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幾個人都註意到首領的變化。兩個部下迅速的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寒的前方，生怕這是敵人的一次奇襲。受到他們的影響，更多人的起了騷動，很多人都握緊了武器，四處尋找並不存在的敵人。

寒現在是很多人的精神偶像。暗盟兄弟會裏到處傳頌著他的名字，人們都知道他是有能力領導兄弟會去對抗術士們的英雄。

兇面孔從側面扶起寒，“怎麽了？”

“沒事……”寒勉強回答道。但是任何人都能從他的面孔上看到驚懼和不安。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讓這麽一個起來反抗術士統治的勇士露出這樣的表情？

“大人，您……”

“我沒事……”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海中，神明那駭人的垂死哀號依然在耳邊回蕩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卻能肯定，他的神，凱查哥亞特那邊，發生了大事情。他閉上眼睛，默默的向著神祈禱，卻再也感覺不到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

原本始終眷顧著他的那股力量已經無影無蹤。原本那種指引著他，鼓舞著他，安撫著他的那股神意，此時卻再也感覺不到了。唯有腦海裏那可怕的嘶喊聲和哀號聲盤旋不去。不止如此，他還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之中多了一個缺口。一個不可名狀的，再也難以愈合的缺口。他滿心恐懼，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唯有不顧一切的向著那已經不再回應他的神明獻上禱告和懺悔。但是心靈的缺口卻和恐懼一起放大，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偽裝不了多久。

兩個士兵躺在自己的防禦工事裏，握緊武器。

在他們後方，坐著一個年輕的軍官，正拿著他的終端，不知道在輸入什麽。

“你說，那個小年輕在幹什麽？”一個士兵用手戳了戳那邊，問同伴。他的話語中聽不出有什麽尊重，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平時的話，不恭敬的態度或許會引來一場風暴或者是一堆麻煩，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人都快死了，還在乎什麽？再說了，那位又不是他們的直轄上司，只是在混亂中逃到這裏來的而已，他並沒有指揮權，或者說，正常情況下你都可以用這個借口不理會他，更別說現在了。

“應該是寫遺書吧！”同伴輕蔑的說了一句。“我們已經完了。”

他說的可不是誇大其詞。“我們完了”確實就是對事實的最好詮釋。其實這次戰鬥從一開始就是毫無勝算的。不少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這一次進攻，完全是為了配合友軍，牽制敵軍。或者說，就是以劣勢力量向優勢敵人發動的那種毫無勝算的戰鬥。當然，從軍事角度而言，這種事情總是難免的，甚至可以說比較常見的。比方說一支軍隊撤退的時候，負責殿後的部隊就面臨著這種困境——以絕對劣勢的力量，卻不得不去迎戰絕對優勢的敵人。

不過，脫離整體，就局部戰場來說，這場戰顯然是不出所料的失敗了。

遠方天空中，亮起一個光球。雖然相隔甚遠，遠到和這邊完全無關，但是兩個人依然能辨認出那是凱查哥亞特部隊的炮火。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武器，它看起來像一團光球，實際上是某種非常高熱的半液態物質。它從天落到地面上，如水一樣四濺開來，彌漫一個相當大的區域。在這個區域內，恐怖的高溫讓它不管對士兵還是對裝備都有著非常出色的殺傷力，連金屬都能毫不費力的溶解掉。而且由於擁有類似液體和氣體那樣無孔不入的性質，以至於普通的裝甲防禦，哪怕是外骨骼裝甲套上防熱的特殊裝甲也毫無意義。

凱查哥亞特的部隊，也就是那些毀滅者，最早的時候使用那種類似於鐮刀一樣的武器，造成了不小傷亡。人類這邊迅速強化了普通士兵的火力，大量部署電磁炮塔，並且設置工事。凱查哥亞特迅速拿出了遠程炮火。人類這邊出動了浮空要塞，然後凱查哥亞特馬上就派出了自己的空軍。但是就最終的結果來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這架勢看上去，凱查哥亞特還能進一步升級自己的裝備，拿出更多的聞所未聞的異域科技裝備。但這邊卻已經到頭了。浮空要塞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最高科技結晶了，這玩意都被凱查哥亞特給滅了，那麽就算是高層，估計也拿不出什麽更高檔次的裝備了吧？而至少看上去，凱查哥亞特還有招沒用出來呢。

光球落地，不知道是落到哪個（或者說是哪些）倒黴蛋的頭上。但是，如果那邊也是一個和這裏相似的碉堡的話，那麽碉堡肯定完蛋了。這也是毀滅者們的一種戰鬥風格——他們在兩次全面攻勢的間隙裏，就會用這種武器，準確而殘酷的逐個消滅人類的地面工事。

“剛才我還以為他們停手了呢……”士兵之一苦笑著。現在他們已經兵敗如山倒，整個軍隊都被打散，只能依靠原有工事進行防禦。問題是，毀滅者們看上去並不滿足，他們一點也沒有回頭救援的意思，反而打算乘著這個機會，一舉摧毀人類防線。

而且看起來，他們將很容易做到這一點。這裏就是人類防線的一個小小縮影，一個軍官只顧著寫遺書，兩個士兵也完全喪失了勝利的信心——他們只是在這裏等死而已。

這應該是毀滅者們發動的最後攻勢前的那段小小平靜，就如大風暴來臨之前，總會有那麽一小段時間的風平浪靜一樣。

這種難捱的寂靜又過了一小會，士兵中一人擡起頭，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伸手去推身邊的同伴。“看，那是什麽？”

一個身影在被摧毀的廢墟之中快速前進著。不是那種為了躲避炮火和註意力的彎腰低速跑，而是真正的擡頭挺胸的跑。不是毀滅者那種蝗蟲人，而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一邊跑一邊揮舞著什麽東西。

“怎麽回事？”兩個人不解。這個據點已經殘破不堪，裏面只有三個人，三個等死的人。

“嘿！嘿！”那人跑了過來，滿臉喜悅。“別趴這裏了，起來，我們贏了！”他喊出這句話，就連後面那位寫遺書的都擡起頭了頭，看向這邊，一臉都是不敢置信。

“毀滅者們逃走了！”那人興奮的說道。“我們的奇襲成功了！”

“什麽？”

“毀滅者們，”來人用一種狂喜的口吻說道。“已經驚慌失措的逃走了！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我們的奇襲部隊殺了他。”

三個人都站起來，這個消息太突然，讓人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凱查哥亞特……死了？”

“嗯，毀滅者們潰逃了，”那邊有我們的人，他們報告毀滅者陷入了混亂和驚慌之中，完全沒有戰意，甚至逃跑了。你懂了嗎？這場戰爭……結束了！”

……

“這場戰爭……結束了！”斷指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神明隕落的哀號回蕩在頭頂上，所有位於這座城市中的人都有所感應。但是很多術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說這個哀號聲足夠淒厲駭人，讓人一時之間不敢動彈。

“怎麽？”身邊的部下也聽見了這個聲音，只是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很顯然，此時此刻要說前鋒已經進入了凱查哥亞特的最後藏身之地並毀滅了他……就算是最樂觀主義的人也不相信。凱查哥亞特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對付？

“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斷指很有把握的說道。

頭頂上傳來一陣脆響，一大塊巖石夾雜著那種厚厚的半生物質從洞穴頂部掉了下來。這個完全沒有預兆的意外讓人震驚了一下。接著是更多的石頭掉了下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估計肯定會有傷亡，但是對術士們而言，這只是一次無害的灰塵掉落而已。掉下來的石頭被魔力甩到一邊，沒有傷到任何人。

沒有任何地震的跡象，當然也沒有爆炸或者什麽機械加工的動靜，但是似乎整個地下洞穴都開始坍塌了？

當然，說坍塌什麽的還早，但是這麽大塊大塊的石頭向下面掉是事實。斷指註意到一塊石頭掉下來之後，後面出現了一個通道口。看起來洞穴頂端沒有想象的那麽厚，或者說，這個地區是分層結構，這個大洞穴上面，還有更多的小洞穴。

四周慢慢平靜下來了。

“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他說道。“大家註意一下，魔力流逝的效果已經被減弱了很多。”

確實如此，比起之前的流逝速度，現在至少慢了遠不止一倍。這意味著他們盡可以細細搜索而不必擔心特別的危險。

他的心裏充滿了火熱，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魔力的預言沒有錯。他知道自己這一波賭贏了。這意味著……這座城市，都是他的戰利品了。想想看，他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技術……哪怕因為凱查哥亞特的刻意隱瞞，那些技術無法被徹底破解也沒關系，別的不說，至少他知道浮空要塞的改造就是在這座城市裏進行的。

沒錯，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很不可思議，但是卻是事實。在這座城市裏能發掘到多少的東西呢？想想他能夠得到的成就，不由得不讓人滿腔喜悅。

當然，眼下似乎又多了一個值得註意的目標，也許先把那個奇怪的女孩給逮到手比較好？這是可能落入別人手中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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