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五站在尼斯城最高處的平臺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中的巨物。

雖然這頭空中巨獸的外殼顯得殘缺（某些位置甚至是破爛），透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傷痛和疲憊，但是對於地面上的生物，它依然有著一種天然的威懾感。

受傷疲憊的獅子依然是獅子，狀態完好的螻蟻還是螻蟻。

這樣一座各個系統基本都癱瘓，只能稱為空殼的浮空要塞，輕而易舉的就擊敗了一支頗有規模的地面部隊。而且這不是普通的三流部隊，應該算得上精銳之師，此外還擁有一些不常見的精良裝備。

不，這不應該算“擊敗”吧，因為根本不是一場對稱的戰鬥。傻瓜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事實上浮空要塞一出現，格魯馬斯的士兵就立刻全軍震動。除了極少數勇者或者說傻瓜之外，其他人都選擇了後退。因為每個人在看到浮空要塞的時候就明白輸定了。有一部分人甚至在確認浮空要塞之後立刻直接逃走，就連稍微交戰一下再撤的勇氣都沒有。

這個世界的戰力，並不是等差數列那樣逐步增強的。

過去陸五一直有種隱約的疑惑，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相當的高，但是如果讓兩個世界的正規軍隊來進行一場正面的交戰，在不涉及術士的前提，也不出動飛行器之類，陸五覺得地球人不會輸。

不只是不會輸那麽簡單，真的打起來，也許會以很大的優勢取勝。

地球上的武器，雖然分化出無數種不同類型，但是歸根結底，絕大部分武器核心是火藥燃氣。通過火藥燃氣將彈丸射出——雖然自中世紀時期開始就是如此，但是到今日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是就這種簡單的原理，被地球人玩出了無數的花樣。步槍、輕型火炮、重型火炮、火箭炮、近程導彈、中程導彈、洲際導彈等等常見的裝備，足以形成一個遠中近全方位的攻擊體系。

其實也無需勞動各種導彈出馬，也許單單是大炮就能把這個世界的軍隊給打趴下。現代火炮（包括火箭炮）射程可以從幾公裏到幾百公裏，而且能夠輕易如地毯一般覆蓋整個大地，產生摧毀性殺傷效果。

而這個世界最常見的武器，也就是電磁炮，雖然理論射程極大，卻是直線發射，受到人類視覺範圍的限制。遇到地球的炮火，這種武器幾乎沒什麽用，除了挨打，還是挨打。

哪怕不考慮遠程炮灰，雙方直接在較近距離開打，這一點也不會改變。外骨骼裝甲——說句實話，它本身的結構就決定了它不可能和坦克比賽裝甲和火力——必須集結極大優勢的數量才能對付地球的各類裝甲車輛。

但是在科技檔次上，卻是完全反過來的。別的不說，這個世界的電磁炮就是地球都尚未全面推廣的高檔次武器。電磁炮有著推力大、射程遠、穩定性好、隱蔽性強等等無數好處，就算是陸五也知道，由於彈丸在炮管受到的電磁力非常均勻，所以彈丸天生就有穩定性好命中精度高的優勢。相反，火藥武器還得依靠膛線來實現旋轉，以此提高穩定性。

這就好比內燃機和蒸汽機一樣，前者比後者有著先天的優勢。

難道這個世界的人特別笨一點，不懂得打仗？亦或者術士們刻意壓制科技發展，結果把各種高大上的高科技武器裝備硬生生壓成了畸形兒？

但是這麽說的話，又不像。這個世界在內戰，而戰爭是最能推動裝備發展的。除此之外，術士們擁有穿越異世界的能力，不管是琥珀還是高手，都說過術士們曾經從異世界帶回無數科技成果。這樣的世界，當然視野開闊（陸五不覺得地球是獨一無二最牛逼的那一個），怎麽可能被那最後一層窗戶紙給擋住呢？

這是一個相當費解的問題。

不過現在陸五已經完全明白了——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武器發展有什麽問題，而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陸五想象中的海陸空三軍。這個世界只有一種軍隊，那就是空軍。其他兩者，陸軍和海軍（如果有的話），都是第一種軍隊的附庸。

因為這個世界和地球有一種根本性的不同，那就是共鳴石。一種天然具備反重力屬性的礦石。

在地球，那些巨大的現代化戰艦上，水兵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沒攜帶武器。有人會在乎這個嗎？沒有。沒錯，讓水兵攜帶武器可能會在某些極其特殊的條件下有用，沒人可以否認這一點。但是絕大部分條件裏（肯定超過百分之九十九），水兵身上有沒有槍一點也不會影響勝負。槍對於水兵來說，是累贅。

這個世界的地面部隊確實裝備不精，特別是缺乏如地球上大炮導彈一樣的遠程火力。但是這個重要嗎？不，一點也不重要。沒錯，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讓陸軍裝備遠程火炮很容易，但是沒有必要。因為步兵有沒有遠程武器，一點也不會影響勝負。

一座哪怕用“大破”都不足以來形容的殘破浮空要塞，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驅散一支上萬人，甚至數萬人的大軍。

也就是說，所謂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依靠陸戰部隊在地面上交戰取勝的。打得再好也沒有用。當浮空要塞之間的戰鬥分出勝負的時候，失敗一方的步兵就是那渣，活靶子。

面對著這樣的機械巨物，遠程炮火之類的，還有什麽意義嗎？

要比方的話，那就是地球上的海戰。巨艦才是主宰戰場的王者，至於那些救生艇級別的玩意，誰在乎它們的武器裝備？

這就是為什麽地雷、迫擊炮之類可以說無論構思還是制造都很容易的武器都能在這個世界成為“新式武器”的緣故，因為根本沒什麽人為步兵的裝備花費精神。

陸五現在才意識到紅衣和伊萬當初的看法。當初他們兩個本地人可是明確的說了，哪怕是為了十分之一得到浮空要塞的機會，也值得整個軍團去進行一場危險的冒險。陸五原本覺得這應該只是一個誇張的說法，現在卻明白這一點也不誇張。

“陸五！”身邊響起一個聲音，陸五這才意識到琥珀來到這邊了。

“這次真的辛苦了。”陸五說道。其實昨夜整個尼斯城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城外的浮空要塞。當然，陸五並不知道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還有伊萬是如何說服隱的。他只是覺得，既然隱本身是置身事外，單純的維修工，那他就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畢竟從原則上來說，浮空要塞的好壞和隱無關，別說廢了，哪怕它爆炸了，只要沒炸到隱，那就不關他的事。

所以真正的關鍵並不是要求隱讓浮空要塞升空，而是修好那條裂縫，免得沒多久就讓浮空要塞從天上掉下來。當然，正常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如隱之前說的，讓幾百個高階術士一起過來，用強大的魔力強行把裏面的裂縫融合掉。

但是這個世界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琥珀。別看琥珀因為別人陰謀的緣故，魔力損失大半，現在只能暫等機會。但她這種狀態下，卻意外的因為holoera的緣故，擁有了將其他形式的能量（也就是電能）轉換成魔力的能力。

換句話說，她雖然失去了魔力的爆發能力，但是卻得到了幾乎無限的恢覆能力。要說戰鬥自然吃虧，但是要說此類的修覆，她一個人可以頂幾百幾千個術士。有時候還真的說不清楚這種情況下的琥珀算是賺了還是虧了。

“一件小事啦。”琥珀看著陸五。“昨天晚上……相當危險吧？”

“嗯，很危險，但是也很刺激。”陸五回憶起昨夜的事情。

“那你現在……站在這裏，合適嗎？”琥珀輕聲問道。

“伊萬和紅衣都建議我不要出面，”陸五回答。“把剩下的事情交給阿琪。她是貴族出身，又是軍團的監察官，要說收拾戰利品，維持秩序之類，正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他突然想起格魯馬斯最後的姿態：四肢攤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黑紅色的液體從他身下流出，沿著地面流淌。

雖然他死掉陸五一點也不會後悔，但是那個場面卻不知為何令人格外心悸。

如果我輸了，也會是這個結果嗎？不，他轉瞬把這個念頭拋開，伸手摟住琥珀的腰肢。可惜現在的琥珀只是靈體，他突然腦子裏蹦出這個念頭。

不過馬上，他就沒閑工夫考慮這個了。因為他的終端響起了提示音，有人要和他聯系。

這個時候，誰會主動和他聯系呢？是在浮空要塞上面的紅衣和伊萬嗎？或者是正在處理戰後諸多事宜的阿琪？他們有什麽事情需要請示嗎？

陸五打開終端，然後驚訝的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聯系人。接著，他聽見了一個不應該聽見的聲音。

是道爾上校。

……

阿琪站在格魯馬斯的屍體邊上。是的，盡管此時還是上午，但是這已經是一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了。她輕嘆了一口氣，將這死亡場面用自己的終端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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