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懷思來的很隱秘，一點風聲都沒有。

之前來這邊投資的時候，也算是搞出了相當大的聲勢。至少在市的範圍內是搞出了很大的聲勢。但是相隔幾個月之後，這一次卻是悄然而至。

湯瑪士剛剛抵達市，就連那兩個石筍都沒有來得及處理，就被一個電話叫到了老懷思面前。

但是，這並不是祖孫兩個人的單獨相會。因為在湯瑪士抵達之前，幾個特別不喜歡他的長輩就已經等在這邊了。

要特別說明的是，這一次家族在中國進行了相當大規模的投資。這並不是事出無因，而是因為家族企業的發展已經陷入某種欲振乏力的困境。來到中國尋找合作夥伴投資正是為了走出這個困境。但是呢，正如之前高廠長說過的一樣，現在的中國早已經不是遍地黃金可以隨便撈的年代了，風險同樣存在。甚至可以說風險和機遇已經基本持平。

在市這邊，他們一共找到了兩個合作夥伴。其中一個當然就是任健和陸五，雙方出資成立一個新公司從事國際貿易。另外一個則是電子商務平臺。應該說，後者才是主力，前者只是基於某種補償的心理，給他們一點意思意思罷了。投入的資金雖然說不超出“試水”的程度，但是金額依然大大的超乎預料。特別是這筆錢是完全交給湯瑪士控制的。

可以說，這其實一個相當惡意的舉動。因為家族裏上上下下其實並不看好陸五和任健。畢竟，按照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這兩位太年輕了一點。他們缺乏這方面的經驗，貿貿然嘗試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領域，失敗的可能性遠比成功要大。所以如果這次合作失敗，那麽湯瑪士就會成為第一攻擊對象。他將基本喪失家族內的發言權，並且，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的話，那麽等到老頭子死掉以後，他所得遺產份額也必然大大減少。

哪怕是家族企業算不上什麽超級集團，而且發展方面已經遭遇危機了，然而依然是一塊巨大的肥肉。一旦老頭子死掉，遺產就會由所有子孫瓜分，這筆遺產值得讓人六親不認。

哪怕湯瑪士這樣大大咧咧，一心追求自己夢想，極少去關心其他事情的人，也能察覺到那種敵意。

明明是血脈關聯的親戚，但是除了爺爺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對湯瑪士抱有那種隱隱的敵意。或者可以這麽形容，將湯瑪士排除在外是所有人的共識。因為如果湯瑪士摻和進來，這麽一個深得老懷思喜愛的孫子，一定能在遺產上取得極大的份額，達到對其他人造成重大影響的程度，甚至可能取得主導權。這是所有人都無法容忍的。

正如高廠長敏銳的指出的，其實湯瑪士得到這筆投資的管理權，與其說是希望他成功，不如說是希望他失敗。因為小小的失敗是無足輕重的，但是如果損失這麽一大筆錢，就算是再寵愛，老頭子也會對湯瑪士失望。

他們見面的地方是市一家有頗多外賓入住的高檔旅館。

湯瑪士幾乎一進去，就能清楚的感覺到那種氣氛很不對頭。他之前是興沖沖的過來，想要將自己這次的收獲和爺爺分享一下。畢竟雖然湯瑪士還沒有比允許加入那個超自然能力集團，然而卻已經得到高廠長的允許，將那個視網膜投影的技術解讀和推廣。

這個東西有多神奇，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讓爺爺也吃驚一下。

但是他進入房間之後，立刻就從那些長輩們冰冷的目光，略帶嘲諷的嘴角，還有一言不發的沈默中感受到了山雨欲來的味道。這顯然不是一次祖父對孫子充滿愛的問候。

祖父如平常一樣，坐在輪椅上。這一次他的身邊有一個陌生人，還有一堆看上去能認出來的醫療器材，檢測儀器之類的東西。一些導管、電線什麽的正掛在老頭子的身上，顯然在湯瑪士來之前，老頭子正在進行某種身體健康方面的檢測。

“這位應該就是湯瑪士先生吧？我是您祖父新任的醫生，”陌生人主動打招呼。他有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我姓劉。”

“劉醫生……那個……我的祖父……”

“您爺爺情況很好，經過我的針灸之後，他的身體狀況有了較大好轉。”劉醫生微笑著，同時開始從老頭子身上摘下那些導管電線之類東西。“他應該早點進行針灸按摩方面的治療的，不過現在還不晚。今天的療程已經結束，我也應該走了呢。”雖然是醫生，但是這位劉醫生顯然不是傻瓜，他也已經察覺到房間裏那種微妙的氣氛，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只是醫生而已，連官都算不上呢。參與這種風波才是愚蠢，趕緊走人是正理，反正醫療費用不會少他半分錢。

醫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口。而且，也許是基於某種禮貌，或者是其他什麽理由，他出去的時候將房間的門帶上了。

現在房間裏，只有這一家人，總計六七個人了。

整個房間暫時陷入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之中。

“湯瑪士，”過了很長時間，還是做爺爺的先打破了這個沈寂。“據我所知，你這段時間都不在這裏？”

前面說過，湯瑪士既然是這邊派出的代表，他就應該在這邊掌控著合資公司的才對。但是事實上，湯瑪士根本就不是一個商人。或者說，他的精力根本沒放在這件事情上。事實上，別說精力了，這件事情甚至不能在他的腦子裏占據哪怕一個小小的位置。如果不是看到爺爺和一群長輩，湯瑪士估計自己都把這件事情忘光了。

這些商場上的事情，他向來是沒有半點耐心的。所以從一開始，湯瑪士就一份授權文件，把所有的大事小事統統委托給了高廠長。他自己去查看這個世界各種不為人知的神秘都來不及，哪裏有空去經商啊。

“我們的資金，似乎已經完全投入了呢。”老懷思用很平靜的口吻說道。“但是你的幾個叔叔告訴我，你似乎根本沒有看著。”

“那個……我……”

“我問你，”做爺爺的用很有耐心，很平靜的口吻說道。“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現在公司的營運情況如何？”

湯瑪士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他也確實半點都不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來自異世界的視網膜投影技術，以及將這個技術反推出來造成的巨大影響。在他心裏，甚至將其形容為一場技術方面的革命也不為過。沒什麽事情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我記得一開始時候，用最快的速度配備了相應的人力……嗯，到現在，你對公司的運營情況一無所知嗎？”

爺爺自然是很了解孫子的，從湯瑪士的表情，他的肢體動作，還有其他一些細節，想要猜出真相並不困難。

“那個，我委托了一位很可靠的職業經理人……”過了好一段時間，湯瑪士才終於做出了回答。

“然後獨自跑去拍藏羚羊了？”邊上的一個長輩開口譏笑道。“我承認，那些照片很不錯，在網絡上已經引起了轟動。”

“那個，你怎麽……”湯瑪士這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著急的把那些照片放到網絡上去。雖然最好，最珍貴的那些照片沒有放上去，但是那些次要的照片和視頻就足以讓人明白他在幹什麽了。而且正如剛才說的，哪怕那些次要的，都已經引起了轟動了，讓他一夜之間多了無數粉絲。

“湯瑪士，似乎你忘記了，你已經不是記者了。”邊上又有一個人用看似溫和，實則嘲諷的口氣說道。“不過也許你真的只合適做一個記者。畢竟你從小就喜歡這方面。”

“雖然我不知道你委托的是什麽人，但是我聽說，他似乎也不是自己出面主持的。”老懷思做了一個手勢，其他人都不再說話了。“湯瑪士，你真的覺得，經商是一件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事情嗎？”

“那個……”湯瑪士其實想解釋，但是卻被什麽堵住了喉嚨，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其實不止是經商，幾乎任何事情都一樣……從來沒有什麽事情可以隨隨便便的成功。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在暗中標明了價格。”老頭子嘆了口氣。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希望了。湯瑪士這個人真的是……令人無言。

“我有一個消息，好像湯瑪士委托的那位經理人，用公司的資金在那邊新建了一個小型研究中心，而且用高薪拉了不少人。湯瑪士，你要做的可是國際貿易啊，不是新技術開發！”邊上一個長輩再次發言。湯瑪士甚至已經懶得去看這話到底是誰說的，但是顯然這一次發難是有備而來，絕對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當然了，這件事情其實他也知道的，畢竟要反推解讀那個視網膜投影技術，新建一個科研中心並找上一批相關技術人員，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因為他做出的承諾，所以這個科研中心絕對是賠錢貨。湯瑪士不用去問就知道，爺爺給予的投資，估計在這個項目上就能耗費至少一大半。

“好吧，為了讓你知道你到底錯在哪裏，我們一起去你的公司，查查賬。這樣一來，你應該就會徹底醒悟了吧。”此情此景，老頭子也唯有嘆了口氣。他現在已經相信這個孫子確實爛泥扶不上壁，那些錢應該大半已經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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