句話可不是褒獎，而是諷刺），全身上下看不見幾件首飾。然而這顯然只是一種生活方面的習慣，和財產無關。

身上帶著巨額信用卡（葉楠沒看到具體金額，但是猜也能猜得到），手機裏藏著巨款零用錢（金額是巨款，但卻只是她男朋友給的零用錢）的洋韭菜，不至於在幾十萬美元面前動心。或者說，她要是動心了，那才叫奇哉怪也。那個叫陸五的雖然長得一副路人臉，相貌上實在沒有過人之處，卻怎麽說也是年紀輕輕的未婚青年，怎麽是這種腦滿腸肥還有家有室的老癩蛤蟆能媲美的？

葉楠可以肯定，如果此時此刻坐在桌邊的是陸五，那麽這一行女孩子，那是統統把持不住的。年輕，有錢，未婚，肯為女人花錢……你還能指望什麽呢？難道非要貌賽潘安不成？

酒宴還在繼續，那個供尊貴客人坐的“客位”依然空著，顯然那個客人會遲點才來。但是人群中，已經出現不安了。不止一個人問起那位到底什麽時候過來。

雖然泡妞也是這次宴席的目標之一，但是顯然主要目標不是這個。通過這些肥豬大叔之間的只言片語，葉楠能夠猜出一個大概。主要目標應該是一場商業談判，具體點說，融資。

簡單的來說就是需要那位不知名的貴客投資。

就算是她們這些剛入社會無憂無慮的小女孩（相比較而言），也知道現在經濟環境不好。

不只是中國，而是全世界都不好。一股巨大的陰雲已經形成，最終會變成什麽，沒人知道。這一點無需特別敏銳的嗅覺，看看跌的五癆七傷的全球股市就知道的。內外不景氣的情況下，絕大多數企業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熬，熬死別人自己活下來就是勝利。至於怎麽熬，顯然最好的辦法就是融資。

當然，具體怎麽融資，到底是入股呢，還是借款呢，亦或者是其他什麽方式，那就是具體談判討價還價的內容了。但是眼下，這次奢華的“花酒”，主要就是為了明確雙方的意向。也就是說，至少要見個面，確認一下彼此的意向才能進入下一步談判。這也是一種根深蒂固的中國習慣，通過一起吃飯來拉近彼此的距離。外國人估計就沒這種愛好了。

這也是為什麽成功的商業人士都是這種腦滿腸肥的樣子——沒辦法，美食文化雖然是好事，但是壞處也不是沒有。

癩蛤蟆被人催了幾次，也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的情況也是正常的：那位貴客正在路上，不幸遇到堵車了。目前還堵在路上動彈不得，可能要比原定時間遲半個小時左右。貴客很客氣的表示：你們先吃，我很快就到。

這種堵車實在是難以避免的偶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於是眾人紛紛繼續喝酒。不過確實吩咐一句服務員，上菜速度慢上一點。

因為貴客未到，宴席上大戲尚未開始。就算是癩蛤蟆，也得稍停一下，看看天鵝到底有沒有被灌醉，或者幾分醉。於是，正如所有此類情況一樣，進入了吹牛時間。

吹牛，也是分成不同類型的。比方說一個個大叔開始討論今年的市場問題，基本上都是表達一下“市場很差，虧損很大”這方面的事情。不停的感嘆今年損失慘重。有個大叔，外國的訂單被取消了，結果擠壓了一批貨，自稱因此損失上千萬。另外一個則是股票狂跌，自稱損失快上億了。說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了感嘆，亦或者是在女孩們面前展現自己的財力。

不過損失最大的卻是這位老癩蛤蟆，唐總。

現在才知道，唐總大概是一個涉足多個行業的大商人，不過最主要的業務就是兩項，第一就是金融投資收購——說白了就是低價買進企業或者股份，然後高價賣出。這是一個需要強大後臺和可靠情報才能做的買賣。第二就是囤積土地。唐總自己不開發房地產，但是這不影響他買入地皮之後賣出去。總之，市房價這麽高，其中也有唐總的一份功勞。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年真的叫陰溝裏翻船。囤了一大堆的地，本來打算高價出售，卻不料遇到房地產市場新政外加金融新政策。

銀行那邊不斷抽貸，就算是唐總人情面子大，卻也快架不住，他現在面對著認賠斬倉，或者繼續苦熬兩種選擇。不得不說，也幸虧是唐總在銀行界有很多人脈關系，換一個人，此時恐怕根本沒有什麽選擇餘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十年積累的財富變成浪花泡沫，悄然消失。

此外，市這邊又發生一場腐敗窩案，一大群“老鼠”被抓了出來，上頭據說牽扯到了省級領導。風聲是如此的緊張，就算是唐總那些日常來往的官員一時之間也只能屏息靜氣，不敢出頭，更不敢漏出什麽消息。更別說人盡皆知，整個金融股票市場——不只是中國——都發生了幾次大跌。唐總不幸牽涉其中，其中損失，實在一言難盡。

總之，就算是唐總這樣的人，也在這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一連串悶棍之下被打得昏頭轉向。真的是夜路走多了要遇到鬼，搏擊商海自覺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不一定能頂得住新一輪的風浪。一年前，唐總還意氣風發，資金充裕，到處尋找投資的機會，也就是說，到處都被人宴請。但是一年之後，所謂風水輪流轉，輪到他宴請別人了。

他需要錢，急需要一大筆錢，應付眼前的燃眉之急。銀行不停的催債，而他手裏的地皮賣不出去，流動資金卻在金融市場裏損失慘重。

當然不只是他，應該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或者可以進一步的說，何止在場這麽一圈人？整個市範圍，整個中國，乃至於整個世界的絕大部分地方，基本上都是這樣：大家都在哭著喊著求賣身，以圖能夠熬過這個可怕的嚴冬。

熬死了別人，哪怕是靠著賣身熬死別人，只要活下來的，就能等到春天。反過來，要是死在春天之前——那就是白死了。

眼下，誰有資金，誰就是香餑餑，是眾星捧月的那個月，是萬眾矚目的天使，是拯救大家的救星，理所當然就是大家尊敬崇拜的對象。

以上，差不多就是葉楠從對話裏搞明白的事情。

當然，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大叔們哪怕損失慘重，那也是富豪，起碼夠得上土豪這一級。比起這些陪酒的妹子來說，那完全不是一回事。一個再虛弱，再筋疲力盡的人，一腳踩下來壓死幾只螞蟻那是完全沒問題的。

聽大叔們吹牛的時候，葉楠還分出一點心思去註意了一下洋韭菜。不過洋韭菜的樣子很不錯。她盡管看上去對這些吹牛的內容興趣缺缺（葉楠完全理解這一點），但是卻也沒有半點醉酒的樣子。感覺剛才那些酒，天曉得到底進了哪個無底深淵去了。

但是其他人可不一樣。所謂酒勁是慢慢上頭的，雖然大家都克制著自己，等待著那位貴客的到來。但是呢，等待歸等待，不影響其他的東西。

比方說泡妞。

前面說過，他們中有不少人覺得有點奇怪，這裏的妹子很不上道（當然以他們的立場而言），照理說不是應該半推半就，欲迎還拒才對嗎？女人嘛，無非就是用點小錢就能砸倒……但是不知道這群女人是從哪裏找來的，一個個眼光都很高。

別看大叔們一個個外貌不怎麽樣，卻都是商場上打過滾的人，察言觀色與其說技能，不如叫基本功。盡管這些妹子都自覺隱藏的不錯，然而卻又怎麽瞞得過這群人？她們的目光，她們的表情，她們的動作，她們的每一個細微表現都很清楚的說明了一切。

不過如果說質量，或者說相貌身材，那就確實無可挑剔。

特別是，那個叫琥珀的妹子正是唐總喜歡的那種類型——怎麽說呢，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妹子沒人會不喜歡的，但是卻特別符合唐總的口味。他本來就喜愛大洋馬。

而且，正如剛才說的，他偶然（他自己都不太記得具體細節了）曾經得到關於琥珀的視頻。一段用手機拍攝的常見小視頻。視頻雖短，卻給他留下深刻印象，驚為天人。

本來是驚鴻一瞥，但是根本無處尋覓的女神，現在卻坐到了他的身邊。這真的是造化弄人還是緣定三生？

如果說其他的男人對身邊的女人只能稱之為“略有興趣”的話，那麽唐總的情況就又不一樣。畢竟對其他人來說，這一次認識一下投資人，稍微拉近一下關系才是重要的。身邊的妹子嘛……能帶走當然最好，帶不走也不重要。吃點豆腐，揩點油也就夠了。更多的就不行了。畢竟這裏算得上大庭廣眾之下，不但有一群生意同伴，還有幾個服務員呢。真的丟臉了的話那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哪個山溝溝裏出來的，沒見過女人呀？

然而唐總這一次，確實遇到夢中女神。心中一心想要將其當場拿下。可惜的是女神畢竟是女神，真心不是好對付的。幾十萬美元的名表，女神不屑一顧。生意場上涉及幾千萬幾億金額的投資故事，女神聽而不聞。甚至此類情況下向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絕招，也就是灌酒，女神宛如不覺。

當然，哪怕妹子是海量也經不住一桌人喝。可畢竟這麽一桌子人還在等著正主，也就是那位貴客到場。大家先喝個一兩杯那自然沒問題，哪怕幫唐總灌琥珀一杯也沒問題，但不可能更多了。否則自己先喝醉了，那不就本末倒置，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了？

唐總開始發動進一步攻勢了。

因為隔著半張桌子，所以葉楠聽不清楚老癩蛤蟆偷偷的湊近琥珀身邊到底說了什麽。但是從老癩蛤蟆的表情來看，他肯定在許願。估計不是許諾提供資助就是許諾幫她提供上鏡的機會。如果是今日之前，葉楠大概會偷偷的為洋韭菜捏一把汗，生怕洋韭菜一個把持不住就被老癩蛤蟆給吃了。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擔心了。洋韭菜有個人渣男友——啊，不，現在完全可以去掉“人渣”這個詞，之前是葉楠自己誤會了——她要是上當才真的蠢不可及。

一如預料，這番攻勢照樣徒勞無功。本以為就此結束，卻不料老癩蛤蟆居然翻臉了，具體點說，他開始威脅洋韭菜！當然，前面說過，距離太遠，聽不清楚。但是哪怕只言片語，加上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葉楠卻也明白這種醜惡的嘴臉。

這已經超出了某條界限，以至於癩蛤蟆和洋韭菜邊上的幾位，不管男女，臉色都有些發僵。“……我告訴你，只要%￥#*，你就休想！&*~*，除非你……”老癩蛤蟆也是喝醉了，也許是沒有喝醉，但是他的嗓門變大，威脅的話語就在包廂裏飄蕩。

然後，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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