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骨骼裝甲的頭部轉向天空——此時大概夜晚已經過去了四分之三，也許更多一點。夜色依然蒼茫，整個城市的戰鬥似乎都已經結束，原本那些零星躺在地上燃燒的外骨骼裝甲也已經一具一具的熄滅。

最後的戰鬥根本沒有發生。或者說發生的壓根不能稱為戰鬥。當那些強大的武器突然變成廢物的時候，格魯馬斯精心打造的碉堡瞬間變成了他和他黨徒的牢籠。

他最後也最強大的一張牌，也就是術士已經死了。就在寒的身邊，就在他的腳下。這場戰鬥已無任何懸念。

格魯馬斯應該已經從地道裏逃走了吧？陸五應該會追的，到底能不能追上，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不過，對於他來說，這裏一切都已經結束。現在，正如他剛才所說的，他就要離開了。如一個小兵一樣，不起眼的，悄悄的離開。這場戰役的光榮和他無關。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剛剛完成了一次殺戮的鋼鐵巨人突然掉轉頭，對著某個方向重重的跪下。

“偉大的凱查哥亞特，光明之神，掌殺伐者！”機器巨人的喇叭裏，響起低微但是虔誠的聲音。“願您以晨旭打破這永夜的黑暗！我等願意永遠追隨您！”

這一刻，他虔誠的祈禱。然後，他清楚的感覺到冥冥之中那股意志的降臨。仿佛在無盡蒼穹的某處，一雙眼睛朝著這邊看過來。一切都在這道目光下無所遁形。而伴隨著這道不知名的目光，是一種異質的力量。那股力量不知從何而來，但是卻又真實不虛。那力量沖刷著他，撫慰著他，讓他明白，神對他做的一切非常滿意。在這一刻，他有一種明悟，也許只有這樣的神，這樣掌握了無盡知識和智慧的偉大存在，才能打破籠罩在這個世界頭上幾千年的那層黑暗鐵幕吧。

“……讚美您，您是這世界最後的救贖……”

……

格魯馬斯灰頭土臉的從地下鉆了出來。

雖然說地道是他下令挖的，但是說實話，格魯馬斯真不曾預料到自己會有使用它的一天。事實上，與其說挖這條地道這是因為他謹慎小心，不如說這是因為他閑極無聊。

這條地道並沒有經過加固、打磨、清潔之類的工程。所以當一個穿著長袍的人從裏面走了一段很不短的路之後，他就會變成格魯馬斯現在這個樣子：灰頭土臉就不必說了，眉毛頭發上都是碎土。至於身上，那更是臟得和乞丐有的一比。

一爬出地道，格魯馬斯就連連的呸了好幾口，將不經意落到嘴裏的泥土給吐出去。該死，如果給他第二個選擇，他真的不會爬地道。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有了電磁炮這種太過於犀利的武器，以至於空中飛行器變成了“不安全”的代名詞。慢速飛行器的直接會變成靶子，快速飛行器又因為浮空要塞的存在而顯得毫無意義。

這裏，正是尼斯城的最外圍。

必須要說，格魯馬斯雖然對逃生地道並不上心，但是他選擇地道出口的時候卻選擇的很巧妙。這裏不僅是尼斯城的邊緣，更是它的防線上的要點，或者說，就是一個全自動的火力點。

一具大型的電磁炮塔聳立在這裏。這種武器，盡管在威力上和它體型較小的同類沒什麽區別，但是射速卻要足足上兩個檔次，能夠如暴風驟雨一樣將毀滅的彈雨灑向來犯之敵。正是這種火力點構成了尼斯城外圍防線的關鍵。

此時此刻，這臺強大的戰爭機械已經被激活。它不再依靠某個遠程的控制，而是依靠固有的軟件操作。現在的它，會向進入射程的所有移動物體開火。假如有一臺外骨骼裝甲不慎闖入它的控制範圍之內，那麽不消哪怕一秒鐘，這個不幸的家夥就會變成碎片渣渣。就是這個情況，才讓這場戰役關鍵變成了一場爭奪有限幾條“安全通道”的攻堅戰。

不過，哪怕如此強大的武器，也沒辦法攻擊格魯馬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就像地球上的步槍也沒辦法用來攻擊貼身的敵人一樣，哪怕它的感應裝置察覺格魯馬斯的存在，他也沒辦法攻擊自己基座邊上的目標。相反，如果有人從外面追過來，這個時候卻肯定會被納入它的攻擊範圍。

地道裏，又陸續鉆出好幾個人。這些都是格魯馬斯的心腹。

“閣下，他們不會追過來了。”最後一個鉆出來的人向格魯馬斯報告到。

這句話讓格魯馬斯放了心。這是逃生地道常見的設施——中間有個自毀裝置。一旦有人啟動，那麽它就會把地道炸塌，阻止追兵。

現在，他可以打量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了。之前的失敗實在太快太突然，等到他意識到陸五早就做了針對性的準備——也就是派遣間諜在他庫存的電磁炮塔上做了手腳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陸五的部隊只是一下子，就從正門口沖殺進來，而格魯馬斯只是剛剛來得及帶著身邊幾個人逃進地道。

現在，一共還有六個人。其他的，他所有的部下，所有的衛兵，要麽再也不能動了，要麽就成了陸五的俘虜。當然也有可能還藏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裏，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

果然還是低估了敵人。

格魯馬斯氣急敗壞的再一次啟動了自己的終端，但是正如之前他的多次嘗試一樣，對方關機。

“該死！”他咒罵了一聲，不過這一次好歹沒有把終端給砸了。

“格魯馬斯大人，”身邊的一位部下也許是為了安撫他，出聲說道。“天快亮了。”

格魯馬斯擡頭看去，確實，雖然此時還是黑夜，但是黎明已經不遠了。他轉頭看向遠方，也就是原本他建設的那座臨時要塞——此時此刻，那座要塞依然燈火通明，在這個已經沈寂下來的戰場上格外醒目。

陸五的部下，應該還聚集在那邊吧。這也很正常，尼斯城太大了，而陸五的兵力有限，在這樣的黑暗中，追擊格魯馬斯是完全不可能的，更別說地道本身特地挖了一個轉折。沿著入口位置方向的話，那肯定就會追丟。

如果說陸五本來還有機會沿著地道追上來的話，那麽這個可能性現在也不存在了——地道已經被爆破塌陷，根本沒辦法追了。

這句話卻讓格魯馬斯狼狽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兇狠的笑容。

是啊，也許陸五贏了，但是他可沒輸。天就要亮了。哪怕尤塔那個不靠譜的家夥沒能趕回來，他也有援軍。

天亮之前，陸五的軍力比他強——這是一開始就被他設定好的，就算輸也很正常。但是天亮之後，事情就會完全反過來。

再過上一陣子，就輪到他來進攻，而陸五防禦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兵力到底有多麽強，這一次，不管怎麽打，陸五也不可能贏。

至於剛剛過去的這個夜晚，因為他的判斷和指揮失誤而造成的不必要的損失，就在他腦海裏被悄悄的遺忘了。這是一種很正常的人類心態——那就是忽視自己的錯誤。必須要說，這位部下這一記馬屁拍的非常到位，直接讓格魯馬斯從剛才那種輸家的心態中掙紮出來，找到了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面，恢覆了最初的信心。

“陸五，我們馬上就會再見的！”格魯馬斯冷笑著，對著遠方的那棟燈火通明的建築伸出一個威脅的拳頭。

“不必那麽麻煩了。”一個電子喇叭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格魯馬斯整個人一震。

一道一道燈光亮起，這是大部分外骨骼裝甲身上附帶的照明燈。四周被照得亮如白晝。此時此刻，格魯馬斯才驚覺四周的黑暗中不知何時已經潛伏了這麽多敵人。

“怎麽可能……”他看著這些不應該出現的敵人。地道已經被炸塌了。陸五是怎麽追到這裏來的？當初為了不被人判斷出地道的通向，他甚至刻意在挖地道的時候沒有選擇直線，而是不折不扣的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彎。

而且，為什麽這臺大型電磁炮塔毫無反應？按照它的軟件設定，它不是應該朝著攻擊範圍內的所有移動物體射擊的嗎？

是故障了？亦或者……從一開始，這裏就被間諜做了破壞？不，應該說這條秘密地道，已經被陸五知道了？

四周圍繞著整整半圈的鋼鐵巨人，燈光照在那些鋼鐵之上，映出一片冰冷冷的反光。

格魯馬斯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似乎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如果不是衣著的緣故的話，估計大家都會發現他的腿在抖個不停。

“我們又見面了。”電喇叭裏的聲音再次響起，格魯馬斯已經聽出來了，這是陸五的聲音。

幾乎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格魯馬斯的身上的時候，幾乎沒人看到格魯馬斯的一個手下是如何從身上拿出那些東西的。但是等到察覺的時候，十多個簡直如噴泉一樣噴出濃烈煙霧的煙霧彈已經落在了四周。其中有兩個落地就爆，把整個周圍一圈全部用濃濃的煙霧給罩住了。

“格魯馬斯大人，快走！”濃霧之中，有人這麽喊道。

格魯馬斯的反應很快。他只是楞了那麽一下子，馬上就朝著剛才印象中的一個方向沖去。一切太突然，就算是陸五這邊也是措手不及。在格魯馬斯逃出的過程中，沒遇到任何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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